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遗像豪侠

星眸想化解危机，于是拉住哥哥的衣袖：“恶家子也好，良家子也罢，不过是出生时的偶然为之。深秋风来，枫叶飘落，落到亭台楼阁的，是良家子，落到荒郊野外的，是恶家子。枫叶没有对错，落到哪里，不是它能选择的。我不觉得出身和血统就决定一个人的善与恶。哥哥，放过这个少年吧。”

星眸比战神哥哥更知人之明，但战神哥哥比妹妹更知爱情之明。

星眸芳心已动，而不自知。

姑娘此时的心情，正如：爱意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姑娘此时的心境，正是：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念炎黄当即判断：这个少年将会是妹妹的天魔星，妹妹将会为了此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宁可舍弃权势，舍弃家族，妹妹会横眉冷对千夫指，会抛弃一切跟这小子走。

这问题的严重性，远远超过了恶家子和良家子之争。

妹妹会为了恋爱脑，走到主流社会的对立面，会粉身碎骨浑不怕，会遭受万众羞辱而不悔。

念炎黄决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这个恶家子少年，必须死。

念炎黄高喝一声：“少年，跟世界告别吧。”

绝顶低估了念炎黄的实力，初生牛犊奋勇向前，渴望击败前辈博取盛名。

念炎黄并不急于动手，从腰中行袋内，取出文房四宝，研了墨，静静地端详着少年。

古代人，出远门的时候，随身带着文房四宝，随时可以写字作画。

念炎黄不写字，作起画来。绝顶多有意思，纵身上前，伸着脖子，好奇心重地看战神画什么。

念炎黄画的是绝顶的小像，虽然画技不咋地，但偏偏能抓住神韵和关键点，让人能一眼看出画的是谁。

绝顶惊讶：“你画的是我？画我干啥？”

念炎黄寥寥几笔，就完事了：“少年，人生苦短，你见到我，人生就更短了。人生在世不称意，死后，总得给世界留个念想。元始天尊，龙虎山大帝，慈悲为怀，悟四大皆空，六道轮回……你今天死了，下一世投胎转世，也许就没那么幸运，也许就不能当人了，也许会投畜生恶鬼胎。念某慈悲，给你留个还是人类的遗像……”

绝顶震惊：“你是遗像侠！每次杀人之前，给人画遗像的遗像侠！真没想到神秘的遗像侠，竟然是名闻天下的战神念炎黄所扮！”

念炎黄看了绝顶一眼：“你听说过我的名号，你知道我的慈悲心……”

慈悲个鬼啊。绝顶只感觉到恐怖：对面是难以企及的遗像侠！

绝顶还来不及反应，念炎黄已然出手。

绝顶根本没有抵抗的机会，只觉得被一股强大到撼天动地的内力，死死地裹住。他的四肢百骸在惨叫，他的身躯被压缩。他感到天旋地转、

星眸心疼绝顶，拉哥哥的衣袖：“放过这个少年，放过这个少年！哥哥，我求求你。哥，我从来没有求过你！”

妹妹曾经替哥哥掌军中刑法，对犯了法的士兵，利箭贯耳，军棍横飞，甚至是刀斧处死，都司空见惯浑常事，如今却方寸大乱，花容失色。

念炎黄更坚定了自己的预判：这少年将是妹妹的天魔星。

念炎黄加重了内力，绝顶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念炎黄的随从围上来，每人砍绝顶一刀。绝顶白色的衣服上，被划开一道道伤口，鲜血汩汩地奔流出来。

随从们一边砍，一边计数：“九刀，十刀……这个恶家子，还挺能扛……”

感觉着扎进身体的刀锋，绝顶心想：监牢外面，风吹万年古木，铁窗透入，月照孤独游子……这些家伙一点儿一点儿地扎，真他姑姥爷的慢性子。

他随即说道：“风吹古木，这个太凄凉，换个词儿。小爷都要死的人了，更应该找点儿乐子，哄哄自己。”

换个词儿，就好笑了，风吹古墓，月照新鬼……绝顶一边被刀捅，一边忍痛说道：“真好笑啊。那新鬼刚到阳间，人生路不熟，迷路了，拦住一个活人，说姑娘，我第一次当鬼，没经验。我真是个鬼啊。你要相信我。姑娘说我信你个鬼啊！”

故事编到这里，他把自己逗笑了，鲜血从嘴里流出。随从也都笑了：“这家伙，临死还能笑嘻嘻！”

绝顶说道：“这世界太冷漠，没人逗我笑，我自己逗我笑，不可以吗？”

星眸怎么不拦着随从们？星眸早就晕过去了。

这姑娘曾经代替病重的哥哥远征沙漠，以两万兵力，在冰雪中屠戮三万敌国主力。那时候没晕过。此刻，却晕倒了。

菩萨蛮怎么不拦着？菩萨蛮抢了一把刀，想要扎她刚才还想征服的男人。结果被男人的随从一拳打晕了。

姑娘就是这么弱。姑娘从不骄傲。

一名随从大喝一声：“你到阎罗王那里，笑个够吧！”

绝顶气息微弱：“我不信佛祖，不信阎罗王，我只信赤子之心。你杀我没关系，别把我错送到阎王那里去。我跟他脾气不对路，万一呛呛起来，把他气得不肯吃饭，他成了饿鬼了，怎么办？”

随从怒斥：“不敬神佛，罪莫大焉！老子是正道人士，将你斩妖除魔！”说着，双手用力，刀尖向着绝顶喉咙慢慢地慢慢地扎了下去。

绝顶明白，今天就要跳出三界外了。

美食，永别了……

据说，江苏的蟹粉豆腐很好吃，醇味极鲜、软嫩滑口……他还没吃过。

据说北方的豆腐脑，和南方的豆腐花，口味不同。如果能活着，一定要去北方尝尝咸豆腐脑。

据说陕西有种美食，叫肉夹馍，外酥里嫩，里面都是流油的肉。还听说，河北有种火烧，里面夹肉。

从小就孤儿，吃别人的残羹剩饭，没吃过肉，炒熟了的肉，长什么样，没见过……长大了，有能力了，不吃肉的习惯已经养成了，吃口肉就呕吐，呕得翻江倒海。命真是不好啊。

还是身边这些要杀他的正义人士命好啊，自幼锦衣玉食，大口吃肉……

各处刀口破裂，鲜血喷薄。绝顶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半个月后。

能行走了，是半年之后的事。

是曾经扬言要杀掉他的邪性姑娘凌迟，救得他。

这个邪性姑娘衣不解带照顾了绝顶半个月，在他醒来后，却留下一句：“救你，是为了有朝一日亲手斩杀你。”而后，弃而远去。

绝顶一直没搞明白，凌迟的武功与念炎黄相比，简直是天差地远，念炎黄在天上，凌迟在地上，凌迟是怎么从念炎黄那里全身而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