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老娘不伺候了
长贵家正大烟小气的,看来还没吃晚饭。
进屋见长贵正在锅上忙乎着炒菜,疯子蹲在灶坑烧火。
秋丫大姑不由的心生羡慕,自己活的竟然不如个疯子,跟她一样,糊里糊涂的也不错,得省去多少烦心事!
起码长贵还能跟她一起做饭,而自己那个男人,连把柴都不带帮忙填的,看到灶坑炼荒多说吆喝一声。
秋丫大姑正走神之际,被长贵的问话打断了:“嫂子?我哥呢?”
“奥!他在家,我去了一趟秋生家,拐到这儿串个门。”
话音刚落,‘徐疯子’从灶坑站了起来,并闪开身亲热的招呼道:“嫂子,快进屋。”
说话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心情也很不错,但气色却不怎么好,皮肤暗黄,有些浮肿,走路也比较迟钝。
她对大伯嫂子颇有好感,因为没少得到她的帮衬,这些她脑子里有印象。
长贵一家很快就坐到炕桌前开始了晚餐,又被秋丫大姑羡慕到了。
他家的三个儿子按说都不咋争气,大虎在高三复读,二虎读完高一就辍学了,非要自己干个体,三虎如今在肉联厂做临时工,可看起来一家人其乐融融。
饭菜虽然做得不怎么样,但几口人吃的很香,一点不挑剔,而且没有那么多规矩,大人孩子畅所欲言,打打闹闹。
长贵跟几个儿子的相处模式跟他大哥长富完全不一样,根本没有长幼尊卑,几个儿子跟他爹说话的口气也像哥们似的。
不像自己家,吃个饭死气沉沉的,基本都低着头只管往嘴里炫,几乎不说话。吃完把碗筷一撂,急忙闪人,好像在饭桌上多待一分钟都不愿意。
秋丫大姑在旁边眼热的同时,因为心情不好,只是偶尔勉强搭讪几句。
等他们吃完饭,赶紧起身告辞,并瞟了两眼长贵。
长贵早就看出嫂子有心事,估计她有话要对自己说,所以拦住想出门送客的疯子,让她在屋里收拾桌子,自己单独出门送秋丫大姑。
走到院子里,长贵开口问道:“嫂子,你跟我哥闹意见了?”
没等秋丫大姑回答,随即又否定了:“应该不会,你俩的事向来不跟我说呀!”
秋丫大姑就势问道:“长贵,嫂子对你咋样?有做过对不起你们老徐家的事没?”
听话听音,长贵心想,是了,看来还真让自己猜中了,嫂子确实有备而来,赶紧回道:
“当然没得挑,先不说你孝敬爹娘,就我家的几个儿子,穿戴上要是没有嫂子帮忙,不定邋遢成啥样子呢!”
“长贵,如果你真觉得我这个做嫂子的还行,问你一件事,你可得跟我说实话。”
“嫂子干嘛这么严肃?搞的我心里好没底。”长贵心中有些忐忑,知道肯定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然嫂子不会特意来找自己。
“有件事一直不好说出口,可又总在我心里结着疙瘩,希望你能帮我解开。”
虽然天色已经很暗了,但借着屋子里透出的灯光,还是能看见嫂子那殷切的眼神。
一贯善于洞察人心的长贵、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因为先刚嫂子说的是‘从秋生家来的’,并没按着习惯,说成秋丫家。
见长贵没搭话,秋丫大姑不再绕弯子,直接开口问道:“我想说的是秋生,你能不能……跟我说说,那孩子到底咋回事?”
“唔……嫂子,秋生怎么了?”长贵故作不解。
“甭跟我打马虎眼,我都看出门道来了,你敢说一点没猫影?”
长贵在心里快速斟酌着,到底该怎样解释呢。如果自己坚持装糊涂,不是不可以,可那样有点太不尊重嫂子了,明摆着拿她不识数。
如果实话实说,其中的曲折怎么能够三言两语就讲清楚?
