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物哀幽玄

凌绝顶看了看羽生仙梦，又看了看跟项羽一样不爱学习的项重瞳。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不想好为人师了。其实，有些人，不爱学习，也许让人更有安全感。

羽生仙梦深施一礼：“弟子志心朝礼，对恩师必定崇拜尊敬，绝不违逆。”

凌绝顶望了望远方的幽深的山谷，开始了他一生中最有学问的一次胡说八道。

绝顶说道：“说起八百年来的绝世绝学，我听说过一种佛家的神功，名叫禅门法印掌。这种武功震古烁今，千古无能与之并肩者。”

禅门，这在大唐是个热梗，法印，更是热梗。炒热梗，比炒冷灶更容易抓住人心。绝顶开篇的第一句，就把羽生仙梦震撼了。

绝顶说道：“所谓法印，说的是，三法印……”

羽生仙梦声音颤抖：“我知道，佛法的真谛，是……三法印、四圣谛、八正道、十二因缘。三法印说的是，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盘寂静。”

绝顶大吃一惊，暗想：这家伙对佛法……门儿清，不好糊弄。我的佛法存货不多，说多了就露怯了。

看来，得另辟蹊径继续忽悠。

此时，黄昏已逝，夜月凄冷。

绝顶想起那晚，揽着星河鹭的纤腰，仰头看银河里飞过的白鹤。

物换星移，才过了几天啊？物是人非，佳人离去。

莫名的伤感袭上心头。他走题地说了一句：“那即将隐入淡云薄雾里的明月啊，那在星河里一闪而过的白鹭啊。”

正在绚烂、瞬间隐藏的明月，星河里起舞的白鹭，一闪而过……

这画面，从绚烂，到幻灭……让人莫名的一种悲哀。

绝顶描述的美的幻灭，让羽生仙梦本来就敏感易受伤的心，深深地感动了。

羽生仙梦心情激荡：“大哥，你说的这种，该用什么词来概括？”

绝顶心内悲伤，淡淡地说：“物哀心交横。声切思纷纭。叹慨诉同旅。美人无相闻。”

羽生仙梦被第一句的“物哀”打动，心想：“这个高人，这是用诗来作答啊。”他赶紧把“物哀”二字记下来。

重渡沟的水流，像颤动的琴弦。远处的竹林，在夜风中摇曳，显得那么幽深。

绝顶想起来，有一天，他和星河鹭在重渡沟竹林里的情形。

绝顶静默了片刻，低声说道：“孤独的两个人，寂寞的竹林，一边弹琴，一边高歌。幽玄的暗夜里，没人知道我们……只有明月无声地照着。”

羽生仙梦再次被这种意境震撼了灵魂，他赶紧把“幽玄”这个词记了下来。

重渡沟的对岸，有一间茅篱竹舍，星河鹭曾经和绝顶在那里徜徉。

绝顶喃喃地说：“侘寂，侘寂，那一天，斑驳的泥墙，褪色的门锁，异样的美，我们不会忘记。”

羽生仙梦赶紧把“侘寂”这个词记下来。

绝顶陷入沉思，不说话了。

羽生仙梦的理解是：大师已经传道授业完毕。

羽生仙梦小心翼翼地问：“大师，你看我理解得对不对。如是我闻，物哀，幽玄，侘寂，这三种美，对应着三种法印，对不对？”

绝顶被从沉思中惊醒。

羽生仙梦重说了一遍：“大师，你看我理解得对不对。如是我闻，物哀，幽玄，侘寂，这三种美，对应着三种法印，对不对？”

绝顶下意识地点点头。

羽生仙梦激动得全身都战栗了。他感到，物哀，幽玄，侘寂，这三个词，是天地间幽暗长河里的珍珠，代表禅意和美的真谛。

他真的被这三个词感动了，感动得哭了，哭得像个孩子。

这一瞬间，绝顶有一点儿后悔了：是不是不该糊弄这个孩子？

羽生仙梦跪倒在地，面向日本岛的方向，边哭边说：“物哀，幽玄，侘寂，这是天地间最美的意境。我替日本学到了！学到了！从此以后，日本是一个有意境的国家了！从此后，大和是一个有文化的民族了！”

羽生仙梦整整哭了三个时辰，才不哭了。

三个时辰，就是六个小时。

羽生仙梦再次大礼参拜，感谢绝顶的无私相告。

绝顶想了想，物哀，幽玄，侘寂，真的很美的意境……也就默认了。

羽生仙梦后来回到日本，出家为僧，改名道镜，有意接近已经被骗退位的孝谦天皇，诱惑她，使得她爱上了他。

他帮助孝谦天皇杀死了旧日的情人、现在的死敌：表哥慕容复……错了，表哥张无忌……又错了，是表哥藤原仲麻吕。

孝谦重新成为天皇。身为大功之臣的道镜，在日本推行物哀、幽玄、侘寂的美学和文学。

绝顶不会想到，他那天跑了媳妇的小悲哀，会深深印入邻国的国魂里，一印就是一千三百年。

羽生仙梦拜别绝顶之后，去了长安，夜探昭陵，还真的在墓中找到一本书。

那本书不是什么《李卫公兵法》，却是太宗皇帝自己写的兵法书！这比李卫公的书，更宝贵。

羽生探墓得书，自以为做得机密，却不料很快就被大唐英雄得知了。

羽生仙梦将太宗兵法书，托给六个同是轻足的好朋友。

这六个轻足，有奇遇，相继成为绝顶高手。

这六个轻足，被大唐英雄万里追杀，从洛阳追到杭州金山卫。六个轻足相继重伤身死。大唐英雄也喋血去世。

太宗兵法最终下落如何，那是另一个故事了，可以单独写一本书了，在此不会节外生枝。

羽生仙梦四处打探《禅门法印掌》的下落。没人听说过这本秘籍。

但事有凑巧，他却经历一番奇遇，在西域帕米尔高原的不忍岭，得到一本《释主拈花掌》。

羽生仙梦的理解是：绝顶说过，《禅门法印掌》是拈花世尊所创。释主和世尊，都是释迦牟尼佛的称号。释主拈花，不就是拈花世尊吗？也就是说，所谓的《释主拈花掌》，就是凌绝顶所说的《禅门法印掌》！

羽生仙梦对凌绝顶崇拜得五体投地。他再次放声大哭：“凌绝顶此人待我如此真诚！一面之缘，就将震烁古今的旷世绝学告诉我。我找不到，就疑心他骗人。我真是小人之心！”

羽生仙梦重返重渡沟，在竹林里苦苦参悟《释主拈花掌》，领会“物哀、幽玄、侘寂”的意境。参悟了一百多天，啥也没参悟出来……

敏感易受伤的羽生仙梦，再次对世界充满了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