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招安
贵玄司真天，三十六洞天位列十五。
《天地宫府图》云：洞天者，处大地名山之间，是上天遣群仙统治之所。
这处洞天，最早为鬼谷潜修之地，后来张道陵于此炼丹，扬道宏法，遂传下龙虎山天师府一脉。
幽幽鬼谷，山势陡峭，一条青溪蜿蜒流过，两侧峰峦峙立，入云插汉，峰高天窄，万壑争流，钟天地造化之神秀。
天色朦胧，谷中雾气腾腾，宫殿楼宇只见红砖金瓦。石台旁有数道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石台表面如同水波荡漾，月映入水一般显露出天师府中的纷杂乱象。
眼看着天师府掌教天师即将丧命，其中一人忍不住悠悠长叹，拂尘一甩，那飞出的子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文王演六十四卦，我天师府自当传六十四代才算功德圆满，至恩溥不过六十三代，如何能就此陨落。”
众真神情动容，都向他看去。
坐于乾位的白须道人道：“既济之后是未济，六十三卦，未尝不是圆满。载阳真人，此时承负入世，恐怕沾惹劫难，难得大道。”
载阳真人收起拂尘，“此魔欺我山门无人，我又岂能坐视不管？”
白须道人叹道：“大劫须臾即至，我等也将拔渡无边苦海，你何苦再惹凡尘。玄师便是前车之鉴。”
载阳真人睁目道：“我千载传承，岂能断于此处？”
巽位的一个道人不满道：“至多十余年，我等便要渡九天而去，洞天内绝不可沾染点尘，你若是气不过，可出洞天与他理论，莫要连累我等无法脱身。”
载阳真人断喝道：“功德未满，说什么了断！”
那道人冷言：“人道大兴，已成定局，届时天地翻覆，我等何处栖身？趁早了断，才是上策。”
载阳还想说什么，白须道人轻轻敲了一下座前钟罄，“载阳若有伏魔之心，可自去应劫。”
载阳道：“非为伏魔，实为护我道统！九天之外苦海无边，倘若挨不住，我们也能有个退路。此魔飞僵已成，千年之未有，又炼化龙躯，几若不死不灭，实天地之所钟，若能收来做我道门护法，或可护我道统不灭，为我等存续一分香火。”
巽位道人哂笑一声，“今日决策，皆奉玉皇大天尊谕旨，谈何退路？未虑胜先言败，岂不是催折锐气，动摇天下上真之心？”
载阳真人一言不发，看向白须道人。
白须道人沉思片刻，叹道：“罢了，便予你一炷香时间。”
载阳真人大喜，“多谢老天师。”
巽位道人愕然抬头，“老天师，承负尘缘，如负五岳，恐难渡苦海。”
白须道人阖目道：“一炷香而已，无大碍的。诸位真人，随我一起为载阳真人斩断尘缘。”
众真颔首领命，巽位的道人也不得不同意，与众人一起掐动法诀，纂刻于石台之上。
霎时间，石台就发出朦朦白芒。
白须道人道：“载阳，只有一炷香时间。”
载阳真人点点头，也不见有什么动作，石台上水波荡漾一刹，他本人依旧端坐，天师府中张天师惊恐的脸色却逐渐平静下来，眉目中也带上了些许悲悯。
“显灵了，显灵了！”
土匪惊慌失措的叫声引起了不少正在搜刮财物的人的注意，纷纷停下手上的事，迷茫的看了过来。
“胡说什么！”
姜钟看到张天师没被子弹打死，也是眉头一皱，赶紧喝了一声，一把将这个土匪打晕，对周围众人道：“他被吓破胆了，拿炸药来！”
这种打不死的怪异场面他见过！
当初杀九叔不就是这样？
这天师虽然懦弱无能，但地位怎么看也比九叔尊崇，有些庇佑也是应该。
没等茫然的众匪徒反应过来，气质骤变的张天师就开口道：“得饶人处且饶人，道友，何必赶尽杀绝呢。”
嗯？
姜钟眼光一凝，察觉出不对。
此前张天师语气软糯，气虚不定，现在语气竟然有些威严，明明是气完神足。
功运双目望去，就见眼前之人已经不再是青年道人模样，而是一位颌下三缕黑须，面相儒雅，头戴纯阳冠，身穿八卦锦云袍的中年道人。
扶鸾？起乩？请神？祖师爷上身？
姜钟心中警铃大作，暗扣怀表，“这位道长是？”
那道人开口道：“贫道载阳，三百年前于龙虎山得道，现居贵玄司真天。”
三百年前？崇祯时期？
姜钟心下算了算，不免有些忐忑，活了三百年，怎么也是个老怪物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对付的了，“贵玄司真天我也有所耳闻，道长不在洞天避祸，何苦赴蹈红尘？”
载阳真人道：“为我天师府道统存续，特来度化道友。”
姜钟神色怪异，“度化？”
载阳真人颔首道：“道友既知大劫，想必也明白，天地玄流至此而休，无论魔头僵尸，还是有道上真，都将被扫落尘埃。所以我特意来为道友指出一条明路。”
姜钟问道：“什么明路？”
载阳真人道：“受箓传度，入我玄门，得高功真果，享万世逍遥。”
又是招安？
姜钟神色越发怪异起来。
这老道给的价码比九叔要高不少啊。
只是……
《西游记》里，天庭剿灭不了孙悟空，招安，《水浒传》歼灭不了宋江，也是招安。
孙悟空五行山下五百年，西行路上八十一难，可还历历在目；梁山好汉被招安后，北击大辽，讨伐田虎，剿灭王庆，南征方腊，功勋赫赫，但结果呢？还不是被人玩死。
教员早就说过，投降派是没有好下场的。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或许其中有好处可以谋划一下。
姜钟目光闪动。
正想着，几个土匪拿着炸药过来，见“张天师”还在说些胡言乱语，就骂道：“真是失心疯了，你要不要看看你的处境？”
说着扬手就要打。
哪知“张天师”虽然被绑成了粽子，但是只挣了挣，身上绳索竟簌簌而下，手一挥就把这个土匪掀飞出去。
“妈的！还不老实！”
“弄死他！”
剩下的几个人没被吓住，他们刚刚攻进了天师府，心里认为天师府也不过如此，正信心满满呢，所以呜呜喳喳就要往上冲。
“等等。”
姜钟赶紧拦住，瞅着载阳真人道：“少拿那些废话搪塞，我只认好处！”
孙悟空都被封了个齐天大圣呢，“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呢？”
载阳真人心下一喜，道：“哦？你想要什么呢？”
姜钟道：“我要天师府道书法册，真经玉典。”
弼马温、齐天大圣这种虚衔可打发不了他。
载阳真人皱眉道：“你不是已经取了府中经卷了吗？”
姜钟呵呵道：“俗流经典、古今旧事岂能修出东西？道长不要拿这些垃圾搪塞我。”
他翻看过那些东西，讲述的东西甚至都比不上瓶山丹书，只流于表象。就好像一本介绍坦克的书，你只说步坦协同、闪电战，却丝毫不提制造流程、如何搭建工业体系，岂不是空中楼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