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兴云风云（5）闹鬼
龙啸云死了，死于寒鸡散，在此之前，他刚刚和李寻欢喝酒回来，回来回没多久，他就四肢抽搐而亡。
寒鸡散，顾名思义，中者如冬天冻寒鸡，全身僵硬乌青，手指脚趾都缩成一块，死状凄惨。
龙啸云死亡的时间是亥时末到子时初之间，众人赶到的时候他正倒在床上缩成一团。
龙小云和林晚情站在旁边，相拥而泣，还有几个丫鬟仆役也在。
李寻欢在看到龙啸云的尸体后，呆在那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睛泛红，似是强忍着没哭出来。
李乐走过去，查看龙啸云的尸体，先检查了四肢，又翻动了口鼻和眼睑，拿出手帕擦了擦手。
“是寒鸡散无疑了。”
赵正义惊道：“寒鸡散？！七妙人之一的梅二先生的寒鸡散？”
田七道：“为什么这里会有寒鸡散？谁下的毒？”
秦孝仪道：“这庄子上闲杂人等太多，谁都有可能下毒。”
接着，他看向林晚情：“弟妹，四弟此前在哪里？”
林晚情抽泣了一声：“夫君早先和李探花一起喝酒，李他送回来时还好好的。那会儿他叫渴，我见房里的茶已经凉了，大冬天怕喝凉茶对他不好，就和丫鬟出去给他熬茶，回来的时候他就……呜呜呜……”
秦孝仪转头看向李寻欢：“龙庄主先前在和你一起喝酒？”
李寻欢道：“不错。”
秦孝仪问道：“除了你们还有谁？”
李寻欢道：“只有我和龙大哥，再没其他人。”
赵正义立马喝道：“是你毒杀了龙四弟！？”
李寻欢看了他一眼：“你说是就是吧。”
他也懒得解释。
李乐看向赵正义：“我觉得是你杀了龙大哥。”
赵正义像是炸了毛的猫一般跳了起来：“你含血喷人！”
“你也知道含血喷人啊。”
李乐再懒得看他一眼，转而问林晚情：“大嫂，服侍龙大哥和我二哥喝酒的仆人是谁？”
林晚情想了想，看向身边一个丫鬟。
丫鬟道：“是林管事。”
“林管事？”
李乐疑问。
龙小云连忙道：“是仙儿阿姨的父亲。”
林仙儿的父亲是一个满脸麻子的猥琐中年男子，很难想象，他这副尊容是怎么生出林仙儿那样貌美如花的女儿的。
这人具体叫什么没人知道，他也没向别人说起过，大家都叫他林麻子。
原本是个无名白，在林仙儿和林晚情拜为干姐妹后，他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为兴云庄众多管事之一。
林麻子很快被叫来，点头哈腰一副奴才相。
“我二哥……也就是李探花和龙庄主喝酒的时候是你在伺候？”
李乐问道。
“回大都督，是小人在边上伺候。”
“那是在什么时候？”
“从未时一直喝到戌时。”
“中间你可曾离开过？”
“有的，小人有段时间内急，离开过一段时间。”
“他们谈话时说了什么？”
“这……”
林麻子抬眼看向李寻欢。
李寻欢不知从哪里拿来一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尽，眼神有些飘忽。
时间回到未时。
冬日暖阳，小楼如春，二楼靠窗的位置。
桌上摆着一个小火炉，炉子上放着一口小瓷锅，锅里炖着狗肉，旁边是几个冷盘和一壶酒。
李寻欢与龙啸云相对而坐，林麻子在旁边给他们布菜斟酒。
“寻欢这次回来想做什么？”
“其他的先不管，先和诗音生个孩子再说。”
“呵呵，也是……你家大业大，知安又是陛下近臣，确实不需要为生计发愁，不过……呵，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大哥有话直说便是。”
“那为兄就说了，这些话听也在你，不听也在你，若说得不到的地方，寻欢你不要见怪。”
“大哥说哪里话……”
“你看啊，如今的李家跟伯父在时可不一样，知安袭成爵位，如今又是玄衣卫大都督，权倾朝野。京城那里……说句不好听的，那是知安的家，你们虽然是亲兄弟，但也是疏不间亲，你当年被逼辞官，在朝堂上的关系也淡了。知安呢，这些年得罪的人又多，朝廷那些当官的估计因为知安的关系也不会给你好脸色……”
“你又在外游历十年之久，江湖上的朋友也多不来往，我的意思是这，不如你和诗音搬来我这里……”
龙啸云的意思很简单，你以后总得养家吧，孩子出生要操心的事情又很多，你总不能一直靠你兄弟养这吧？
我这里正好有些生意能用得上你，比如……
