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方翊醉酒
“老方，你到底查了没有？”方翊靠在厨房的玻璃门上，盯着正在切水果的方振，语气有些不耐烦。
听到儿子压抑的询问，方振默默停下手里的动作，“早在学校招生时，我就托教育科的朋友在查了，整个云城的所有高中，这一届新生里，都没有小语。”
听到这，方翊突然像被人抽走力气般，整个身体晃了晃，瘫在了门上。
他含混着声音说道：“你说的，希语肯定会在这一届来云城上高中。”
看着方振微微起伏的后背，方翊眉目渐渐垂落，“你们大人为什么总喜欢说谎，骗我等了一年又一年……”
方振彻底放下水果刀，转过身来，“我没有骗你，她们肯定会回来！以阿婉对少坤的感情，她不会接受少坤不明不白的死。小语更加不会，她那么爱她的爸爸。”
“所以她们一定会回来！”方振再次确定地告诉他。
“可是我已经等了她五年……”
方翊的眼睛里，仿佛还能看见那个灵动的身影在厨房里跳来跳去，对着他笑，露出挑衅的小虎牙。
“方翊，”方振握住他的肩膀，沉声告诉他：“相信爸爸，不管是五年，还是十年，小语一定会回来。”
方翊挡开他的手，勾起唇角，无声地笑着：“还想把我当小孩骗呢？再也不信你了，我要自己去找！”
“方翊，你站住！”方振拉住方翊，止着他的步子，温怒道：“你要怎么找？搞不好，你会害了她们的！除了我们，你知道外面还有多少人在找她们吗？那次事故的家属，债主，还有高利贷，哪一个不是要她们命的存在？”
方翊咬了咬牙，试图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方振掐掉他心中仅剩的星火，郑重地警告道：“她们藏匿五年，也就是在等风声过去，你若贸然去找，掀出往事的记忆，到头来，只会害死她们。”
眼睛里那个灵动的身影化作烟消散在风里，带走了方翊心里的光。他再次跌靠在门上，瞳孔涣散地望着虚空中某点，“我能做什么？只能等吗？”
“除了等，我们都要让自己变得强大，只有这样，当她们出现时，我们才有力量去保护她们。”
“又是这么一句话……一点实际意义都没有。”方翊转身退出厨房。
再次回到院子，他身上除了更重的阴郁，还有颓丧……
“方翊哥哥……”齐文雅上前握住他的手，眼眸水亮地望着他，满脸担忧。
刚才方翊跟方振在厨房里的争吵他们都看见了，虽然不知道他们因为何事吵架，但能让一向脾气温和的方振发怒，那事情定然也不轻。
听到那声“方翊哥哥”，方翊神情有片刻的恍惚，他对她笑了，无比柔情。
她也对着他笑，但是没有小虎牙。
没有小虎牙，她不是她。方翊瞬间敛了笑，眼底漫上生分的疏离，挥开齐文雅的手，径直走到方桌。
院子里的方桌上，总会习惯性地摆上几瓶酒，像是时刻在等候故人来小酌。
以前的方家很热闹，大人们会齐聚在那张方桌前，喝酒聊天，小孩子们在院子的空地上追打嬉闹，玩着玩着，就会去找大人们扯官司。
不管怎么扯，谁当判官，方翊永远是输的那个。
“嘭”的一声，方翊拈起一瓶酒，拧开瓶盖，清亮的酒液淌红杯子，挂在杯壁上，像曾经弄脏她裙子的葡萄汁。
原来这世上记录时光最厉害的东西，不是相片，也不是视频，而是人心。
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深深埋在脑海。
方翊端起酒杯，盯着杯里的红酒淌，表情傲慢又偏执，“都他妈是些无情的人……”他冷冷说了这么一句，一整杯酒倒进口里。
紧接着又是第二杯……
“方翊你疯啦！你没喝过酒不能这样喝！”齐文俊站起来暴喝道。
方翊不听，又翻出两个酒杯，倒满，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一推，两杯酒各自在齐文俊跟骆南面前停下，“是兄弟，就陪我一起喝。”
说着话，眼神逐渐迷离，他扔掉酒杯，拈起整瓶酒喝起来。
“方翊哥哥，你不要这样子……有什么事情，你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齐文雅抓住方翊的酒瓶，不让他继续喝。
方翊吮了吮鼻子，眼眸朦胧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怪物。
