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不渝

街边的糕点铺子的香味阵阵飘过来，西陵清婉站在原地看百里重玹给自己买糕点的背影，恍如隔世一般。

有小摊贩过来，带着憨厚热情的笑道：“哎呦姑娘，怎么自己一个人呐？要不要在我这里剪一段红线牵个姻缘？很灵的！”

西陵清婉伸手看了看他百宝匣子里面的琳琅满目，珠玉叮当的东西，又看了看那根红线，道：“谢谢，不必了，我有心上人了。”

“姑娘如果真的有了心上人，可要记得把自己的心上人绑好，不然岂不是后来就被别人抢走了，就没有了？”

西陵清婉正准备说话，忽然就被百里重玹一只手给握住了悬在空中的手，小贩愣了愣，转眼看见了两个仿佛天造地设的璧人，相依相偎，仅仅是牵个手，就让人莫名唏嘘。

于是小贩觉得自己可能不太适合出现在这里。

小贩愣了半晌没有动静。

西陵清婉歪了歪头，看到了他手上提着的热乎乎的糕点，百里重玹忽然开口道：

“她是我心之所向，情之所钟，得她为妻乃是上天恩赐，所谓不敢不珍惜。”

小贩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天人之姿的男子是在和自己解释，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练就的话术顿时就堵在了嗓子眼，瞠目结舌的说不出来半个字。

西陵清婉垂眸笑了笑，回握住了百里重玹的手，十指相扣道：“好了，这么衷心的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不怕我嫌你烦啊？”

百里重玹坚定的摇了摇头，道：“不怕，不但不怕，我还要多多说给你听。”

一对璧人在这里浓情蜜意的说话，小贩方才反应过来，于是他眼疾手快的抽出来红线，放在了西陵清婉的手心，道：“今日我得见两位这般恩爱，也是有所向往，俗话说得好，宁毁十座庙，不坏一桩婚！今日这红线就当我给二位的贺礼了，愿二位永结同好，两心长宁。”

这句话倒是把百里重玹给说高兴了，于是这位尊贵的百里首领殿下大手一挥，给了他一锭金子，道：“今日你的话说的本公子高兴，这是给你的赏钱。”

西陵清婉有些讶异的看了他一眼，被百里重玹拉到街市的时候，还讶异的看着那个小贩拿着那锭金子愣在了原地。

快要将近黄昏了。

听人说，京城郊野神女峰的落日最是好看，今夜似乎还会举办灯会向神女祈福。

百里重玹紧紧握着西陵清婉的手，从城中的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和人来人往的熙熙攘攘中穿梭着，人潮拥挤中，他们两个的手紧紧相握着，出众的容貌和气度引起了哄嚷的调侃和议论。

那些议论从艳羡过渡到了无声的祝福，百里重玹就拉着西陵清婉的手从无数人的祝福声中一路到了城门的烟花盛会，烟花盛会还没有开始，但是已经有人在喷火点灯，小孩子在城门周围奔跑，欢声笑语一片，难得没有让人觉得吵闹，反而更热闹些。

百里重玹紧紧握着她的手，停在城门看了一会儿小孩子们为了向神女祈福而放的各种烟花，城门的灯已经拉了上来，喧闹中灯火阑珊，人间盛景。

从城门来到郊外，看到了小摊贩们叫卖的莲花灯和各式各样的祈福灯，西陵清婉本来在很平静的看着，没成想被百里重玹一把拉到了小摊贩面前，又去了护城河边买了一盏灯。

灯是莲花灯，莲花皎洁，同西陵清婉的雪凤真身莫名般配，所以百里重玹给她买了一盏灯。

同她相识这么多年，距离上一次一起放灯，还是在黄帝尚且是凡人的时候，他们那个时候还是四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那个时候本是没有神明的，于是他们向上天祈福父兄家族长安长宁。

已经是很久远很久远的岁月了，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再次经历了一遍。

百里重玹双手托着莲花灯轻声问西陵清婉道：“要许个愿吗？”

西陵清婉手指也抚摸上了莲花灯，眸色悠远而怀念：“……上一次放灯，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了，没想到再次放灯，竟然会是在这么久远后的人间。”

“要不要像从前一样，向上天祈愿？”

百里重玹回眸眯着眼睛看她笑。

“我们就是神明，凡人向神明祈愿，神明也可以向神明祈愿吗？”

西陵清婉莫名问他。

“神明不需要向神明祈愿，你只需要向我祈愿就好了。”

百里重玹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深邃魅惑众生的桃花眼本是多情之人，而他这么多年的岁月只学会了怎么样去好好爱一个人。

卑微的，小心的。

认真的，贪心的。

渴慕的，专心的。

本是多情之人，到最后却是最专情的那个人。

“许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西陵清婉挑着眼角看他道。

“倾我所有，为你所愿。”

何其有幸，能够等到这样一个人。

西陵清婉这次很认真的想了想，拿着莲花灯去了小摊贩那里，用笔墨思考着安静的写自己的愿望。

“祈上天福佑，护我心上之人，无灾无难，平顺一生。”

“请上天垂怜，佑他余生心愿得偿，良人在侧。”

“祈我心上人，岁岁常安宁。”

百里重玹看着她娟秀的字迹，平稳而虔诚的执笔在为自己祈愿。

祈他福德绵延，无病无灾。

求上天垂怜他心愿得偿，余生喜乐。

祈他岁岁常安宁。

小摊贩都不禁开了口赞叹道：“郎君真是好福气啊，夫人的三个愿望都是在给郎君祈的，哎呀……我见过那么多的爱侣夫妻，大多都是祈儿孙，祈钱财玉帛，求官兵如意，青云直上，求贤妻孝子……”

他“哈哈哈”笑了几声，难免有些艳羡的看向他道：“而今日夫人的三个愿望都不为自己而祈，反而祈郎君所愿得偿……郎君，好福气呀。”

西陵清婉把纸条折好，递给了他，道：“这就是我的愿望，郎君可能帮我实现？”

百里重玹有些恍惚的接过去西陵清婉给他祈的愿望。

她不求上天，因为她身为执掌命理的神女，知道人各有命，天道在上。

她不求神明，因为她是神明，他也是神明。

她只求他，所愿得偿，余生常安平，岁岁常欢喜。

小摊贩还是第一次见祈愿求的不是上天，不是神明，而是人的。

他不禁打断道：“夫人……您……”

“店家不必惊讶，这可是他说的，倘若我有所求，他为我一一实现。”

西陵清婉难得一副少女情态，将纸条放进了他的手心里，让他收好：“郎君可要收好了，莫要让夫人心寒。”

百里重玹珍惜的握着那张纸条，又覆盖上了她的手，轻轻摩挲着，放在自己的嘴唇边轻轻一吻。

“我发誓，永远都不会让夫人心寒。”

灯火阑珊，树影婆娑。

明月垂照，烟花乍响。

百里重玹握着她的手，收好那张纸条，往护城河边走：“我们……像从前那样，放个灯，再去看烟花。”

西陵清婉十指紧扣着他的手，点了点头。

灯影悠悠，烛火明灭着，波光粼粼的河水仿佛银色绸缎一般，盛着无数的人间愿景缓缓流淌，流向什么地方呢？

留给神明，让神明得知他们的愿景。

留给上天，祈求上天垂怜。

凡人们求神祈天，愿自己的心愿得偿。

神明又能祈什么呢？

只能把所有的愿望都给身侧之人，让身侧之人一一实现，愿那个本是多情人，实是忠贞心的神明，能够在往后无数个相知相守的日子里，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