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秋草落花

素仙子看到巨野肚破肠出，竟然狂喜，是因为能为心爱的人做些什么了。

葬师想将巨野剁碎。素仙子挥舞冻雪梅花剑，拼死阻拦。素仙子的武功，如同舞蹈，美轮美奂，在低手眼里，又美又飒，但在高手眼里，就是歹徒兴奋拳。

十几个回合下来，素仙子力不能支。这姑娘鬓发散乱，柔汗点点，看上去楚楚可怜，给人以侵犯起来很美的感觉。

葬师动了邪念，生死之战变成了侵犯之战。五六个回合下来，素仙子的衣裙被刀割破数处，雪肌玉骨暴露在寒风中。

素仙子跳井救人，自己困在井里。这时候，就需要摇儿人了。

说到摇儿人，最在行的是苏幕遮。好巧不巧，苏幕遮还真路过，当即吹响陶埙。转眼之间，摇来她的和尚老爹和西域少林寺的十六个和尚。

这些西域来的和尚，水土不服，被葬师都打趴下了。苏幕遮只得继续摇，明知道没人了，还无望地尝试。

这时，素仙子的衣裙已经被割得不成体统了。素仙子心想：要救下郎君，死也心甘。

苏幕遮还真摇来了人：素知心和念炎黄。这两人策马路过，看到素仙子。素仙子玉臂和肚脐都露着，打着她的歹徒兴奋拳。素知心和念炎黄以为是许老板的恒大歌舞团，觉得有伤风化，扭头不看。

后面赶来的星眸，发现不对头。素知心才飞身而上，以深厚内功，风轻云淡，将葬师打断了鼻梁骨。葬师逃走。

星眸问素仙子为何舍生忘死救人。素仙子念起了那句：宁愿野中之双凫，不愿云间之别鹤。

星眸品咂着这句话。这句话刻入她的骨子里，留在血液里，成了她的人生目标。星眸将这句话略作修改，改成：愿为连根同死之秋草，不作飞空离散之落花。

愿为连根同死之秋草，不作飞空离散之落花。素仙子的爱情，星眸心向往之，愿意用一生来践行。

素知心将自己的“栖栖失群鸟”，传授给素仙子，让她今后保护她的冰清玉洁，而后与星眸和念炎黄走了。

素仙子决心帮巨野把肠子推入腹内……

不是说，巨野肚子豁开，是绝顶为他推肠入腹的吗？怎么换成素仙子了？

素仙子那次推肠入腹，要晚一些，绝顶那次，更早一些。巨野这孩子，跟公良的命运相似。公良习惯性被苏幕遮捅个对穿。巨野习惯性被师兄豁开肚子。

在推肠入腹之前，素仙子心狂跳，脸绯红，趁火打劫：小郎君，凭什么让我救你？？巨野说必有重谢。

素仙子大姐此刻姜维附体，胆大如斗，说了句从出生到如今，从没敢说过的话：“要我救你，可以，你得以身相许。”

你看这事儿！姑娘让小伙子以身相许。

巨野急于活命，答应了。素仙子推肠入腹，缝好肚皮，含羞说了自己的住址，然后将巨野托付给附近的大夫，自己甜蜜蜜地回家，等着花轿来抬。

谁知道，日日盼，夜夜等，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素仙子心中忧虑，重返旧日亭台，不见他的踪迹。

素仙子干脆贱卖了在大雁塔的豪宅，在旧日亭台旁边租了一间破茅草屋。为什么非要茅草屋，还是破的？因为她觉得自己受虐，老天爷就可怜她，会给她一个机会。

老天不可怜她，不给她机会。她浪费了一年又一年。

她这样痴痴地等了三年，终于心冷了，离开了那个旧日亭台。以后的日子里，她在茫茫人海里行行走走，漫无目的，觉得要不是得保护妹妹素馅子，这世界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希望，总在绝望之际，偷偷探出头来。

那一天，她去了洛阳，结果在龙门石窟和巨野撞了个满怀。巨野撒腿就跑。素仙子挥剑追杀。

巨野被捉住，押回旧日亭台。巨野坚称那个承诺是城下之盟，不必践诺。素仙子听不懂什么叫城下之盟，就把巨野拽到城下，用刀横在他脖子上。

然后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素仙子，魂销长安三千里。巨野兄，肠断阳台十二山。

讲完了往事，素仙子泪水涓涓而落，回头看看，更苦了……巨野不知啥时候，溜走了。

正是：黄鹤一去不复返，路上行人欲断魂啊。

素仙子哭得更惨了。

绝顶的关注点，在彗星竞天刀上：“桂姑娘，你这把刀是从哪里来的？”素仙子没心思理他。

凌迟的关注点，在爱情上。

星眸从素仙子的爱情里，吸取了信念：愿为连根同死之秋草，不作飞空离散之落花。

凌迟从素仙子的爱情里，吸取了噩梦：爱情太可怕，素仙子拔剑自刎，差点儿丢了命……结果负心人鸿飞冥冥……

凌迟瞬间想到生父凌疏桐……他因为相信爱情，被他爱的人活活地凌迟了……自己会不会落到和父亲一样的结局？

凌迟从素仙子的爱情里，看到了恐惧。她把“宁作野中之双凫，不愿云间之别鹤”，也改造了一下，改成“宁做孤雁无相伴，不愿同路被凌迟”。

素仙子止住泪水，咬咬牙：“我不能放弃。我要找他，找一万年也要找！”

凌迟忽然惨叫一声：“我不要被凌迟！我不要被凌迟！”

绝顶和素仙子茫然不解地看着凌迟。

凌迟哭得痛断肝肠，抢了一个路人的马匹，策马仓皇逃走，仿佛要把宿命的噩梦甩得越远越好。

绝顶追之不及，心内怅惘。

绝顶转身回来时，素仙子已经毅然离去。

素仙子留下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彗星竞天刀是素知心的新罗婢所赠。素知心跳崖半年后，顺应爱去悬崖下祭奠，发现坟墓被掘开。有些人围着没有头颅和四肢的尸体痛哭。那些人从尸首腰间的鱼符，认出是奉诏入宫为当今皇帝弹琵琶的裴十三。

因为，鱼符上写着裴十三的名字和职业。

这个尸首，不是素知心的。一年前，雁平沙、陆浑和云中熊虎抢夺的头颅和四肢，其实不是素知心的，而是裴十三的。

李白给裴十三写过长诗，其中有一句是：劝尔一杯酒，拂尔裘上霜。尔为我楚舞，吾为尔楚歌。

裴十三有个心爱的女子，叫张十五。裴十三是恶家子，张十五是良家子。裴十三知道无望，没有表白，但发了愿心，愿为张十五而死。

张十五这位姑娘天资聪颖，远胜男人。她是良家子……但因为是女人，没有资格报国。这个姑娘爱的人，叫高适。

张十五伤心，绝望，无奈，写了一句：佳期不可再，风雨杳如年。意思是，武则天时代，女人的高光时代，不会再回来了……

这句诗，她也没能保住。后来被误记在一个无名女子的头上。

顺应爱仔细查看尸首，发现一个更让人惊掉下巴的真相：这个尸首也不是裴十三！这是一具女尸！这女尸的衣带上写着“佳期不可再，风雨杳如年。张十五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