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落脚点

8月28日

上河区公安局

王强紧张地喝着汽水，心中思索着：他们给我的这个手机前有没有人守着？能不能看懂我的意思？他们警察办事效率可得快点儿，别我们进去了，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啊！“要不要再来一瓶。”便利店的老板笑着说道。瓶子都已经空了，王强还没有察觉，依然仰着头在喝，听到老板的话他愣了一下，然后故作镇定地说道：“不用了。”“赶紧去吧。”老余依然冷峻地盯着王强，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说道：“现在是九点十八分，你最好快点啊。”王强咬了咬牙，迈步往公安局走去，突然他发现老余没有跟来，他转头看向他：“你不一块？”老余没有回应他，他指了指手机上的时间说道：“九点十九了。”“哼。”王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随后径直往公安局里走去。

王强觉得奇怪，这个老余一路像押送犯人一样，把自己带到公安局门口，逼着自己来公安局保释自己的弟弟王金，怎么到了门口不往里进了，难道他发现自己有问题？他不会趁机跑了吧？自己这一路上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啊？“哎呀！”王强走到公安局大厅门前，被门前的台阶绊了一跤，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台阶。他起身看了一眼台阶，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顺势看了一眼便利店，发现老余还在树影下等着自己，他转身进了公安局。

王强来到接待窗口前，发现窗口前的警察还是上次抓自己进去的男警察，他这次没有了上次的嚣张，只是低声说道：“我来保释我弟弟王金。”值班民警从桌子上找出一张申请单，交给他，“填一下。”王强接过申请单一边填着一边有些狐疑，这么简单就同意了？警察的动作也太快了，早知道这么容易，就早点让他们把金子放出来了。

梆梆梆，“填完了吗？”民警看他愣神，敲着玻璃提醒他。

“马上，马上。”王强赶紧说着，继续填写申请单，“警察同志，这个地方怎么填？”

民警接过单子，瞟了一眼说道：“不用填，你跟我来吧 。”说着走出接待室，引着王强前往二楼。

王强跟在民警身后，觉得场景怎么跟前几天一模一样，不会又出什么意外吧。他余光时不时的向后看去，这次没有发现其他警察在他身后跟随，他稍稍安心了些。民警将他带到一间会议室门口。说道：“进去吧。”王强看了一眼民警，稍稍犹豫了一下，随后推门进了会议室，里面坐着的是一名身形消瘦的中年男民警。他见王强进来，伸手指着座位让王强坐下，随后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我姓杨。”

王强点头打招呼道：“杨警官。”

“你发的信息我们警方收到了。但是，你最近的表现让我们很不满意，从24日你来这里，到现在已经是第五天了，你没有提供给我们任何有用的信息。而且你还经常处于失联的状态，我们非常担心你跟我们合作的态度。现在你又要求放你弟弟出去，我们不得不怀疑，你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带你弟弟逃走啊。”王强听到老杨的话，心中一惊，他不觉得咽了一口口水，他刚要张口辩解，老杨便伸手阻止了他，“你想说什么，我知道，但是你在我们这里是一个没有信用的人，你说什么都是徒劳。”王强听着老杨的话，心凉了半截，感觉自己要玩脱了。老杨看着王强的神态又看了看墙上的表说道：“这样吧，我们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王强听到老杨说还有机会，立刻抬起头，期盼的说道：“我该怎么做？”

“我们可以答应放你弟弟出去，但是，不是今天。我们给你两天时间，如果明天下午2点之前，你能帮我们锁定潘志强的位置，我们可以放王金出去。如果你还是向现在一样不能为我们提供任何价值，那不仅你弟弟出不去，我们也会把你带回来。”

王强听到老杨的话，慢慢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会想办法。”说完王强陷入了沉思。

老杨没有跟他再废话，直接说道：“你可以走了。”说着指了指墙上的表，说道：“你还有不到30个小时。”王强看了一眼时间，没有多说话，低头出了会议室。

王强匆匆下楼来到大厅，一个民警拦住了他，把一张单子递给了他，上面写着保释通知单。王强看着这张纸心里说不出的欣喜，他赶忙向给他送通知单的民警说了声谢谢。民警没有多说话，转身离开了。民警冷漠的态度，让他清醒过来，让他知道，这仅仅只是一纸通知，对别人来说就是具有法律意义的文书，对他来说，随时有可能作废。

王强拿着通知单出了公安局，看到老余还在树荫下等着自己，便走上前去。老余见王强一个人走了出来，便上前问道：“你弟弟没保释出来？”

王强把通知单递给他，说道：“警察说了，最快明天上午，最晚明天下班之前，我弟弟就出来了。”老余接过通知单看了看，有公章，有签字，应该假不了，毕竟他也没去过公安局，不知道里边的情况。王强从老余手里拿回通知单，折起来装进口袋，问道：“现在去哪？”