“宋国的锦缎，大唐的瓷器，草原的牛马，大汉那边也有些生意，有你《兵器谱》第三的豪杰坐镇，别人也不敢打咱们的主意……”
“说真的，为兄这些生意有些见不得光，不用缴税的那种，别这么看我，大家都这样，你看看大昌帮，金钱帮，还有五岳剑派中的那几派，不都是这样？”
“他们上面都有当官的罩着，说句日进斗金也不为过，我也请知安帮过忙，可惜……”
龙啸云苦恼的摇摇头：“这不你回来了嘛，知安不给我面子，他还能不给你这个亲哥哥面子？咱们也不是故意违背国法，就为兄想来，这也是给知安留一条后路，就他得罪的那些人，他有花钱大手大脚，将来要是……”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寻欢点点头：“龙大哥老成之言，不过我有一事不明，龙大哥为何要在你庄上庇护上官飞？”
“上官飞？”
龙啸云惊问：“没有啊，我这里没有他啊，他堂堂金钱帮少帮主，何谈受我庇护？”
李寻欢叹了口气，不再多言，接着两人继续喝酒。
某一刻，李寻欢突然面色一变：“大哥，有什么话明说不好说，何必害我？”
龙啸云叹息道：“不是我要害你，是你们不让我过好日子，这些年来我请知安帮忙，十次他有十次不准。”
“当年，你明知我喜欢诗音，你却不肯将他让给我，我不得已，只能娶一个我不爱的女人。这么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她，只要你们死了，我就可以以结义大哥的身份将她接来这里。”
“慢慢的，她自然会被我的真心打动……”
“可你已经有妻子孩子了……”
“那又怎么样？晚情若是识大体，她还是龙夫人，和诗音姐妹相称，要是她不识趣……哼哼！”
说完龙啸云站起身，向外走去。
李寻欢喝了杯酒，没有言语看向林麻子。
林麻子躲开他的眼神：“就是说了些家长，庄主还要李探花和他一起做生意呢，之后庄主就回来了。”
李乐还没说话，赵正义又跳了出来：“李寻欢，还说不是你！”
李寻欢神色淡漠：“你说是就是吧。”
这时陈传赢道：“李探花和龙庄主喝剩下的残酒还在吗？”
林麻子点头道：“在的，那些都是好酒，小老儿平时也爱喝两口，倒了怪可惜的，所以就折了起来。”
不多是残酒被拿上来，陈传鹰叫人牵了条狗过来，将酒灌下，未几，狗抽搐着死掉了。
“龙庄主和李探花同时喝的酒，龙庄主中毒了，但李探花没有，这是为什么？”
秦孝仪道：“定是他提前吃了解药！”
陈传鹰拍了拍手中折扇：“据我了解，李探花和大都督在来兴云庄之前，拜访过梅大先生。”
田七喝问：“李寻欢，你还有何话说！”
他们一唱一和，李寻欢沉默无声，像是默认了。
接着，赵正义和秦孝仪同时出手，封住李寻欢周身大穴，将他擒拿。
奇怪的是，整个过程，李乐一动不动。
李绝和上官婉儿全程看戏。
回到住处后，上官婉儿道：“事情不对劲啊。”
李绝点头道：“是啊，龙啸云死的太蹊跷了，庄子是他的庄子，酒是他的就，李寻欢怎么下毒？”
上官婉儿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李知安，他不对劲，整个过程，他就像个局外人。”
“这里可是大明，保定府有距离京城不远，是他的主场才对，可是，他却无动于衷，阿飞失踪，李寻欢被拿，他却一点也不急。”
李绝道：“昨天，他写了救命两个字，让龙小云送了出去，在他的主场，他怎么会要别人救命呢？”
“不行，这样太被动了，我去问问他……”
上官婉儿还要阻拦，李绝已经翻身出了窗户……
……
不止李绝和上官婉儿疑惑，陈传鹰同样疑惑。
另一处院子里，关押好李寻欢后，赵正义从临时牢房出来，脸上带着笑意。
来到陈传鹰身边道：“现在就差那个叫李绝的了，等设计将他擒住，李知安就孤掌难鸣了。”
陈传鹰摇摇头道：“事情不对啊。”
赵正义不解：“怎么？”
“他太平静了，让我心里十分不安……”
就在这是，他们听到一阵唢呐声，声音喜庆，又有些诡调，让人听的寒毛直竖。
“什么声音？”
“唢呐，调子我曾在圣皇陛下的乐鸣宫听过，好像叫什么《耍猴儿》，不好！”
陈传鹰面色一变，运转轻功，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追去，身为狗腿子的赵正义也连忙跟上。
兴云庄外，夜色下一队迎亲的队伍正吹吹打打的路过。
