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天宝三败

“洛阳城，天津桥，神女浦，窈娘堤，月如蛾眉，浪似眼波。”

绝顶抱膝而坐，极目远方。

负责打探消息的不翻汤，牵着马归来，低声问牡丹饼：“总门主干啥呢？跟雕像似的。”

烫面角一脑子家国天下：“这还用说？总门主肯定在想，奸相误国，藩镇欲反，天下苍生要遭劫难。”

牡丹饼没好气地瞪了烫面角一眼：“神女浦，窈娘堤，蛾眉，眼波，还能是什么？姑娘啊。想姑娘啊。”

烫面角一脸的不信：“总门主是大豪杰大英雄，怎么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嘛，牡丹饼翻儿了：“合着在你眼里，我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喽？”烫面角傻眼了。

不翻汤上前：“总门主，想啥呢？”

绝顶明明是在想星眸，想凌迟，一张口却说：“我在想受降城的风云变化，在想西南的分分合合。”

不翻汤肃然起敬：总门主在想北方边疆的安危存亡，在想南诏和大唐的分裂争斗，总门主是热血的狼。

牡丹饼明白：星眸姑娘在受降城，凌迟含恨去了西南苍生大裂谷，总门主是深情的郎。

绝顶布置了一下任务：牡丹饼与烫面角、酸浆面，带我的书信，去受降城，劝公主郡王忽思慧姑娘，放了项重瞳与碎娃五少年。

公主郡王，是洛阳人对星眸的称呼。跟大国小妹一样，这个词是星眸专属的。

话犹未落，有人在不远处朗声说道：“项重瞳与碎娃五少年已经被放。六人已经返回长安，据说还从受降城拐了六个姑娘。星妹子震怒，宣布六人在受降城是不受欢迎之人，今后禁止入境。这六人胆大不知死，给受降城写信，说早晚替你把星妹子拐走。”

说话之人，英姿勃勃，吊儿郎当，王者之风，浪子之气……两种不搭的气质，和谐地结合在他身上。

此人正是回纥的太子，绝顶的小弟，叶护。

绝顶要尽地主之谊，将小弟请到附近的酒肆。

这个酒肆，是一个大食俏寡妇开的。每个来喝酒的人，都触景生情，谈起大唐与大食之间的怛罗斯之战。大食小寡妇不愿意涉及国家大事，总出来阻止。来喝酒的大唐人和大食人，就一起开小寡妇的荤玩笑。

绝顶喜欢喝大食的三勒酒。大食小寡妇端来三勒酒，低声嘱咐：“两位小郎君，可不要谈论怛罗斯之战。一谈论，我就烦死了。”

叶护笑着建议，老板娘应该嫁个大唐男人，算是补偿大唐的战争损失。大食小寡妇摇摇头：“男人啊，大食男人占女人的便宜，大唐男人也沾女人的便宜。”

一个算命先生拖着长腔说道：“三勒酒，三勒酒，一杯入口万事散了！”旁边的大食富商打趣：“你什么散了？老婆散了？”

众人哄堂大笑。算命先生叹了口气：“天下大势，盛极必衰，曲终宴散，良有以也。我看这大唐，就要散了。”

一个少年火往上撞。他认为先生信口胡言。大唐如日中天，岂会盛极而衰？少年让算命先生算算自己的运道，看会不会今夜遇到游侠，被取了项上人头。

算命先生吓得不敢说话，低头喝他的西域葡萄酒。

少年慷慨激昂。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盛唐气象，尚武成风。少年想投笔从戎，追随公主郡王，转战绝域，扫平敌国。

大食小寡妇建议：据说朝廷要对南诏再次用兵，少年何不携带吴钩，收取云南十六州？

少年饮酒大笑：“彩云之南，我去矣！剑花寒不落，弓月晓逾明。此去云南，要杀的敌军辟易，敌酋授首。我要建功立业，刻石勒名，垂之万世，流传万古。”

绝顶心中一动，南诏战争再起，正是建功立业好时机，我若能参军南下，战火中成长，自信能够迅速崛起，建不世之功，也好让星眸看看，我不是吃软饭之人！我是英雄！星眸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转念一想，自己是恶家子，没有参军的资格。心中烦躁不安。

一个山东书生，问少年是何出身。少年说父母是佣人。

书生摇头。佣人之子，是恶家子，没资格参军。

少年一梗脖子：“是不是良家子，从脸上能看得出来吗？看不出来。良家子，恶家子，大家都是天圆地方，圆头颅，方脚板，眉毛鼻子一个样。我去从军，伪造个良家子的出身。谁看得出来？血统不同？割开脉搏，流的血都是红色，都像小豆汤，有什么不一样？”

绝顶一听，对啊。伪造个出身啊。伪造证件，我最拿手啊。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我以前还是太乖宝宝了啊。想到此，心情舒畅，多喝了几杯。

少年意气扬扬，认为大唐轰轰烈烈，席卷四海，所向无敌。众人附和，普天下哪个国家敢捋大唐的虎须？哪个国家打得过大唐？

角落里，一个山西来的花甲老人摇摇头：“不然，不然。”少年怒目而视，让老人说说看。

花甲老人摇摇头：“老夫还是不说得好。”众人嘲笑，老头还是不说为好，省得挨揍。

花甲老人一推酒杯：“我原本不想说。被你们一吓唬，反倒想说了。哪个国家打得过大唐？我也不多说，我只说天宝十年，怛罗斯一战，大食国打败了高仙芝的安西都护府。”

大食国的小寡妇一听，又来了！越不愿听什么，越说什么。

一提到怛罗斯之战，就群情激奋。大唐人说高仙芝败得冤枉，是盟友葛逻禄汗国临阵叛变，让大食国捡了个漏。大食人就说葛逻禄汗国不叛变，大唐也得败给大食。

怛罗斯之战，并没有影响大食和大唐的正常交往。怛罗斯之战后，在大唐的大食人，照样安居乐业。大唐人对大食人照样公平对待。

大唐是强盛帝国，胸怀宽广，容纳世界万国，一场小战争，不会让大唐变得狭隘排外。

大食小寡妇头疼，只好故技重施，每张桌上白送一袋儿大食来的阿月浑子，堵上大家的嘴，把怛罗斯之战这个话题翻篇儿。

花甲老人说道：“还是在天宝十年，鲜于仲通奉奸相杨国忠之命，讨伐南诏国，结果惨败。更是在天宝十年，渔阳三镇节度使安禄山与契丹恶战，大败而还！”

众人忙着吃白送的阿月浑子，没空反驳。

老人环顾四周：“怎样？怎样？我说得对也不对？大唐输过没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