第81章 落入圈套
李旦急急忙忙向迎面走来的武曌施礼,便慌忙起身冲到安金藏面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安金藏。
他的眼眶湿润,声音哽咽,“金藏,你这是何苦啊!”
安金藏微微一笑,目光坚定地看着李旦:“殿下……只要能证明皇嗣的清白,臣……死而无憾。”
“快请御医!”李旦抬首向身旁怔愣着的宫侍大声怒吼。
殷红的血泅湿了地砖,也沾染到了李旦的衣袍,但他毫不在意,还抬手轻轻按住安金藏不断涌出鲜血的腹部。
武曌沉静地看着这一幕,缓缓走到李旦身旁,低头俯视着这个奄奄一息的男子。
来俊臣阴恻恻地看着安金藏:“安金藏,你以为你以死明志就能洗清皇嗣的罪孽吗?整个大明宫都知道了皇嗣谋反的消息,你觉得他们会信你一个胡人的垂死挣扎,还是信我来俊臣的铁证如山?”
武曌转头向来俊臣飞去一个生冷的眼刀,来俊臣立即俯首噤声。
安金藏紧咬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直视武曌,“纵使酷吏横行天下,也无法掩盖皇嗣清白……皇嗣……无罪!”
武曌看着满手鲜血身形微颤的李旦,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心弦久违地一颤。
朕真的要做到这等地步吗?大儿子李弘死了……二儿子李贤被逼自尽……三儿子李显流放房州。
如今,朕的身边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难道还要将他逼向绝路吗?
武曌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她抬头看向远方,思绪万千。她曾是大唐的皇后,如今却是女皇,她的每一个决定都影响着整个大唐的命运。
“祈寺卿,可曾查明真相了?”武曌看向祈墨。
“回陛下,臣已查明来大人手中的所谓厌胜之术的木偶,并非皇嗣谋反的罪证。”祈墨回禀。
“你!”来俊臣咬牙切齿想要反驳,却被武曌凌厉的眼神所制止。
“查出什么来了?”武曌继续问道。
“来大人口口声声称木偶是在香炉里发现的,可据臣适才查看,香炉中有些许残余的香灰,但这几个木偶上并没有沾染到半点香灰,所以臣推断来大人的所为罪证,不过是捏造而已。”
“依你所言,此事是有人故意构陷皇嗣?”武曌看到门外匆匆赶来三名御医,将安金藏小心翼翼地移动到了一旁,李旦紧跟其后查看安金藏的伤情。
“是的,陛下。臣以为,此事背后必有更大的阴谋。”祈墨沉声说道,“皇嗣一直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谋反之事。这厌胜之术,显然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武曌沉默了片刻,目光在祈墨和三名御医之间来回巡视,“既然如此,那就彻查此事,一定要将幕后黑手揪出来!”
“是,陛下。”祈墨领命,三名御医则开始救治安金藏。
“其余人都松绑吧,”武曌看向殿外跪着的一干人等,“来卿,这儿也没你什么事了,都退下吧。”
来俊臣面色阴沉地领命低首,又闻武曌开口道:“大理寺卿留下。”
来俊臣心头一跳,这又是为何?为何圣上总是对祈墨如此信任?
他虽然心中波涛汹涌,面上却波澜不惊地转身退去。
“陛下,可是还有何吩咐?”祈墨上前问道。
“祈寺卿方才所言,是还有别的看法?”武曌突然问道,目光直视祈墨。
祈墨也不避开,回道:“臣以为此事必定是有人借由来俊臣之手,对皇嗣加以构陷。”
“哦?何以见得?”武曌挑眉问道。
“陛下,您试想一下,若是皇嗣被拉下台,那最大的受益者,又是何人?”祈墨目光隐动。
武曌心中当然明白,最大的受益者就是魏王武承嗣。
“以你的看法,你觉得魏王和皇嗣,谁更适合坐上那把龙椅呢?”武曌看似漫不经心地一问。
“臣以为,坐上龙椅之人,必须胸怀天下,心系社稷。”祈墨一语道出要害。
这句话直击武曌的心底,此事一直以来萦绕在她心头。李旦仁慈宽厚,自然是绝佳的接班人,可她却不甘心自己建立起来的大周一代而亡。
对于武承嗣继位,她当然也不甘心,武承嗣充其量不过是自己的侄子,其父武元爽还有过过节,她本来就对这个侄子多有考量。
“朕明白你的意思,但朕也必须为江山社稷着想。”武曌缓缓开口,“如果皇嗣真的是被人陷害,那朕一定会彻查到底。若真是武承嗣所为,那朕也不会心慈手软。”
“祈寺卿,你是朕的得力干将,但朕也希望你能明辨是非。”武曌抬起头,目光落在这个年轻才俊的面庞上。
“陛下,臣定当竭尽全力追查此事,还皇嗣一个清白。”
……
来俊臣面色铁青,甩着袖子回到了推事院。
“哦?又是出师不利?”周兴见他愠色难掩,挑眉问道。
“又是那该死的祈墨!”来俊臣一拳砸在案几上。
周兴见他这般,反而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来俊臣睨了一眼。
“我笑的是,大理寺可不能这么一直嚣张下去咯。”周兴不疾不徐地捋了捋胡须。
“这是何意?”来俊臣沉着眉眼问道。
周兴装模作样地伸出手指数了数,“大理寺的一位女官此时应该正中我的圈套,而她便是制约皇嗣的一枚棋子。”
“哦?”来俊臣眉眼一沉,“周大人不妨和我细细道来。”
……
缪尘霜策马赶到白马寺,却见寺庙门口处百姓来往不绝,丝毫没有发生命案的迹象。
正疑惑着,一名穿着褚黄色袈裟的小沙弥走到她面前问道:“施主可是大理寺的官差?”
