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深可见骨
一行人赶在宵禁之前回了冯府，到了冯府门口，已然是严阵以待，秋菊几乎成了个血人。
卫安下了马，抱着秋菊就往里面跑。
沈南星也觉得后背隐隐有些发痛，可也顾不得这许多，直道，“卫安，将人送到随安居，快！放我卧榻上！”
后面跟着不少的人。
冯清跟在后面不停地吩咐下去，“厨房里的人也都别歇着了，饭食备好，热水是一定要有的，再空出来两个火灶煎药用。”
“去将府库开了，将里面的药材挑拣出来，若是夫人说要用，须得能立马拿出来。”
“陛下赏赐的补药，全都备好！”
“对了，还有细软的白布，不需看是多好的布料，只需要细软，都提前备好！”
“随安居内的地龙，烧热些！”
沈南星也顾不上冯清，只提着裙摆往随安居里跑。冯清看了看沈南星裙摆下露出来的小腿，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没开口。
秋菊在回来的路上便有些神志不清了，此刻躺在软和的床榻上，瞧着不远处燃烧着的几对大蜡烛，觉得有些刺眼，微微闭了闭眼睛。
沈南星在一旁可是给吓坏了，翻出了止血的药粉，语气有些发颤。“你莫要害怕，我先给你胳膊止血。”
秋菊迷糊着将胳膊伸了出去，沈南星拿了止血的药粉，将衣服给撕开，将药粉撒上去。
伤口极深，深可见骨。
秋菊许是觉得疼的厉害，便微微颤抖了一下身子，可却没喊疼。
冯清站在卧房门口，没有上前，只低声吩咐着让今日跟着去的家丁，一部分去歇着，一部分去加强戒备。
他担心东厂的人会半夜来袭。
看着温水端进去，再端出来血水。
看着沈南星给秋菊擦去脸上的血迹。
看着整个冯府的人来来往往。
甚至于连锦成轩那边都惊动了，冯淮本就听说了沈南星失踪，现下又寻回了，整个家里乱成一团。也披着袍子，站在廊下问怎么样了。
冯清也知道他这个弟弟惯是个不会操心的，“你在这里也是添乱，倒不如早些回去。”
冯淮站在门口，隔着屏风能隐隐约约看到沈南星的背影，看起来颇为忙碌。
“沈姑娘没事，只跟在沈姑娘身边的秋菊，受了重伤。但沈姑娘医术好，想来也没事。”
冯淮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见自己在这里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便带着小厮离开了。
随安居内，室内温暖，可里面的人却是一刻都不停闲，端水的，拿药的，拿帕子的，找药丸的。
沈南星给秋菊胳膊上换好药，接着便去看秋菊的腿。
那腿沈南星根本不能碰，更不要说下针了。沈南星只是用手轻轻看了看伤势，秋菊便直嚷着疼。
沈南星只能作罢，先简单清洗了伤口，缠了纱布，然后给秋菊灌了一碗汤药，然后给她擦拭脸上的汗。
秋菊被灌了药，许是身上的疼没这么厉害了。她睁开眼看了沈南星一眼，虚弱笑了笑，“夫人，我想吃粽子了。”
沈南星的眼中满是怜惜，在听到这话后，忙道，“好，这就吩咐厨房去做，你等着，别睡。”
冯清站在不远处，听了这话忙对身边的小厮道，“快吩咐厨房，去做粽子去，须得甜的。”
那小厮道，“老爷，这大冷的天，又不是五月端午，哪里有粽子。”
“那便现做去！哪里这么多的话。”冯清皱眉。
那小厮本想着秋菊不过是个在夫人面前伺候的丫鬟，还不是主子呢，这厨房中擅做点心的和他家是前后拐弯的亲戚，便想着辩解一两句，也就不用大晚上做粽子了。
不成想，还挨了训斥。
只能是应下，忙去厨房说去做粽子。
沈南星拉着秋菊的手，“已经给厨房说了，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吃上了，你想吃什么八宝的，蜜枣的都有。”
秋菊听了这话，像是此刻就尝到了那甜蜜的粽子，微微笑了起来。
“那我现在能看看你的腿了吗？”沈南星小心翼翼的道。
秋菊微微点了点头。
沈南星掀开伤处，又细细看了看，此刻倒是真的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深可见骨，深可见骨！
沈南星从新上药，“你若是觉得疼了，可给我说说话，兴许就不疼了。”
秋菊是真的觉得疼了，便开始断断续续的说起了话。“这粽子什么时候才能好呢？我可想吃了，小的时候，我爹在军营里不管我，军饷也少。我住在叔叔家，哪怕是叔叔婶子待我好，可我是个小馋鬼，总想着从哪里弄些铜板来买糖，买点心吃。可总是不能如愿。”
吃些甜的，她的心就高兴一些，可以忘记她爹的死，叔叔婶子的死。
沈南星耳朵听着，手底下却在忙活着。
“我吃一口甜的，心里就高兴，好像再做梦做到我爹，我叔叔婶子死的时候就不怕了。”
沈南星轻轻点了点头，这才明白，秋菊小时候是在军营里长大的，那个北境的军营，有的只是北风呼啸。
想要吃些小孩子的零嘴，哪里有京城和江浙之地方便。
沈南星接下来要给秋菊接骨，怕是会很疼，便问道，“那你爹是怎么去世的？我爹是被狼咬死的，你爹应该是在沙场上死的罢？”
她在等，等秋菊沉寂在她爹的死中，自己好下手。
秋菊的目光有些散乱，“北境的蛮子进犯，上头的将领派遣救援不及时，我爹就死了，我叔叔婶婶也死了！对了，还有我的小妹妹。”
沈南星下手极快。
可秋菊却在说完这些后，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喷落在胸前，地上。
甚至还有星星点点落在了沈南星的身上。
之前的血已经变成了褐色，如今又染上了红的，看起来格外骇人。
这让沈南星大为惊讶，也顾不得溅落在自己脸上的血点，忙抓了秋菊的手腕去把脉。
却是呆愣住了，伤及五脏六腑。
她从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伤成这样，也没有给这样的人治过病，顿时六神无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