“不要多问，跟我走就行了。”老余带着王强搭上了前往车站的公交车。

老余看到王强手里的通知单后，就给潘志强发了通知，这时潘志强正在劳务市场找点子。老余虽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等到王金出来之后在行动，但是潘志强可没有老余的定力，再加上一旁的苏威一直怂恿，他们两人就来到了市中区的劳务市场，这里是临江市最大的劳务市场，因为临近火车站，所以刚到临江市的外地务工人员，基本都会先到这里来找工作。

每天凌晨4点，太阳还没起，这里就开始陆续有人向这里集合，他们或蹲或坐、或在路边踱步，他们当中有技术的会拿出一个纸板或者是木板做的牌子，上面写着自己的技术，钳工、电工、砌墙、铺地……，只要是你能想到技术工种，这里基本都能找到。从他们的脸上你看不到太多喜悦，更多的是阴郁，他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只为了养家糊口，他们身上破旧的衣服与身后靓丽的高楼大厦形成鲜明的对比。到5点钟时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四车道已经被拥挤的人群堵的只容一车勉强通过，因为大部分工地和工厂都是6点就开始上工，所以包工头们都会在这个点来到这里招工。大部分有技术、年轻的工人都会早早的被包工头或者工厂的人事调走，剩下的大部分都是没有技术的力工和年龄太大的农民工。

潘志强和苏威来到时已经快8点了，这时大部分招工人员都已经撤了，大部分没有找到工作的人也走了，因为这个点能提供工作的人都不会给太多钱。潘志强他们不需要找年轻力壮的，有技术的年轻民工，他们要找的，就是那些没有技术，年纪又大，初来乍到，没什么人脉的农民工，他们大多数都会留到最后。两人都穿着一身破旧的迷彩装，在人群中 来回穿梭，看看哪里有人扎堆，他们就往哪里钻，听听他们聊什么，谁着急找工作，特别是谁是自己一个人第一次来到临江，就要特别注意了。

“大哥你也找工作？”潘志强对一个身材消瘦的中年民工说道。中年民工看了看他，说道：“对啊。”然后继续看着墙上贴的招聘信息。

“大哥我听你这口音像是西川那边的？”潘志强说道。

“是啊，你也是西川的？”中年民工反问道。

“是啊，我听着你像是川西那边的口音啊？”潘志强问道。

“我是川西南的，金江那边的。你是哪的兄弟？”中年民工以为遇到了老乡，赶紧继续追问道。

“可不是嘛。我是金江巍山县的，你是哪的？”潘志强一脸喜悦的说道。

“我是金江荆南县的，咱们挨着近啊。”中年民工没想到这么远还能遇到老乡，开心的拉着潘志强聊了起来，在闲聊中潘志强知道了男人名叫王双宝，今年55了，家里有个腿脚残疾的儿子，老婆也是身患重病，出不了远门，一年365天都离不了药，家里的10亩山地连一家人的吃喝都挣不出来，全靠王双宝在外务工养活一家人。王双宝原本是个电焊工，也懂架子活，只是前几年从架子上摔了下来，虽然没受大伤，但是右手肌腱断了两根，虽然花钱接上了，但是手使不上劲，更干不了精细活。只能干点打扫卫生的杂活，但是这点活根本养活不了他们一家人，不说他老婆一年的药钱，就是王双宝当年做手术住院借的钱，到现在也没还完。这不今年听说临江市经济好，招工多，工资也高，就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他这样一个残疾人，到哪都不好找工作。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总找苦命人。在别人看来，这家人实在是太惨了，太值得同情了，但是在潘志强团伙看来，这就是万里挑一的好目标。外地人孤身来到临江，无依无靠，没手艺、没力气找不到活，家里欠债还有药罐子等着花钱，而且唯一的两个亲人，一个残疾，一个有病都出不了远门。潘志强听到王双宝的情况，觉得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啊。

“王大哥，我看咱都是川西老乡，留个电话，以后也好有个照应，我要是找着什么好活，也好带你一起干啊。”看着潘志强热情的样子，听着他热情的话，王双宝感觉就像是碰到亲人了，他毫不犹豫的把电话给了潘志强。只是让王双宝没想到的是，老乡见老乡，他是两眼泪汪汪，而人家打算背后给一枪。

跟王双宝聊完后，他又物色了几个目标，大约九点钟左右，大部分找工作的民工都走了，他跟苏威简单交流了一下收获，两人便乘公交车离开了劳务市场。与此同时，市中区的民警刚刚赶到，他们到达时劳务市场已经没多少务工人员了，他们只是例行公事般的在这里转了转，没有看到潘志强等人的身影，便回了公安局。