“是,我是大理寺的寺正缪尘霜。”
“哦,正等着您呢,缪寺正请随静修来。”小沙弥转身引路。
“你们是何时发现的尸体?”缪尘霜紧紧跟在小沙弥身后。
“约莫是午时过三刻,主持让我们去清理东南侧一所废弃的小庙,我们在清理小庙内的杂物,搬动一张破旧的供桌时,发现的。”小沙弥应道。
缪尘霜心中默算,午时过三刻,也就是申时左右,这个时间点,寺中的和尚都应该在用膳或休息,不大可能发现尸体。
“尸体可能辨认出性别?”
小沙弥放缓了脚步,回身奇怪地看了缪尘霜一眼,又转头继续向前走:“虽然那尸体面目全非,但据贫僧判断应该是一具女尸。”
女尸?
缪尘霜心中疑窦丛生,这白马寺的和尚都是男子,怎么会出现了一具女尸呢?难道是来白马寺奉香的香客?
“是的,是一具女尸。”小沙弥肯定地回答道,“我们发现尸体时,她的衣衫不整,浑身是伤。”
“寺中还有其他人在吗?”缪尘霜又问。
“除了主持和几位长老在禅房静修外,其他人都应该在各自的位置。”小沙弥回答。
“我记得这白马寺的主持可是薛主持吧?”缪尘霜回想起那位为爱失控纵火烧了万象神宫的男子。
“正是,缪寺正可曾见过薛主持?”
“见过。”缪尘霜心中暗想,不止见过,还审过呢。
“主持近日来忙于重建明堂一事,已经有三月余没有回长安了,谁知道这刚回长安就发生了这种事。”那小沙弥摇头道。
他引着缪尘霜绕过宏伟的大殿,来到寺庙的后院,穿过一片幽静的竹林,走过一座精致的弯桥,越往里走越是寂静无声。
小沙弥推开一处角门,走入一条幽深的长廊里,长廊两侧皆是真人大小的彩绘木雕,刻画着十恶不赦之人堕入阴曹地府后所受的酷刑折磨,有的被鬼怪撕裂成八块,有的则是被扔入油锅中煎炸,惨烈的面容极其可怖。
缪尘霜下意识地攥紧了袖口。
好不容易走过长廊,只见小沙弥在一所斑驳破旧的古庙前停了下来,“就是这里了。”
“被发现的尸体就在里边,请缪寺正进去吧。”小沙弥候在门边道。
缪尘霜眉头一蹙,为什么会有香客走到这般偏僻的地方来?难道说是要与何人私会?但这可是佛门圣地,不会有人如此胆大妄为吧?
她一边想着一边跨进了大门,破庙里面光线晦暗不已,透过窗棂的微弱光芒,隐约可见地面上凌乱不堪,一张破旧的供桌翻到在地上,案上的香炉也摔得粉碎,周围还散落着不少燃尽的香烛。
但缪尘霜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看到任何尸体。
“这里光线过于晦暗,禅师可有火折子带在身上吗?”缪尘霜回头问道。
小沙弥摸了摸衣袖,摇摇头,“贫僧并未带着。”
“那可要点灯吗?”缪尘霜又问。
“不必了,那女尸就躺在那里,很容易就能看得到。”小沙弥抬手往里一指,“缪寺正你再往前走一丈,越过供桌的位置,就能看见了。”
缪尘霜听着小沙弥的话,半信半疑地往里走去。越过供桌后,还是未见半点尸体的踪迹。
“我还是没看——”缪尘霜正欲回头询问小沙弥,却见他猛然将大门一拉,紧闭的破庙大门“吱呀”一声紧紧关闭,将微弱的光线也隔绝在外。
缪尘霜心中一惊,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刚一抬脚,头顶忽有一股暗风扑来,一个庞大的器物如泰山压顶般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她急忙抬手护住头部,只听“哐——”的一声巨响,那竟是一口厚重的巨钟,不偏不倚地将缪尘霜整个人罩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