就算嫂子知道了答案,她又能拿大哥怎么样呢!这些年她活的早已失去了自我,整天看大哥的脸色说话,舌头好像都是为大哥长的。
如果嫂子是那种不动声色、沉的住气的人还好些,但她向来不会伪装自己,把什么事都写在脸上,以后能表现的若无其事吗?何况自己不是当事人,没有权利把这种事说出来。
还有秀兰,以后两个女人又该怎样面对彼此呢?就算花上一天的功夫给嫂子从头到尾讲一遍,她也未必能理解。
她是那种比较迂腐的人,正是基于这点,大哥跟她没有共同语言。可以说,自己媳妇没得精神病之前,都比她要通透。
如果嫂子不能共情,那么像她这种拿大哥毫无办法的人,是不是会把怒火撒到秀兰身上?
可能会责怪她即使当时迫不得已,过后为什么一直瞒着她?尤其放任秋生总去她家,难道是想让他们父子经常见面培养感情吗?
想到这些,长贵开口道:“嫂子,有些事情,只能自己劝自己,别人是无能为力的。”
“道理我都懂,可是不知道实情,心里总是胡乱猜疑,你让我咋劝自个?行了,跟前没有旁人,你就给我个痛快话吧!”
“嫂子,有些事还是不要较真的好,大家心照不宣,不过我敢肯定,秀兰是无辜的。”
“你这么说,让我更糊涂了!”
“糊涂着过吧!听兄弟的,保持这种状态,不要试图改变什么。”
“我又不满世界嚷嚷,就想弄明白真相。”
“别,嫂子,你若羡慕三虎娘,不妨试着糊涂一点”
“我可以假装糊涂,问题是往街里搬家,你大哥想把秋生带上,让我出面去说,你帮我想想办法,咋样才能让秀兰同意。”
长贵这下明白了,其实大嫂只想用秋生讨好大哥,可是在秀兰那里却碰了壁。
长贵无奈的回道:“嫂子,这件事外人是无法插手的呀!兄弟劝你一句,别往死胡同里逼自己,干嘛不换个思路,非要盯着这件事呢?”
“唉!行了,本以为你能帮我想个辙,可你却让我改道。”
秋丫大姑说出的每个字里都挂满了失望,黯然走出长贵家,连背影都蒙上了一层落寞,长贵的一席话半句都没说到她心里。
一路灰心丧气的往家走,出门之前信心满满,可自打走出家门到现在,就没听到一句顺心的话,也没有人替自己着想。
到了家门口,看着窗子里透出的鹅黄色灯光,她停下了,头疼进屋该怎么跟长富交代,想象着他失望后责备的眼神、还有那张垮下去的脸。
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憎恶,同时大脑‘叮’的一声,好像顷刻就顿悟了。
长贵劝她糊涂一点,哪知道她反而清醒了。她一下子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其实秋生跟不跟着去镇上并不重要,而自己一心讨好长富才是真的。
为啥要活的这么窝囊?这样的日子要熬到什么时候?
凭什么整天看着他的脸子?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跟他这么耗在一起,难道就图日子比别人过得好吗?自己倒宁愿吃糠咽菜,夫妻恩爱。
他心里根本早就没有自己了,不,或许从来就没有过,自己要求的不多,只要能够跟人家两口子似的和颜悦色的说话就够了,至于爱不爱无所谓。
可无论自己怎么做,都不能改变现状,不单单在家里没地位,在娘家、在村里有谁拿自己当回事?人家也看出来了,你过的再好,指望不上你,就当你是臭狗屎。
想到这些,她喉头一哽,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多年的怨气紧跟着喷涌而出。
她不想走进那个冷冰冰的家,不想再面对那张冷冰冰的脸,她不但厌倦了他,厌倦了这个家,也厌倦了这死气沉沉的人生。
她义无反顾的转身离开,再没有丝毫留恋,疾步朝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