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小月牙儿
“我今日就是死在这里，我也要去找景泉哥哥！”
我刚落地，便听见这么一句。
顺着声音看去，一只刚化形的凰跪坐在地上拼命挣扎，两只化作人形的孔雀禁锢着她的双臂。
在她的前面，是一金一红两只凤凰。
前世的记忆徐徐铺开，如雾里探花般虚幻。
我向两只凤凰走去，停在孔雀面前，以渊红之礼道：“许久不见，二位可好？”
他们两位迅速化为人形，其中的金凤以人类的语言对我说道：“没了你们人类的征伐，自然好的很。眼下也就幼崽不懂事这唯一烦心事了。”
凤凰一族族长，萧九与韶成。
还有他们的独女，小月牙儿。
前前世还是血神女的我与神女侍从顾景泉在红雪涯南部发现了从兽域出逃的小月牙儿。
彼时她还未学会化形，只是一只小小的金色鸟儿，我觉得稀罕便让顾景泉捡来养着。
养着养着倒是养出一段情缘，到了后来，顾景泉随着小月牙儿前往兽域，倒是躲过了渊红宗的灭顶之灾 。
“血神女姐姐！救我！我要去找景泉！”
那懵懂天真的语调婉转动听，如此率性大胆，浑然不觉命数已经布下杀局。
我回头看向她，无奈道：“小月牙儿真的要去找顾景泉吗？”
凤凰一族的命格啊，在这乱世里遇上有心人怕是被吞得骨头都不剩。
小月牙儿狠狠地点着头，“我当然要去找他！我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
这痴嗔的模样，和第一世如出一辙。
“可他不一定会再喜欢你。”我尽可能地劝道，“今生的他，未必能记得前世的你。”
顾景泉的命格对于天道来说与其他芸芸众生并无不同，是以，这样的命格不足以支撑他在一次重来后还能记得前世发生了什么。
再者，他也不似我父亲般大胆，敢冒着生命危险去违抗渊红的婚姻准则。
背弃渊红带来的敕罚过于残酷了些……
小月牙儿不信，倔强地昂起头对我说着：“景泉哥哥才不会不喜欢我呢，他之前和我说好啦！要一生一世在一起！就算记不起，那我从头再来也未尝不可！”
“小月牙儿”我走近她，蹲下来与她平视：“再过几年好不好？现在外头并不太平，你去找他很容易陷入危险中。”
凤凰命格，一旦入世……
便又如了天道的愿。
“可是再过几年就会太平了吗？我不想再等下去了！”小月牙儿看向我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哀求，“求求你了神女姐姐，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她的深情让我动容的同时也让我无奈。
怎么就不明白呢？小月牙儿若是与顾景泉真的在一起，两个都不会善终啊！
韶成看不下去她这般不谙世事的模样，厉声呵斥道：“住口！他是人类你是我凰族公主，你怎么能为了他如此有失风度！”
带着些许灵力威慑的话，一声怒喝下两只孔雀连忙匍匐下身子。
小月牙儿不服气，她企图站直身子，但被旁边的侍女按住，只能昂着头，顶嘴道：“风度又不能让我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我喜欢他又没有错！”
没有错。
可是会死。
只见萧九投来严厉的目光，盯得小月牙儿缩了缩脖子。
当慈父变成严父的时候，往往比一直严厉的双亲更有威慑力。
如此姿态是劝不住叛逆的孩子的。
“如今人类适逢乱世，你一只初鸣的凤凰，出去无异于羊入虎口，不如等世道安定些，到时候我来兽域亲自接你去找他好不好？”
我说着，同时示意两只孔雀放开小月牙儿，向她伸出手去，“起来，如此撒泼成什么样子。”
小月牙儿怔怔地看着我，却没有接上我的手，火红的瞳孔中似有紫光翻腾。
只听她喃喃道：“神女姐姐……”
忘了纠正她，我早就不是那个渊红宗的血神女了。
忽的，不远处的云海里有灵气在浮动。