老余带着王强先去了火车站，在里面转了一圈后，从出站口打出租车来到农产品批发市场，王强毕竟来临江时间短，认不得这都是什么地方，只能不停的观察外面的景象，希望能尽量多记住路过的地点。因为来的时候已经被老余给盯住了，没有时间拿定位器和窃听装置，他也不敢拿手机再发短信，怕被老余怀疑，只能凭记忆。老余带着他在农贸市场兜兜转转几个圈，从一家水果店中穿了出来，打了个摩的，来到一个旧小区门口。打摩的时老余故意甩开了王强，等打上之后才回来找的他，所以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某个国营工厂的职工宿舍区，摩的从小区的侧门进入，门口两个水泥垒成石墩，两个石墩间的距离只有一米多宽，上面还架着钢管，高度目测有两米多。小区中的房屋都是三四层高的砖房，砖石都裸露在外，并不似其他小区一般都是六层甚，至是甚至是二三十层的高楼，墙面都做了装饰，但是每栋楼前都有一排矮房，只有铁门没有窗户，不像是人住的。小区里的马路要比一般的小区宽的多，路两旁的行道树异常粗大，树根有的已经露出来地面，将本就不怎么平整的人行道挤压的更加崎岖不平。路的两边还架着不知是用来输送什么的粗大管道，管道的外面还包着保温棉，路边有的下水道口还冒着股股白气。路边行走的居民大部分都是老头、老太太，偶有年轻人穿着的也是蓝灰色的工作服，只是他们胸前只有一个徽章，并没有文字，王强也不认得这代表着什么。

摩的司机听着老余的指挥在小区里转了七八个弯，行驶了有近三分钟，停在了一栋小楼前，这栋小楼应该是小区的最深处，它的后方还有一排楼，然后就是围墙，围墙后面是高大的树林，看不清周围的景象。王强跟着老余上了楼，四楼东户，老余敲了敲门，潘志强和苏威两人都不在，现在已近中午，老余以为两人出去买饭了，所以也就没有确认，他打开门让王强坐在客厅里跟他一起等。

“咱俩在这干坐个什么劲啊，我出去透透气。”王强起身就要往外走。老余拍了一下桌子，用不容质疑地声音说道：“不行。”王强听到老余的话本想跟他比划比划，但是想到弟弟还在公安局里，就坐了回去。但是他实在是无聊，就站了起来。“我说了，哪也不须去。”老余严厉地瞪着王强说道。

王强气愤地说道：“不能出门还不能拉屎了！”说完王强径直走进了厕所。王强进了厕所，发现厕所只有一扇小窗，位置很高，窗户上的玻璃灰蒙蒙的，看不清外面，窗台上摆着洗衣粉、蚊香等杂物，王强想要伸手擦一擦玻璃，险些把上面的瓶瓶罐罐碰下来。为了安全起见，王强没有再动窗户的心思。这时窗户外传来了火车的声音，声音十分响亮，看来这里离铁路不远。

这时门锁响了起来，老余站到了门后，有这钥匙的只有他、潘志强、苏威三人，但是他还是不放心，顶住门问道：“谁？”

门外传来潘志强的声音，“是我老余。”听到他的声音，老余才放心的把门打开，王强在厕所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也从厕所走了出来。潘志强看到王强开始还有些惊讶，不过他马上笑着上前打招呼：“强子，你可是来了，就等着你呢。”

王强知道潘志强防着自己，但是还是笑着迎了上去，“潘子，你说你躲得够严实的啊。”

“哎呀，没办法，咱干的就是这刀头舔血的活路，不小心不行啊。”说着拉王强坐下，“来来来，知道你要来，特意买了菜给你接风。”

四人坐在桌前边吃边聊，潘志强和苏威聊起他两人今天找点子的收获，老余听到他俩今天去了劳务市场找点子，惊得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迅速走到窗前往外望去，随后又来到厨房的窗户前，确认外面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后，他才回到了客厅。“我不是说过了，金子回来之前，不要行动。”老余有些埋怨地说道。

“金子不是明天就出来了吗？还能就差这一天！”也许是喝了一些酒，再加上王强在，潘志强不想在这个发小面前失了面子，继续硬气地说道：“再说，什么时候干，干不干，在哪干不都是我说的算！”老余看到潘志强的态度，知道不能跟他争论，便没有争论，只是气呼呼的坐了下来。

苏威看两人起了争执赶忙起来打圆场，“老余，主要是现在手里实在没钱了，再不动手，不用警察抓，咱们自己就饿死了。再说，我们今天可是按照你的规划的线路，商场、市场、车站转了一大圈，才回来的。再说我们今天只是去找点子，也没把人带回来，不会有事儿的，你放心。”苏威看两人都不说话，但是情绪似乎缓和了一些，就端起酒杯说道：“来来来，都是一张桌子吃饭的兄弟，别为了这点小事儿吵架，干一杯。”苏威给王强使了一个眼色，王强和苏威帮两人端起酒杯，四人又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