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魔鬼的救赎（继续）

表演策划者是一位和蔼的壮年男人，他一眼就认出了白鹭城着名歌星齐怀薇，他热情地打招呼，介绍自己姓康，即将演出的女孩是自己的女儿。康先生说女儿叫小宁，从小就有表演梦，奈何体质不好，家人就一直没有让她学习舞蹈艺术。前不久她被查出胃癌，家人感叹她时日不多，趁着今夜气氛正好，为她安排了这场简陋的演出，也算圆她最后的梦想。

康先生叹息不止，他告诉齐怀薇，虽然女儿有这个梦想，但因为从来没有学过相关技艺，所以表演起来难免生涩，他希望怀薇能在关键的时候帮她一把，不要让她陷入自卑。

齐怀薇毫无犹豫地答应下来，她与康先生握手，并真诚鞠躬。见怀薇小仙女对自己鞠躬，康先生也连忙鞠躬回敬。

了解过小宁的经历，齐怀薇确信自己既不想做英雄，也不想做天使。她答应帮助小宁，只是不忍心看到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女孩，丧失实现梦想的机会，留下终身的遗憾。

康先生西装革履，保镖跟在左右，是个体面人。他请的乐队配得上他这套高端配置。

乐队成员全体就位，前奏响起，不仅台下观众，就连原唱歌手齐怀薇，也随之沉浸在了那沉睡着杀机的梦幻缥缈之中。

按照小宁的设想，开场她身穿一套白天鹅公主连衣裙，利用衣服上自带的翅膀，再使用威亚由上方缓缓而降，为大家带来一场动人心弦的视听盛宴。

为了这场表演，罹患癌症的小宁一边与未知的病魔作斗争，一边学习艺术创作，希望为大家带来一场天使降临、拯救世界的惊艳舞台歌剧。

但是她并不知晓专辑的创作初衷，当然也不知整个专辑讲述的故事是：一位从天间下凡的天使，在经历一系列黑暗之后，最终变成了多愁善感而不被世人所理解的魔鬼。在专辑的结尾，这个魔鬼以自由使者的身份战胜了隐藏在世间深处的大恶人，然而带着对亲人的思恋，消失在了被世人遗忘之后的历史长河之中......

小宁体弱多病，她在舞台之外的高处正准备现身，脚下一滑，由空中无序坠落。

这在现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掌声和欢呼声夏然而止，伴奏也随之暂停。

台下观众嘀咕不停，伴奏乐师也面面相觑。

没有人知道，下一步到底应该如何化解现场的尴尬气氛。

坠落运动受重力加速度影响不断加速，加之舞台不高，留给大家的反应时间少之又少。看小宁的姿势，她的身体摔在地上，即使她没有生命危险，膝盖也会受伤，然后血流不止。

就在这时，一根闪光的紫红色丝带出现在舞台上，迅捷有力地绕着小宁的身体缠了两三圈，一位身穿紫红色亮片连衣裙的短发女孩飞身旋转，来到了舞台中间，双手控制着丝带，救下了由天而降的小宁。

“哇哇哇！是齐怀薇耶！”台下一群观众率先认出了他们的偶像齐怀薇，“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使降临吗？好棒呀！”

齐怀薇没有按照小宁的预设由天而降，却毫无疑问成为了在场所有人心中共同的天使。大家都愿意相信，真正的天使是来拯救世人的，无畏艰难险阻水深火热，也无畏以何种装扮和方式出现。

现在，齐怀薇在最危急的时刻以最快最稳妥的方式救下了小宁，就是大家心目中最棒的天使。

可是，齐怀薇却用这身衣服和嘴角的黑红色流血妆告诉大家：她不是天使，也没有资格做天使。她不过是一个不忍心见死不救的失意魔鬼。

不知道齐怀薇用了什么魔法，她在半空中用丝带护着小宁，两人竟然能够以令人舒适的角速度优美地旋转降落。齐怀薇一脚尖先着地，后脚再着地，宛如仙子下凡。

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和鼓掌声，伴奏乐师也重新开始伴奏。

激烈跌宕的电子音乐配合传统乐器的沉重击打，共同演奏出一曲充满诡秘气息的优美旋律，让人欲仙欲死、沉醉其中。

齐怀薇闭上眼睛，脑海自动浮现出专辑故事情节和自己的真实经历，声线变得格外柔和。

“当，情在空中发芽~”

