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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来吃白食的新亲

男女宾客们被分成东西两屋,女宾这块儿,新亲和陪客(qie)的相继落座后,开始双方都比较拘谨,互相也还算客气。

首先摆上果碟,就是上面粘着砂糖的方块大果子,大家象征性的每人吃上一两块垫垫底,碟子里也差不多光了,撤下去之后开始上菜。

陪客的适当没话找话地跟新亲搭讪,为她们夹菜、满酒、续茶。

平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女宾们,此时装出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俨然高高在上的贵妇,享受着无限的尊崇。

陪客的任务在身,只能放低姿态来让她们获得内心的满足。不过这样的气氛,真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马玉芝端起酒盅想敬大家一杯,可是人家都拿捏着,不肯喝。其他人还好,能做出回应,忠良对象的三姑,绷着一张脸,盅子都不肯动一下。

马玉芝见状,假装没看见,也不强求其他人,放下盅子一边自顾吃着一边不卑不亢地说道:“大家都别见外,以后就是实在亲戚了,吃不饱可就是自己嘴懒了。”

心里却骂道:去你爹个嘚的,不动筷子老娘就服了你。

然后给秋丫娘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甭管她们,咱们吃好喝好。

邻桌好像就更不和谐了,其中秋丫二姑为首陪,要么说话没人搭理,要么一股子火药味。

尤其忠良对象的大娘,简直就像吃了横汉子屎,又臭又硬。

秋丫二姑只能忍气吞声陪着小心,防止她起幺蛾子,让自己落下失职的口实。

作陪的人礼貌性地劝大家多动动筷子,其实也没人客气,所有人都敞开肚皮大快朵颐,生怕吃少了不够本。

等吃喝得差不多了,男方家人开始向新亲敬酒,这时候就有人开始借机挑理了。

还是忠良对象的三姑,面对忠良娘满上的一盅酒,无动于衷,没有丝毫表示。把忠良娘就那样晾在一边、尴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一直堆在脸上的笑容早已变得僵硬,最后只能讪讪地走开。

对面屋男宾那里也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个个喝得脸红脖子粗。

只听忠良对象的三姑父大声指责敬酒的人:酒不满,心不诚,没把他当根葱。

忠良爹见情形不对,本想以亲家公身份打个圆场:“亲家别见怪,一杯不满,多加一杯咋也够了,大家敞开了吃喝,别担心天气不好,走不了就住下,吃喝咱咋也管得起。”

刚说两句,旁边作陪的青富就觉得此话不妥,想打断已经来不及了,等忠厚爹说完,马上想替他圆全一下,还没等开口,忠良对象的二叔已经抬手‘哗’的一下掀翻了桌子,随即扯着嗓子大骂道:“说的什么狗屁话?当我们是要饭的呢!上你这儿讨吃来了?”

最先起屁的三姑父也紧接着帮腔道:“爷们又不是为了多赚一杯酒?好像我们几辈子没喝过似的,真把我们看扁了。”

大家‘呼啦’一下围上来,看情形立时明白了,合着这一伙子人根本就不是诚心结亲来的,分明就是来找茬闹事的。

忠厚也不是善茬,本来嘴皮子就溜,既然都到这份上了,也没必要再惯着了,扑上前厉声质问:“卧槽!咋的?真是狗肉不上秤,把你们当祖宗供着,你们却骑门赶户想把台子拆了……”

早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拥到忠厚身边,时刻准备跟新亲动手,嘴里还不干不净:

“这可真是新郎官进洞房——想的就是霍霍人。”

“对,一伙人吃白食来了。”

“抄家伙,咋吃进去的让他咋吐出来。”

对方也不甘示弱:

“我们没见过大天咋的?为了口吃的大雪刨天的跑这老远?”

“十里地赶个嘴,不如在家喝凉水。”

“打呗!看谁豁不出去!”

双方剑拔弩张,眼看一场混战在即,已经开始推搡着有肢体接触了。

好在青富见过世面,控场能力比较强,大声呵斥道:“都给我老实待着!咋就没有压事的呢?我看谁敢再动手?想把头几年打砸抢那一套搬出来是吧?”

然后拿起一双筷子,‘啪’地往那儿一摔,沉声说道:“哼!有种给我折断一根试试?我不把他送局子里待几天才怪?”

青富的一番话,看似是说给自家听的,其实也在点新亲那头,有效阻止了事态进一步恶化。

一见这阵仗,忠良的脊梁骨就像被人抽去了一样,早已成了稀泥软蛋。而忠良对象只是低着头,不停地哭泣。

所以,还没等到最后环节——准媳妇给直近亲属敬茶、点烟领赏钱,公婆除了送上礼金,还要把亲戚们赏的凑个整数,交到媳妇手里,定亲仪式才算结束。

可能女方家只想到此为止吧!因为如果这门亲事结不成,再多的赏钱也不可能带走。

……

原来,就在定亲队伍整装待发的时候,有人砸了黑沙子,女方家里听说了忠良不但人品不咋地,家庭也提不起来。

本来想就地反悔,无奈早已安排妥当,人员也已经到位。

大冬天的,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坐上已经借来的几挂马车,跑个几十里路,让亲戚们吃喝一顿,也算有个交代。

心里也抱着一丝希望,或许忠良不完全像传言那样、有可取之处呢?可是等见了忠良,见他体格单薄、行为发飘,一看就不是正经庄稼人。

有经验的几位长辈,进门之后,细心查看之下,就发现了猫腻。

笃定家当肯定都是借来的,这也是很多人家娶媳妇惯用的伎俩,懂的人都懂,如果是奔着成就好事来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见各方面都不遂心,几位长辈使个眼色,大家心领神会,吃饱喝足就差一个挑头闹事的了,所以两个平时就横性的人开始出马了。

定亲的队伍骂骂咧咧地套上车,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忠良一家人眼见无力回天,不再做任何努力,无奈地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大队人马离去。

忠良对象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似有不舍,被亲戚们拉扯到车上。忠良望着她的背影,满眼的眷恋。

两个年轻人其实还是很对心情的,彼此都不想分开,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被硬生生拆散了。

吃人家的嘴短,新亲一伙子人明显有点心虚,把事挑起来了,目的达到了,不敢多加逗留,匆忙坐上车扬长而去。

逐渐远去的马车上,不时传来赶车的大声呵斥马儿的声音,一听就是指桑骂槐,虚张声势来为自己壮胆。

一行人留下了一串串重叠的车辙和脚印。那纯白的雪痕下,有着隐约的半抹忧伤,也烙上了许多无奈。一阵呛人的冷风刮过,吹起闲愁万千。静静飘落的雪花,用沉默埋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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