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可喜可贺,可悲可叹

在场的不少大臣都是经历过天武帝夺位之变的，自然也听人宣告过先帝传位给天武帝时的那份“传位诏书”。

虽然都是矫诏，但天武帝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哪怕不少人私下诟病，至少大义上天武帝没出过岔子。

大臣们求得的一个天下太平，天武帝比起他那些兄弟，还算是像个人的，也就渐渐的承认了这位君主。

可二皇子的情况与天武帝不同。

二皇子之前，很明显还有一个更适合的傅司辰。

且明言人都知道天武帝最属意的储君是傅司辰。

现在二皇子再拿出一份与天武帝那份即位诏书相差不大的诏书，怎么听都让人觉得嘲讽。

有人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给忍住了。

这位大人甚至都已经能想象到一旦自己对这份传位诏书提出异议，二皇子那边就会有人反问他当年天武帝也是拿着这样一份传位诏书即位，大人怎么没有提出异议？

这话大人没法答，甚至光是听见都算大逆不道。

大臣们面面相觑，都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推测天武帝如今已经被二皇子拿下了，偏偏拿二皇子没有办法。

人家有兵有实力，本身还是皇子，本就有继位的权利。

如今搞了这样一份即位诏书，就更“名正言顺”了。

而且天武帝病重后没办法提笔写字，最近的诏书都是旁人代笔，根本无法从笔迹上判断诏书的真假。

至于玉玺，那完全不能作数。

整个皇宫都被围了，玉玺就在皇宫之内，还不是二皇子想怎么盖就怎么盖。

可大臣们实在是不愿意就这样认了二皇子。

天武帝夺位之时都没把场面搞得这么难看！

大臣们面面相觑，忽然有了个主意，抬头看向站在城楼上宣旨的小太监：“素来重大旨意都由阮公公的宣读，为何今日来的不是他？”

阮阅是从小便伺候在天武帝身边的，是天武帝最信任的心腹。

他脾气好，头脑灵活，与大臣们接触时也从不拿乔，在大臣们之间口碑不错。

这些年来，但凡天武帝有重大旨意要宣布，都由阮阅亲自宣读。

如今天武帝情况不妙，作为他心腹的阮阅必定情况也不好。

大臣们可算是捉住了二皇子这点马脚。

而这份“传位诏书”没由阮阅来宣读的原因也很简单，二皇子没法策反阮阅。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收买了天武帝身边的另一个小太监。

这名小太监平时也经常帮天武帝或阮阅跑腿，大臣们都认识他。

但这会儿就是咬死了不承认由他宣读的这份传位诏书。

面对大臣们的质疑，小太监反应飞快，梗着脖子大声冲大臣们解释：“阮公公在近前服侍陛下，这跑腿的活计就落到了奴才头上。”

立刻就有大臣反驳：“这等大事，陛下不可能不让阮公公前来宣布！”

“对！我们要见阮公公！”

“陛下不方便出来，那阮公公总方便出来吧？”

“见阮公公！”

一时间要见阮阅的呼声如潮。

皇后不悦地蹙起眉头，没想到阮阅一个太监，此刻都这么深得人心。

她不满地想要走上前去，刚迈出一步，就被二皇子拦住。

“母后，交给我吧。”二皇子低声说了一句，先皇后迈步往前走去，来到城楼最前端。

宣旨的小太监会意地退下。

看到他，城楼下大臣们的议论声下意识地小了下去。

大人们彼此对视了一眼，又鼓足勇气与二皇子对视：“殿下，请阮公公出来一见吧。”

“几位大人知道的，父皇如今身边离不开人。阮公公是近前服侍的人，我若是现在把人调走，岂不是跟父皇抢人？”二皇子搬出一套冠冕堂皇的话语，堵得质疑的大臣们一时间无话可说。

但也仅是片刻的功夫，大臣们很快就想到了对策：“陛下身边服侍的人众多，阮公公只是离开一会儿应当不打紧。”

二皇子反问：“我不孝一会儿也不打紧吗？”

问话的大人一下没了声。

嘿，从前怎么不知道二皇子竟如此巧舌如簧？

看他们不忿的模样，二皇子想了想说：“不过，诸位大臣对父皇的关切，我也能理解。父皇不方便出来，大人们可以随我进去觐见。”

大人们一惊，一时间都不敢相信二皇子会这么好心。

“小心有诈。”当即有大人低声提醒同僚。

但也有人不怕的。

他们刚刚在这里与辽东军起冲突，就是为了突破工程封锁，进入皇宫去见天武帝一面。

现在机会送上门来，没道理拒绝。

“我去！”白发苍苍的太傅当即举手应和。

他是天武帝的老师，是当年天武帝夺权的支持者，也是最清楚天武帝想传位给傅司辰的大臣之一。

现在二皇子这份诏书肯定是假的，老太傅一定要去见天武帝。

“太傅小心啊。”有人提醒。

“多谢关心，但老夫已经这把年纪了，半截身子都入了土，也不怕什么。陛下若是去了，我随他去就是！”说完他一甩衣袍，掠过同僚来到最前端，与辽东军对峙。

虽然太傅是个文人，年纪大了，身子也有些佝偻，但站在人高马大的辽东军面前，气势上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与他对视的辽东军面露难色，回头去看副将。

副将又抬头去看二皇子的脸色。

二皇子微微颔首。

副将这才高喊：“让他过来！”

站在老太傅面前的辽东军即刻朝两边退去，让出一条路。

“诸位大人就请在这里等消息吧，老夫一人去足矣。”老太傅安抚住众人，显然他也知道这一去凶多吉少，不愿有人跟自己一起承担风险。

其余大人担忧不已：“可……”

“放心吧，老夫去就行。”老太傅又宽慰了一句，这才转身面向辽东军让出来的那条小路。

“哼。”对着高高站在城楼上的二皇子冷哼一声，年迈的老人长袖一甩，大步往前走去，义无反顾，视死如归。

一时间，老太傅脑海中思绪万千。

当年他与天武帝谋划了夺位，如今天武帝的儿子也走到了这一步。

真是……可喜可贺，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