当齐怀薇再次睁开双眼，她挺立在舞台中间，手中丝带所围绕的小宁，脸上表情痛苦不堪，有思念也有疼痛，像极了这一刻魔鬼怀薇的心境，也像极了这句歌中主人公的心境。

“像，是梦里烟花~”

魔鬼怀薇伴着天使小宁，共同来到了地狱般的人间。她开始回想起梦中的那些人、和烟花中的那个她。

“你，同我仗剑多么潇洒，

浪淘沙，也淘尽年华~”

想到自己牵挂的和心怀内疚的人们，魔鬼怀薇眼神迷离，双眼半闭半睁，朦朦胧胧，好似刚失恋的醉汉，不知何去何从。唯有回忆令她陶醉。

“我，迷失在这一刹那，

你，寻觅到天涯~

讲：是梦是醒都不用害怕~

你在哪，都不用惊吓~”

魔鬼怀薇的身边，只有小宁，没有甘愿为亲友两肋插刀的舒婷，也没有为爱与正义甘愿流血牺牲的青妍，或者那个侠义走天下的霜华姐姐。她只好暗示自己，即使今夜局势凶险，她们也不会真的离开，只与自己暂时告别。

伴奏变得更加激烈，魔鬼怀薇的内心也变得更加沉重。更加疼痛和愧疚，她用丝带将小宁完全放开，低头看着脚尖，独自忧愁踱步。

伴奏中“命运的暗示”响起，魔鬼怀薇再次抬头，带着闪亮的泪痣和晶莹的眼影，再次深情而痛苦地望着前方的观众，唱出了第一个高潮：

“爱一生，再疼痛一生

直到梦醒，都不与你再相拥！

有伤痛，还会有感动~

这愉快歌声，破碎之后~谁能听得懂！！！”

这用顿悟击碎绝望与沮丧的歌声，抒发了魔鬼怀薇此刻心中无限的忧愁哀怨：既有对天使舒婷自由追求理想的默许，又有对魔鬼天使青妍即将流尽鲜血告别人间的默认。别人笑她太孤单，她笑别人看不穿。

不久，伴奏就与魔鬼怀薇的希望一起，走向了尽头。

预示着命运终结的三次钟声依次响起，眼里丧失光芒的魔鬼怀薇，倔强地撅起嘴巴，绝望得摇着头，走到舞台边缘：

“当~幻想和朦胧

是，童年的懵懂~

你伴我这一场梦幻的旅行

胜天仙爱情~”

魔鬼怀薇唱出这段歌词，再次激发了她心中那段不堪回忆的忧伤。

无论与变了心的，还是即将与自己永别的亲人，怀薇只骗自己那是一场美丽的梦。

她愿做一位不会游泳的女孩，彻底沉没在无尽的思念长河中。

可是，她又不甘将被变成歌词的情，拉她一起葬身那无形的水底。

于是她鼓起勇气撕心裂肺地唱出下一个高潮，也是整首歌最后一个高潮：

“伤一生，再放荡一生

就算梦醒，都不与你再相逢~

有惶恐，还会有忠诚

这难过不必懂~

千年之后

难道你要为我歌颂

也许梦里梦外都~要伤痛！

无需再相逢！”

这究竟是魔鬼怀薇。历经多少次苦难，又挺过多少次生死离别，才能唱出的感悟！一切的一切，只化作她的歌声。她唱完最末一个字，撕心裂肺的便携式麦克风回音，响彻舞台四周。

一首歌唱完，她向小宁鞠躬致谢，也向台下观众和伴奏乐师鞠躬致谢。大家发现她脸上没有泪痕，泪水不再于她心中干涸，而是她的大彻大悟，消灭了所有眼泪。

她把舞台还给小宁，把观众还给狂欢。她穿着那身百看不厌的闪光亮片连衣裙，默默转身，默默离场，再次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唱完这首歌，她也看淡了一切，我选择将魔鬼路线进行到底、她决定与大家摊牌，接受魔鬼该受的惩罚。

她打开手机，给白语画发消息：“三画，对不起，今天，我抱了你的语秀。我承认错误，等待你来对我惩罚。”

不知白语画哪来的闲工夫，竟在半分钟内回复：“好嘞，我很快就到你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