头前的几人身穿麻衣孝服，手里打着幡，拿着哭丧棒。
中间是一台四人抬的喜轿，轿帘上帖着一个大大的“囍”字，周围是八个吹鼓手。
夜色下，有氤氲雾气升腾，看起来十分诡异。
田七爷被那唢呐声吸引，因为他距离近，所以来的快，刚出庄子就正好撞见这一幕，吓得头皮发麻。
在他刚刚准备转身就逃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将他吸进了娇内。
不过片刻，一具干瘪的尸体被“吐”了出来。
原本是去找李乐，但走到半路被唢呐吸引的李绝，正好看到这一幕，吓得怪叫一声“有鬼！”
转头就跑，正好和陈传鹰与赵正义错身而过。
两人跃出墙外，看到田七的尸体以及花轿，赵正义直接吓得瘫软在地。
陈传鹰怒喝一声：“装神弄鬼！”
如长虹般跃起，双掌拍出风雷之声击向花轿。
“嘎嘎嘎嘎！”
难听的笑声传出，一只苍老干枯的手掌从轿内伸出，与陈传鹰的掌锋对在一起。
陈传鹰只觉一股火热的内劲顺着他的手臂经络一直传导至心脏。
在他将要被击飞的瞬间，那干枯手掌突地一握，只听“嘎啦”一声，他的指头和手掌瞬间被捏碎！
陈传鹰的惨叫响起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渗人。
就在干枯手掌将要把他抓入轿内时，一个灰衣的胖大和尚挥舞这宽大袖袍直袭而来。
金刚一般的手掌与苍老干枯的手掌对在一起？
“嗡～”！
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响彻夜空！
胖大和尚在被击飞的瞬间，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陈传鹰的后襟飞速退去。
落地后，一口鲜血吐出接，着也不敢耽搁，顾不得陈传鹰，转身就跑。
陈传鹰哪里还敢停留，跟着大和尚一起跑。
至于赵正义，在陈传鹰惨叫的时候，他就已经回过神来，连滚带爬的跑了。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从轿子里游出，将一杆烟袋点燃，美美的喜了一口，边吐烟气边说：“金顶少林的和尚？”
接着对周围的“鬼”说：“轿子老夫就不坐了，你们继续吹打。”
《耍猴儿》的乐声在次响起。
李绝跑回自己的住处，脸都白了。
上官婉儿关切的问道：“怎么了这是吓成这样？”
“鬼……鬼……闹鬼了……”
“怎么回事儿？”
李绝开始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
说话间，轻轻将上官婉儿搂在怀里，上官也不疑有他，只当他是吓坏了。
“这么看来，事情应该是这样的，陈传鹰他们在酒里下毒，我们在梅大先生那里提前拿到解药，龙啸云却不知道。”
听李绝突然转移话题，上官婉儿微微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龙啸云当时以为李寻欢死定了，而他自己也中了毒，所以走的很是匆忙，因为陈传鹰，赵正义等人答应他事后给他解药。”
“结果没想到，他没有等来解药，也就是说，他们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让龙啸云死，而非李寻欢。李知安之所以那么平静，是因为，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了解李寻欢的性格。”
“知道他必然不忍心杀了龙啸云，所以就借赵正义等人的手，这样他的手就不会脏了。然后就能用大义名分替龙啸云报仇，这样一来谁也怨不得他，把所有人都当猴耍，别人还当他是好人。”
“如果我没料错的话，哪位龙夫人早就与他有染，甚至再往恶毒想，赵正义等人之所以没有把解药按时送到，是因为……”
他刚说到这里，上官婉儿一把将他推开，惊叫道：“你不是李绝！你是李玄，李明阳？！”
李绝叹了口气：“这么快就被你识破了……”
……
另一边。
李乐刚刚搂着林晚情躺下，突然听到唢呐声。
林晚情惊起：“什么声音！？”
“耍猴儿嘛，民间艺人常用这种调子在大街上招揽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