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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草木尊严

空怂将断了剑尖,放到唇边,随即一吐,剑尖化作一缕寒光,扎到墙上,弄得土屑哗哗地掉落。

那个红袖姑娘,气得眼都直了,嚷着让赔她的长剑。空怂自然不赔。

红袖姑娘也不废话,一头撞过来,撞到空怂的肚子上。姑娘的冲击力太大,顶着空怂向前飞了十来步,先撞折了木柱,再撞漏了土墙,顶着空怂从室内撞到室外……

最终,红袖姑娘把空怂顶着,镶在一个麦秸垛上。

红袖姑娘倒飞回去,气定神闲站在酒肆出了大窟窿的外墙边。空怂晕头转向,镶在麦秸垛上。

这姑娘,好一个铁头……等等……铁头?

苏幕遮抬起头来:“妹子,你是不是叫杭铁头?我是苏空头啊。”

多年前,公良家左边邻居家有个女孩儿,小名儿叫苏空头。右边邻居家有个女孩儿,小名儿叫杭铁头。苏空头每天揍公良一顿。杭铁头每天怂恿苏空头揍公良一顿。

红袖姑娘还真是杭铁头。杭铁头与苏空头分别多年,拥抱在一起,小姐妹泪眼缤纷。

绝顶合计:“叫空怂这样的现眼包,还不如叫杭铁头这样的姑娘上阵。只是……让女孩子上阵,会被人笑话……况且,这丫头还不见得是恶家子。”

苏幕遮与杭铁头携手揽腕,肩并肩落座。

苏幕遮急于知道从前那些小伙伴儿的下落:扬虚子,湖吊子,镇江小三子……她们在哪?

杭铁头急于知道南京大萝卜在哪。

苏幕遮一提到大萝卜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现在长高了,长帅了,长得英俊潇洒了,对女孩子挑挑拣拣了。他说了,像我和你,这辈子就算哭着喊着要嫁给他,他都不要。他不做善事。”

瞬间,统一阵线联盟建立。两个女孩子捆绑到一起:这辈子要出这口恶气,一定要嫁给他!

绝顶扳了扳手指头:这才四个,还缺一个。又一想:算了,不用想也知道,都是西施卖豆腐,人软货软。

苏幕遮与杭铁头携手离了酒肆,边说话,边走,叽叽呱呱,走出了三里地,才想起来:马还在酒肆拴着。

两人叽叽呱呱往回走,走了五里地,才发现走过头了。

两人正要折回去,却听到宝剑相击的声音。

大唐的男人们精力旺盛,不是作诗,就是打架。大唐的姑娘们也一样,打架是家常便饭。

只见一个书院的大门外,宽广的大街上,正在两军对垒。说是两军对垒,其实是二三百个大男人 和一个小巧玲珑的四川妹子对垒。

另外,一百步开外,还有一个江南妹子,神情忧郁,临风而立,裙带飞扬。

没错,四川妹子是安法婴。江南妹子是凌迟。

这二三百名大男人,是恶家子草木帮分会的帮众。

一名草木帮的帮众,一个空翻,向安法婴扑过来。

安法婴气定神闲,等那帮众翻到近前了,才伸出纤纤玉手,摸向弟子的脸。帮众蒙了,不知该躲闪,还是该随方就圆被温柔抚摸。

安法婴这姑娘是邪魔女子。这妹子会给人便宜?

安法婴的手掌上忽然冒起地狱火……草木帮帮众被摸的脸,被炮烙的脸蛋子都熟了……啊不……是肿了。

刚刚踏出大门的尚栖残大吃一惊:“姑娘,你用的是炮烙掌!炮烙掌在江湖上绝迹一千八百年了。不料,今日重现江湖!”

一千八百年前……那不是武王伐纣的时候吗?

没错,就是武王伐纣的时候。

安法婴曾在纣王后裔大会上,说她是苏妲己娘娘的后代。绝顶以为她在搞笑。绝顶错了,安法婴的确是苏妲己的后人。

安法婴的宗族,在商朝末年从河南安阳逃到四川绵阳。令人惊奇的是,这个宗族,历代生的女孩儿,模样丝毫不做改变,一千八百年,一直传承一张脸。也就是说,安法婴长什么样,一千八百年前的苏妲己就长什么样。

安法婴一直坚信,自己的宗族是妲己的后代,但不是纣王的后代,至于是苏妲己和谁的后代,众说不一。

有人说是苏妲己和周武王的后代(被周文王的后代投诉了)。有人说是苏妲己和伯邑考的后代(被伯邑考的后人投诉了)。

安法婴则认定像妲己这么优秀的女人,爱的应该是天下最了不起的英雄……八十多岁的姜子牙被安法婴推上台来(被苏妲己的后代投诉了,后代们严重怀疑安法婴有恋大叔和老爷爷的嫌疑)……

草木帮帮主尚栖残居然一眼认出失传八百年的炮烙掌。安法婴刮目相看。

二当家独孤灰烬挺身而出,要轻松碾压这个来草木帮挑战的小女子。

独孤灰烬就是那一日,在纣王后裔大会上,假冒世家盟英雄屈奇捷的家伙。

独孤灰烬没有一开始就亮出剥皮抽筋爪。他有些轻敌,用的是天崩地裂掌。一掌推出,滚滚的掌风和内力,天崩地裂一样,向安法婴推过来。安法婴看到,滚滚的黑雾中,一个巨大的手掌影子。

安法婴飘飘如同飞天仙女,躲过了一掌。她后面站着的围观的人,倒霉了,被狂风卷的枯草一样翻滚。

尚栖残略一沉吟:“姑娘,你从何处而来?要到哪里去?”

安法婴毫不隐瞒:“我从敦煌月牙河来,奉千古第一清醒人之命,来为你做舞姬。”

舞姬?跳舞的姑娘?草木帮的帮众哄堂大笑。

尚栖残没有笑,严厉说道:“不许笑!”帮众的笑声戛然而止。

尚栖残凝重说道:“再笑,帮规处置!断手,开除,二选一。”

众人被他的威严震慑,大气儿也不敢出。

安法婴暗暗崇拜:“这才叫一言而为天下法,一言出而天下噤若寒蝉。当年的阿武婆就这样威风吧?可惜,一千八百年来,只出了一个阿武婆。什么时候我也能这样威风就好了。我是女子,我是女子……”

尚栖残抱拳拱手:“姑娘,帮众无知,冒犯了。我尚栖残向来认定,英雄不问出处。拿男人来说,刘邦不过一个亭长,萧何不过是个刀笔吏。未发迹时,谁都可以欺负他们。一旦风云来,掌运天下局,世间英雄入我彀中,逐鹿奇才听我指挥。岂不快哉?所以,不要轻视任何地位低下的人。他只是还没遇到风云而已。”

这句话,说得安法婴心里感动。

尚栖残再次剖白:“拿女人来说,吕太后不过一农妇,阿武婆不过一宫女。一旦风云际会,天下多厉害的男人英雄,在她们手里,也服服帖帖,被随意摆弄。姑娘此时是一个舞姬,难道一辈子做舞姬?安知不会有朝一日凤凰冲天而起?”

安法婴生平以来,第一次被男人感动了。她差点儿哭了。

尚栖残朗声说道:“姑娘与我草木帮的众人相似。你我都是草木,都是被人轻贱的草木。但我们不认命。草木也要争日光!草木也要有尊严!安知今日之草木,不是明日之撑天巨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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