“办法……”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大笑之后继而苦笑，“我没有办法，我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我找不到她，我甚至不敢去找她……”
“她……是谁？”齐文雅紧抿着唇，握着瓶子的手微微颤抖。
方翊不答，挣开她的束缚，继续喝酒。
大口大口的酒灌进，胃里很快就烧了起来，他的眼泪几乎是跟着脸红一起落下来的。
“方翊，你醉了。”骆南上前抢走他的酒瓶扔掉，提着他的胳膊往房间里走。
方翊含含糊糊道:“我没有醉，我没有醉……我只是头有点晕……有点晕……”
脚下一个踉跄，拉着骆南一起倒了下去。
一抹红从眼角划过，方翊抬头看去，月季花丛里绑着的红丝带迎风飘摆，他的眼里逐渐出现了幻影。
“方翊哥哥，快来找我啊……”耳畔回响起一个女孩清亮的声音。
方翊推开骆南，摇摇晃晃向着红丝带走去。眼看就要扎进月季花的刺丛里，骆南又拉住了他，“方翊，别走了，那里是刺丛，你喝醉了，我扶你回房间。”
“我不要，我要去找希语，你看，她就在那里！”方翊高兴地指给骆南看。
但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丛花。
银灰的月光倾泄在花瓣上，映照出花朵格外娇艳欲滴。
明明刚才还攥着红丝带揺啊揺的女孩，瞬间就不见了。
眼泪在眼眶打起转，方翊强忍着不让它流出来，一个大男孩伫在风里，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一阵风过，揺得月季花枝乱颤，昏暗中女孩表情微嗔，葱白的手指放在唇边，“嘘～不要告诉方翊哥哥，我在这里。”
她穿着漂亮的公主裙，裙子上的红丝带格外耀眼。
方翊笑着问她:“你在哪里？”
女孩嫣然一笑，眼眸弯弯，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方翊哥哥，快来找我啊……”
“别走！”方翊刚要追过去，人影忽然消失了。
大家看着方翊对着那丛花说话，傻笑……像个傻子一样。
“希语，你在哪里？”方翊自顾自的又哭又笑，脚步虚浮，整个人歪倒在草丛里，“我找了你五年，五年啊！我努力变成你的样子，可是你在哪里？……在哪里？……”
昔日那个阳光闪耀的少年，内心最隐秘处，深藏着不为人知的忧伤。
三个人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的阳光在这一刻消失了……
他们知道方翊很爱干净，甚至干净到有洁癖的地步。他从不让脏污沾身，但此刻的他却让草屑沾染了满身。
他坚持了五年的伪装，在这一刻，撕的粉碎。
“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我来处理。”方振走出来，看到儿子这样，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齐文雅担忧地问:“方叔叔，方翊哥哥这是怎么了？”
方振淡定地笑了笑，“放心，方翊没什么事，他过两天就会好。”
方振扶起方翊往屋里走去，少年双颊绯红，嘴里念叨着一个名字……希语。
她叫……希语。
“难怪我叫他方翊哥哥时，他只听着，从不看我。”
是因为他的心里一直住着另外一个人。
齐文雅攥紧自己的手指，掐得仿佛不知疼。
骆南抬头看着刚才方翊看的那颗最亮的启明星，说：“我们都还太小，不懂什么是感情。既然喜欢，就珍惜在一起的时光。这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相爱的人都会分离，何况年少的我们呢？”
“对啊，妹妹，方翊是个长情的人，这样的男人才是好男人不是吗？要是他真的见一个喜欢一个，那是你想要的吗？”
齐文雅擦了擦眼角，笑着泣出声：“哥哥，骆南，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