我抬眼看过去，原本平静的云海翻涌卷舒，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萧九、韶成，你们俩也少管小娃娃的事，说到底错的又不是咱们兽族。”
一条游龙隐匿在层层云雾中若隐若现，待我看清时，他已化成人形稳稳当当地落在我们所处的山尖上。
“行虎族长，许久不见呐。”我道。
他看向我，龙族独特的眼眸熠熠生辉，言语锐利，“在下可担不起仪安尊者的许久不见。”
我一笑，没有说话。
兽族对于人族一直是存在偏见的，加上前世我确确实实坑了兽族不少好东西，他对我有怨气也是理所当然。
小月牙儿好似看见救星一般，连忙踮起脚尖跑跳到行虎的身边，拉起他的衣袂撒娇道：“行虎伯伯！你快帮我劝劝父亲母亲，他们不同意我出去找景泉哥哥。”
行虎一来，这小月牙儿怕是真的能出去了。
这条龙总有着莫名其妙的自信，自诩强悍无惧。
幸好今世不用再考虑与他们合作的问题，不然现在我也不是叹气劝不住，而是头疼了。
韶成脸上的怒色凝聚着，瞧上去真的气急了，她尖声呵斥着：“你今天叫谁来都不行！我不允许你再离开凤凰山！前世人族是如何对我们兽族的你都忘了吗！你心里还有没有兽族的荣辱！”
我挑挑眉，心中冷哼一声。
与一个孩子说什么众生说什么兽族荣誉，她又怎么会懂呢？
“韶成你也消消气，别气坏了自己身子，既然小月牙儿执意要去，那你派点亲卫陪她去便是了，届时把那个顾景泉接到凤凰山来，他们怎么样还不是在你眼皮子底下？”行虎提议道。
说得真是轻巧。
“一个普通渊红，如何能脱离宗派来到凤凰山？”我反问他。
前世与前前世小月牙儿与顾景泉能成功在一起，无一例外都是渊红宗满门覆灭，顾景泉没了忌讳也没了依靠，今世渊红宗闭门不出内里究竟是怎样我尚且不可知，至少绝对不会是满门覆灭的模样。
不然我父亲从何而来？
父母彼此私奔也不过才堪堪十七年。
今世，顾景泉能否喜欢上小月牙儿还是未知数。
便是二人真的能再续前缘、两情相悦，届时必定会被卷入这乱世凡尘。
入世容易，再想出世则难若登天，以他们二者的实力，进了天道命数的纠葛里，不死已是大幸。
行虎看着我反问道：“你的父亲不就是叛宗与你母亲私奔的吗？”
“行虎，小月牙儿不知天道命数轻重，你也不知道吗？”
我没有功夫跟他辩驳渊红离宗的可行性，“第一世小月牙儿离开凤凰山，兽域派出大量高阶灵兽寻觅，给了二族四家八宗可乘之机最后连带整个魔兽林被二族四家征服的过去你都忘了吗？”
当年若不是兽域战力皆在外围，兽域中心的凤凰山和龙脉谷也不至于失守的如此之快。
兽域如果能多撑几十年，游子卿便还能再多谋划一会儿。
第一世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那第二世呢？”他似笑非笑地问我，“我想仪安尊者应该是知道的，在你死后发生的事。”
我闭上嘴，无法回应。
死后发生了什么，我的的确确忘了。
或者说，被天道封印了……
第二世我只记得自己出于私心保下了顾景泉和戴慕晴。
用栽赃陷害的方式将戴慕晴锁在九重天最安全的牢笼，最后一夜时我将牢笼的钥匙递给她告诉她我要做的所有事。
留给她一枚直传放逐的传送法阵和一块装满了食物与水的空间灵石，我对她说：“只要九重天城破，游子卿复活，你就立马启用法阵逃，在天下太平之前永远不要出来。”
而顾景泉我是直接将他困在已成废墟的渊红孤岛上——在屠灭渊红宗时我终究还是没能对他痛下杀手。
行虎如此说，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与其说是小月牙儿入世导致了兽族一系列的灾难，倒不如说灾难的源头是你，仪安尊者。”行虎不善的目光盯着我说着。
我不予评价，或许命数注定如此。
“是不是我，小月牙儿都不该在这个档口离开凤凰山。”
一切的根源在于游书旭一家，可一切的导火索似乎只是我。
前世那样玉石俱焚的结局，委实是我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