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你从冀州带的什么信
烤完了手,又把靴子脱下来,伸过去烤,两个靴子反复交替,这边烤一会儿,那边烤一会儿。
看得左明忍俊不禁。
他默不作声,看着六子慢悠悠地烤火,又偷偷瞄着赵长卿那边的动静。
砰——
赵长卿终于是绷不住了,手里的公文重重地往案上一夯。
“你烤够了没?”赵长卿冷声问道。
六子再迟钝,也听出爷这语气里的不耐。
“烤……烤够了……啊不……我是说,没烤够,我等会儿回自己营帐里继续烤。”
赵长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嗯,你从冀州带的什么信?拿来我看。”
六子不敢磨蹭,赶紧从贴身的怀里掏出信和一个布包,交给赵长卿。
赵长卿接过东西,眉头立刻皱了一下。
这两样东西在猛男怀里揣了好几天,连日赶路,六子又没有机会洗澡,可以想象闻起来是个什么味道。
他忍着恶心,将信纸从信封里掏出来,将味道很浓的信封远远地抛在桌案那头。
信是一封非常普通的书信。
字迹工整清秀,辞藻优美,一看就是出自韩文正那孩子的手笔。
信中无甚特别,只是提了提他派人送去的东西,表达了感激之意。
问候了边关冷暖,天寒记得加衣云云……
最后提及家中众人俱都安好,勿念。
一封信写得情词恳切,文采绝佳。
读起来却不如钱管家那告状的小纸条,更让人印象深刻。
他放下信纸,又拿起那个小布包。
打开一层又一层,最终出现的是一小瓶药。
正是那瓶他想买,而何悠悠说什么都不卖的止血药。
赵长卿看着那药,止不住翘起嘴角:不是说只剩一瓶了?怎么又肯给我了?
“她给药的时候说什么了没?”
六子仔细想了想:“给药的时候?说就这一瓶,没有多的了。”
赵长卿:“……”
“不过……后来我辞行的时候,夫人好像是突然想起药的事,又特意交待了几句。”
“……说!”
“粉末外敷,保险子内服可救命。”
“就……没了?”
六子挠挠头:“没了。”
赵长卿攥着药瓶,朝六子挥了挥手:你走。
又朝左侍卫挥了挥手:你也走。
两人识趣,立刻退出了大帐。
赵长卿坐在榻上,从腰带上解下那个素色锦囊,将这瓶药塞了进去。
药瓶不大,塞进去刚刚好。
这锦囊,正是何悠悠过年时给他派的红包。
里面包着的五两银子还在,他没动过。
而他的钱袋子,当时给了韩文正做压岁钱。
左明离开大帐,一刻不敢耽误,直朝着传令兵的营帐走去。
“鹰隼啊鹰隼……”
他得去给爷弄两只鹰隼。
二月,也是韩文正第一次参加正式考试的时间。
钱管家早早地在县衙的礼房为他报了名。
(我国古代有些朝代,官员诰封三代,规定贱籍从良后三代内不得参加科举考试,从第四代才开始。本文不使用诰封三代的设定,因此也不使用贱籍从良第四代才允许科举的设定。望周知。)
朝廷有六部,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
而县署也有六房,分别是吏房,兵房,户房,礼房,刑房和工房。
而其中的礼房,正是负责掌管考试和学校教育等工作。
童生试是科举最基础一级的考试。
先考县试,后考府试。
县试连考五场,每一场出了成绩,刷下去一批人,再考第二场。
这五场连着考下来,便要花费许多时日。
何悠悠干脆让人定下了考场附近的客栈,让韩文正能好好休息,不至于来回奔波。
这次她特意叫着钱管家一起来的。
钱管家举人出身,平日里在家也常常教导韩正经义文章。
有考试经验,考前考后能对韩正提点一二。
何悠悠看了看天色。
“老钱啊,快出场了吧?去接少爷的马车准备好了吗?咱要不现在就去接?”
钱管家嘿嘿一笑:“主母,你且放宽心,别这么紧张。离出场还有一个时辰,我们过一会儿再去即可,去的早了,也是在场外干等。”
主母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他还真不怎么见过。
自打何悠悠来韩家这么些时日,他印象里,主母一直都是镇定自若,毫无顾忌,遇事从不慌乱。
他安慰道:“韩文正这个孩子,我教导了他这么些天,心里有数。区区一个童生试,难不倒他。您不记得上次去云景书院时,魏大家曾经说过的话?”
“魏大家说的话?你指的是哪一句?”
“魏大家说,以少爷现在的学识,若是参加乡试,也有机会进前三。”
魏山长确实说过这话。
何悠悠的心略宽了宽。
又坐了不到片刻,她的屁股终于是坐不住了。
“走走走,我们还是过去等吧。万一阿狸卷子做得快,提前交卷了呢?”
何悠悠已经变成了一个沉浸式体验的考生家长。
钱管家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下去找车夫准备马车了。
何悠悠坐着马车到了考场外。
此时距离出场还有半个多时辰,在马车上也是干等。
她干脆把钱管家叫进来聊天。
有一些问题她早就想问了。
比如……
“咱们家祖上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这么多积蓄?韩四郎借钱给别人,一出手就是五万两。”
这个时代,一般的富户,小地主家庭,一年的进项也不过就几十上百两。
几万两银子,祖上得富成啥样?
钱管家低着脑袋,让人看不清眼神:“这个……我也不太知情,只听说韩家祖上曾追随太祖打过天下,有从龙之功。想是当年的赏赐颇为丰厚,才致如此。”
“这样啊……”
何悠悠从钱管家嘴里也打听不出更多的内幕,只好放弃。
“我说老钱啊,你堂堂一个举人出身,缩在小地主家里当下人,就没有什么不甘心吗?”
“嘿嘿……”钱管家笑笑,“主子对老奴恩情重如泰山,老奴心甘情愿。”
“别老奴老奴的,你都没有卖身契。还有,韩家到底对你有什么恩情,能让你心甘情愿一辈子做奴才?”
钱管家的眼神突然深邃了起来。
他目视前方,目光却失去了焦点,仿佛陷入深深的回忆中。
“此事说来……话就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