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绝处逢生（二）

合练完成，林刚自己去坐公交车回校，张不凡骑摩托车送白莎莎回家，因为天气炎热，路过一家冷饮店的时候，他特意停下来，请白莎莎喝冷饮。

虽然他还是表现得很轻松的样子，可是时不时的走神，还是给白莎莎看到了。

白莎莎道：“张不凡，邱素萍找我，不但跟我说了你要参加比赛，还说了你们要搞组合的事，是这样吗？”

“是。”

“那你应该知道，邱素萍是我们系甚至我们学院的骄傲，你知道我们这种级别的学院，要出来一个知名钢琴演奏家有多难吗，她和宋扬都都是有这个潜力的，而且，她的可能性更高。”

“这个我也知道。”

“所以，让她放弃当钢琴演奏家的梦，和你组合去搞流行音乐，不只她她妈妈不甘心，我们阳老师和洪主任林主任甚至是院长恐怕都不甘心，可能她不想让你伤心，没有拒绝你，但其实她自己也不甘心。”

“没有啊，她挺支持的，我家的双排键就是她帮选的。”张不凡对这话生气，说这话的要不是白莎莎，他已经发火了。

“那么你这个双排键买来这么久，她为什么不愿意主动练习？这对于一个喜欢键盘的人来说，是不可想象的吧，真要搞组合，你是主唱，主弹双排键的肯定不可能是你，那她为什么不尽快弹尽快熟悉呢？”

张不凡心里一愣，一种很强烈的失落感，让他顿时说不出话来。

“我来告诉你答案吧，因为她心里是抗拒的，她不想有一点点破坏她的钢琴手感，可能这一点点手感，对于别人来说无所谓，但对她这么一个对触键非常敏感的人来说，是很在乎的，她表现得这么明显，你自己却马大哈，一点都没注意到，还说她很支持……”

张不凡如梦方醒，在买琴时，邱素萍还试了一下，买到之后，却连碰都没碰过，这种下意识的抗拒，本来是很说明问题的，他居然没有引起注意，确实是太马虎了。

他有些懊恼，有些泄气，埋头喝饮料，什么话也没说，本来还指望这一次参赛成功，会改变邱阿姨放松一步，现在知道连邱素萍也并非心甘情愿，对他真是一个打击，既然连邱素萍都不愿意，他这么忙乎又有什么意义？

白莎莎看看他说：“你很难过吗？”

张不凡说：“为什么非得要成为钢琴演奏家呢，又不是只有钢琴才能完美地表现音乐，再说了，这世界上钢琴家都已经这么多了，弹来弹去都是那些曲子，有什么意思呢？”

白莎莎听他说得有点气急败坏，苦笑一声，想说什么，却没有说。

张不凡心里堵得难受，闷着头，再也不想说什么了。

喝了冷饮，白莎莎见他仍然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说离她家不远了，她自己走路回去也行，张不凡还是坚持送她回到家。

到了白莎莎家，白莎莎下了车，忽然说道：“张不凡，你说实话，我长得是不是不好看？”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

“跟邱素萍比，是不是差得很远？所以你才对我感觉不太好？”

张不凡说：“不是这样，白莎莎，你要知道，她在我心里好多年了，没人能把她赶走替代，就算比她漂亮都不行，要是看到有人比她漂亮我就喜欢上比她漂亮的，那我算什么了？”

“好吧，是我说错了。”这解释，白莎莎好像是听进去了。

“再说了，你不是不漂亮，知道上次我姐她们离开阳老师家后说什么吗，说阳老师的学生怎么一个个这么漂亮啊，白莎莎，回头我让张秋教你怎么打扮，她们上大学时，专门学过这个，但是我懒得学，你穿衣服老是赶潮流，有点不适合你。”

“意思是我不会打扮啰。”白莎莎居然没怪他，这要是父母跟她说不会打扮，她非跟他们闹翻天不可，可是张不凡这么说，她就没法怪他了。

其实她也觉得自己可能不是顶级漂亮，但还算是漂亮的，只是因为不够顶级漂亮的缘故，就想打扮得新潮一点，扎眼一点，让自己可以成为视线焦点。可是这样，好像还真是效果适得其反。

张不凡调转车头就回去了，白莎莎扭头看看他的背影，咬了咬嘴唇。

后面连续几天，每天的下午都排练，一直到星期五张秋接妈妈回来合练。

白莎莎性格开朗随性，虽然有时也挺任性的，但并不刁蛮，张家的人也很快就认可了这个新搭档并且非常感激她的仗义相助，听张不凡说她还是接受了邱素萍的邀请来的，都有些感动。

星期六张秋带着她去选了几套衣服，并跟她说了一些搭配原则，其实很多东西白莎莎都听说过，但是张秋却做到了应用之妙存乎一心，这几套衣服让白莎莎果然有了质的改变，她的新的穿戴打扮，连她父母看着都很开心，因为父母都不欣赏她原来的打扮风格，无奈说不服她，现在的打扮方式，还给了他们一个秀美的女儿，他们当然开心了，特别是白妈妈，每次白莎莎穿了一套新衣服，她都是越看越爱看，一副骄傲无比的表情，搞得白莎莎哭笑不得。

其实她的父母都已经看出来了，她对张不凡的好感注定不会有结果，所以看到她这么快就从伤痛中走出来，还跟张不凡保持友谊，也松了口气。她父母对她在钢琴方面的发展没有太高的要求，能从事相关工作，自己养活自己就行，她能有机会在这么大的舞台上亮相，他们就很开心了。

