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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催泪的歌

按照约定,学习地点是2号小琴房。

前几年学校要搞成示范级中专,得到了一笔专款,学校把一排待拆小平房改成了琴房,一个放置脚踏风琴的大琴房,还有几个放钢琴的小琴房,一般风琴大琴房的门会永远敞开,钢琴小琴房则基本锁住,因为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有图音班的学生才能用钢琴。

张不凡可能是例外,他是普通中师生,却有本事从管琴房的朱阿姨手里拿到小琴房的钥匙。

刘利敏先去找到了朱阿姨,说是张不凡要借用2号琴房,朱阿姨说有人已经把钥匙拿走了,刘利敏以为借钥匙的人就是张不凡本人,就和高莉莉直接去2号琴房,结果门紧锁着,两人就在门口等。

不久,张不凡嘴里旁若无人地哼着一首张学友的歌快步而来,看来不能登台并没有让这个舞台痴人情绪崩溃,他见到高莉莉拿着的吉他笑了说:“为什么傻站在这里,不懂去找钥匙开门吗?”

刘利敏说:“钥匙被借走了,我以为是你借的?”

张不凡说:“我才刚到,一定是邱素萍借走的吧,我和她习惯在2号琴房练琴,隔音好。”

“那换个琴房吧。”

“不换了吧,我不太习惯别的琴房,你们先呆在这儿一会,我去女生楼找她拿钥匙。”说完又吭着歌乐颠颠地拔脚便走,脚步轻盈,带着小跑。

高莉莉说:“什么不太习惯,他就是想向邱素萍炫耀他又收了个漂亮女弟子,对不对?”

刘利敏白了她一眼,向张不凡拜师这事她自己也有心理压力,不想高莉莉反复唠叨。

张不凡去女生楼良久都没回来,刘利敏感到奇怪,张不凡一向做事求快不求好,这回不知怎的这么拖延,正嘀咕时,校道上转出一辆可爱型女式自行车,车上的漂亮少女,正是近来风头极劲的一年级女生邱素萍,穿了一件浅黄的上衣和一条白色半膝裤,一如既往的靓丽。

邱素萍很快到了楼下,下车到两人前,似乎刚洗了澡,头发仍湿漉漉的,蓬松着搭在脑后,而不像往常那样扎成两条小辫子。

高莉莉赞叹一声,称她迷人。

邱素萍低头自看一眼,淡笑说:“是吗?”

三个女生都是学生干部,不是很熟,但也互相认识。

刘利敏说:“张不凡呢?他刚才去找你,见到你了吧?”

“见了。”

“怎么不和你一块来?”

“我也叫过他拉我,可他是老封建,不敢……你们再等一等,我去拿钥匙。”上车便走。

“去哪儿取?”高莉莉随口问道。

“当然是朱阿姨那儿了。”

一会儿,张不凡便唱着歌回来了,不过脸上多少带点儿阴郁,脚步也失去了轻盈,有点虚浮甚至松垮。

高莉莉开玩笑说:“疯子,干吗不坐邱素萍的车,那辆车这么漂亮,前面坐的还是美女,不坐太可惜了。”

张不凡说:“浅薄,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我刚吃了饭,需要步行加强消化,为做寿星打好基础。噢,门怎么还是没开?”

刘利敏感觉到张不凡的情绪有所变化,想起刚才邱素萍的话和张不凡现在的样子,隐隐感到不对头。

却听铃声响起,邱素萍又驰车赶到,脸带微笑向高、刘二人各看一眼,张不凡则低下头去,并不吭声,邱素萍锁好车子,走到琴房门口打开房门,叫声:“美女们请进来吧。”

又看看张不凡,想说什么的样子,但并不说,扭头先进屋去了。

刘、高二人跟着进去,张不凡最后才慢吞吞地进来。

琴房本就不大,一下子挤入四个人显得就相当逼仄。而向来活跃的张不凡,突然变得不声不响,只是低着头,空气便显得有点凝固。

刘利敏心中疑团更大了,张不凡去叫邱素萍前还喜气洋洋的连连开玩笑,现在是怎么了?