当然，虽然解决了参赛的问题，却无法缓解张不凡内心深处的伤痛，白莎莎说的话让他非常自责，居然一点都没能理解到邱素萍对双排键的抗拒，这种抗拒的后面，可能是来自她妈妈身后的厚望，也可能是来自她自己心底的呼喊。

教育学院的三人小组唱，最终是选了适合张不凡的嗓音发挥的《过雪山草地》，当然作了不小的改编，加入了男高和女高，但仍然以张不凡的男中音作为主体，这是两个老师扶持张不凡的心意，他们甘愿作为烘托和铺垫，他们对于自己小组的实力很有信心，私下里都觉得未必输给音乐学院那个小组。这给了张不凡不少的信心。

要不，就不考虑组合了，专心唱美声吧。

但是，唱自己的歌，仍然是他心里挥之不去的念头，美声的受众，更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

有一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又想起了白莎莎说的那些话：“她为什么不尽快弹尽快熟悉……她的内心是抗拒的……”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白莎莎从第一天开始，每次排练之后，都去弹一阵双排键，他又记起了那天她多次欲言又止，当时一心因为邱素萍而伤痛，没想到那么多，现在……

莫非邱素萍并不仅仅是让她来帮助他完成这个比赛，又或者，她自己也想要与他一起搞这个组合？只是不好意思启齿？

这个想法让他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如果，邱素萍真的有让他跟白莎莎搞这个组合的意思，那说明了什么，说明邱素萍已经彻底放弃了他们之间的一切……或者说，邱阿姨已经明确了态度。她知道他们此生无缘了，所以让白莎莎来接替她，接替的不仅仅是比赛，还有组合，还有爱情。

那就是说，他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成功，与邱素萍之间都不再有可能性了，是这样吗？

那么，他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冲动之下，张不凡心里做出了决定，得打个电话问一下白莎莎，邱素萍是不是有这个意思，如果是，他宁可放弃比赛，对，所有比赛都放弃，让邱素萍和邱阿姨明白他的绝望，知道邱素萍就是他的全部，除了邱素萍，谁对他都没有意义……

对，就这么办。

可是，当他拿起小灵通的时候，邱素萍跟他说过的一句话在耳边响起了：“我爸说你太聪明，给了太多后路资己，所以太容易放弃……”

实际上类似的意思，张秋也说过，妈妈也说过。

如果他这么做，就证明他们的话是对的，他太容易放弃了。

邱素萍连白莎莎都去找了，可见她并不希望他放弃，不仅仅是她，恐怕所有的人都不希望他放弃。

他停止了拨电话，心里却非常难受。白莎莎再好，也不是属于他的，他不可能像爱邱素萍那样爱白莎莎。但是白莎莎这么好，如果跟她在一起而不全力爱她，他又觉得对不起这样的姑娘。所以，如果不能跟邱素萍在一起，他也不会跟白莎莎在一起，对邱素萍是因为爱，对白莎莎是因为惭愧。

星期天的排练，是白莎莎过来之后，黄绮的首次加入，看到她的表现后，白莎莎再次被惊艳到了，本来就觉得这首歌有可能获得大奖，听来后更觉得非金奖莫属了。

那一天排练完后，还是张不凡送她回去。

送到白家门口，白莎莎要进大院之前，回头说：“张不凡，我有一个想法想跟你说。”

“你说吧，是不是被我妈的演唱给吓到了？”今天妈妈在排练中的表现，也给张不凡扫去了不少阴霾，可能是因为已经接近演出的原因，今天的妈妈唱得特别出彩，展现出了当年准文工团成员的水平。

“只能说，可能是你妈妈的表现，让我更加看到了这个歌的潜力，所以我想建议你，你的组合要不就找个合适的人一起搞下去吧。”

张不凡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他听出了白莎莎的弦外之音，可他不想用一份不完整的爱去爱白莎莎。如果注定了要跟邱素萍分手，他宁可找一个他不那么在乎的人，或者是纯利益相关的人。伤害过一次白莎莎，他不想再伤害第二次。

白莎莎说道：“我的意思是说，其实，你搞组合，不要非得跟感情混在一起，事业是事业，爱情是爱情，你有你的梦想，唱自己的歌，她有她的梦想，成为钢琴演奏家，你可以找一个，能弹钢琴，但没有当演奏家的野心的人，帮助你完成你的梦想，不管那个人是谁都行，你让邱素萍去完成她和她妈妈、还有阳老师以及整个学院的梦想，这样，可能邱素萍的妈妈，就不会反对你们了吧。”

张不凡如挨当头棒喝一般，白莎莎这话，突然打开了他的一扇门，从这扇门出去，很多障碍似乎就不复存在了，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

对呀，事业是事业，爱情是爱情，完全可以把梦想拆开来，不一定非得纠结在一起，这段时间以来，他陷入了误区，以至于进入了一个死循环。

而且，白莎莎是音乐学院附中的学生，她有声乐基础，她的声音也比邱素萍有厚度，抛开感情因素，其实跟她组合比邱素萍合适，至少可以提供更好的和声。邱素萍的优势在于钢琴的表现力，但在一首通俗歌曲中，并不需要邱素萍那种演奏家级别的细致微妙的钢琴表现，白莎莎绰绰有余。

他有些激动起来，只顾想着，一时没有说话。

白莎莎见他没有回答，以为他不乐意，心里不无失落，说道：“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我是觉得，你的创作能力，不应该埋没掉。有自己的组合，可能对你的创作帮助更大一些，你要是觉得我不行，也可以另外去找别的人，我又不愁没有工作，更不愁嫁不了人，你先考虑考虑吧。”

这时，刚好白妈妈打开了门，白莎莎朝张不凡挥一挥手就进大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