不安中,张不凡拿过了吉他,在钢琴上弹了一个键,然后在吉他上边弹边拧那个旋钮,直到音高跟这个键一致时才停下。

刘利敏吐吐舌头,有印象了,这个调音的手法,老师是教过的。

张不凡接着就调其他的弦,调得很是认真,就他这一持琴一调音,刘利敏就感觉到了巨大的差距,他的手法太规范了。

她一开始还有点担心张不凡会不会是吹牛,但是他这么一拨弄,感觉就不一样,同样是吉他,到了他手中,发出的声音一下子就变了,像是换了吉他一样的变,印象中,吉典吉他最标准的姿势就是他这样的。

邱素萍站在一边,一声不吭地看着。

这个吉他长时间不用,张不凡调了好一阵子弦才把音准调得差不多,调好了后,拔一个和弦出来,点头说这红棉吉他果然不错,然后就按部就班的教刘利敏,从介绍吉他到持琴到练习拔弦,严格而规范。

好在刘利敏有基础,这些难不倒她,不过她也发现,张不凡的心神越来越不安定,便说:“张不凡,要不,你先弹两首歌听听吧。”让出了琴凳。

张不凡也不拒绝,又接过吉他,身体靠在了钢琴上,懒洋洋地弹了两下,不舒服,便坐回琴凳,快递地走了一下音阶。

刘利敏听得大为佩服,因为这速度真的是太快了,而且每一个声音都出来,只是指法跟她所了解的不一样,全部是用食指和中指来弹。

刘利敏说:“不是低音弦用拇指,高音弦用中指和食指吗?”

张不凡勉强笑一笑说:“初学者才那样,快速音阶怎么可能?”

“那弹一首古典吉他曲听听?”

张不凡说:“你这是民谣吉他,弹古典得换尼龙弦。”

不过他还是弹了首吉他小品,说曲子名称是《泪》,这曲子刘利敏不熟悉,但隐约感觉张不凡弹得有点悲凉,她悄悄看了一眼邱素萍,见她正低着头,用鞋尖在地板上画字。

张不凡索然地拍拍吉他的面板,不大愿意再弹的样子。

刘利敏赶紧说:“张不凡,还是来首吉他弹唱吧,我们水平低,听弹唱合适些。”

张不凡迟疑一下,拿不定主意:“唱哪首?”

刘利敏说:“随便你。”

高莉莉说:“唱认真一点哦,不许唱给我一杯矿泉水这种。”

高莉莉坐在张不凡前面,天天听他的歌声轰炸,要么瞎改歌词,要么怪声怪气,要么瞎改歌词加怪声怪气,耳朵没能享受到市十大歌手的免费音乐,罪却遭了不少。

邱素萍在旁边用手掩住了嘴巴。

张不凡垂头想了好一会,说:“要不,我就弹唱一首《花为谁妍》给你们听听。”

刘利敏仍说:“随便你。”实际上她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歌名,心里很疑惑,想问,看到张不凡情绪明显不高,就没有问。

张不凡奏出一个幽怨的前奏,在平稳的分解和弦中,轻轻唱起来:

“只希望昨夜那一场雨,

是一生中最苦的记忆

谁的容颜凋落在,冷风凄雨里

只希望今日这一首歌,

唱的是你我最后的别离

谁的泪水洒落在,荒草天涯里。”

分解和弦换成一通急扫,歌曲在打击乐效果的节奏型和弦中继续,忧伤的情绪发生了变化,倾斜不安的旋律带着种激愤:

“那如花的容颜是否曾为我妍

那苦苦的守侯难道早已过期。

你的美丽不要再渗入我的记忆

我的残梦容不得你再扑朔迷离。”

激愤过去,旋律点点滴滴的琶音中转入一种苍凉无奈的调子:

“那一场雨那一首诗

那一个我那一个你

那一段过期的美丽

何苦追忆何必再提。”

这歌声在吉他的伴奏下,带出了一种如泣如诉的哀怨。

可能是这种哀怨来得太突然,一下子就冲破了刘利敏的心理防线,一个被她被锁住了的记忆,被这歌声解开了密码锁,一头窜入到刘利敏的脑子里。

落花满地,秋雨飘飞,一个少女踏着一地落叶,合上一本册子掩面哭泣……

刘利敏觉得眼角有些冰凉,伸手一擦,才意识到刚才已经落了泪,我的天,她竟被这样一首歌打动了!

奇怪的是连高莉莉也在擦眼睛,并且嗔怪张不凡说:“疯子,真是的,唱得这么动情,害得我差点就哭了。”

张不凡长长地舒了口气,楞楞地摇摇头,半晌无言。

高莉莉说:“再唱一遍嘛凡哥。”她平时很烦张不凡的歌声,音调时高时低,音色时尖时粗,音量时大时小,对神经系统是个考验,这是头一回求张不凡多唱一遍。

张不凡笑了笑,摇了摇头。

高莉莉求助的把眼睛投向邱素萍,意思是你来劝她,邱素萍却只顾低头不语。

刘利敏说:“这首歌很感人,不过我从来没听人唱过,是不是新歌?”

“就是我自己写的。”张不凡懒懒的说。

“就是准备用来水漫礼堂的?疯子,我还以为你是吹牛,没想到是真的。”高莉莉吃惊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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