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何为贫困

休息了两日，这段时间，钟晓彤回了一趟家，坐在婷婷的房间，在简陋寒酸的室内寻觅她往昔的影子。她的妹妹几乎没有照片，唯一的一张合影照也随着她的离去不知所踪。每每想到这，钟晓彤心如被刀子挫一样的钝痛。

这期间她也去看了姥姥，姥姥一见她就哭。就说她可怜的母亲，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在她临走时硬塞给了她一百块，说她太瘦买点好吃的………捂着兜里的钱，她的眼睛滚烫，一如她的心。在所有人中，除了对妹妹的牵挂，钟晓彤对姥姥的感情是最特别的，因为，姥姥对她的爱最无私，每当她看到苹果的时候，都会想起冬天那温暖的一幕幕，她的姥姥在她的被窝里放一个大苹果，慈祥的说“捂着，早上吃的时候就不会冰牙肚子疼。”钟晓彤珍惜这种感觉。

两个姨分别给了她二百块钱，大姨气的直骂：“老钟家没一个好东西，都是欺负人的，就那样的还狗眼看人低，我倒要看看以后他们一个个都有什么好下场。”钟晓彤听着，心里苦笑，难道她不姓钟吗？手里捏着那二百块钱，手里都出汗了，潮湿难受。二姨倒是很痛快，直接给了二百，但她却不是很支持她读书。“晓彤，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只要你找个好男人，一辈子安安分分的不挺好。”小姨夫也接着话道“是啊，可千万别找你爸那样的。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才半年没见，晓彤变化到是很大啊，玲珑有致，顶能找个好人家。”说完看着小姨。

小姨点点头“你给留心点”。

“孩子倒是好，就怕她那爹给拖后腿，一听他的大名，人都吓跑了。谁愿意与他做亲家啊。”

钟晓彤认真的听着他们的讨论，最后两人一致要给她介绍对象，见她一直低着头，根本不上心也就作罢，最后，小姨说了句“晓彤，你可记着了，我们帮你，那是可怜你，并不是因为你学习成绩如何的好，是为我那苦命的姐姐，就你爸那混蛋，我们是懒得搭理的。”

钟晓彤点点头。

开学的日子到了。当她穿上校服到了学校的门口，拿出学生证，很亲切的走了进去。步入了久违的班级，钟晓彤仍旧做她默默无闻的学生。直接来到自己的座位。她的同桌是一位很漂亮的女孩子，也很出风头。一头短碎发经常被她摆弄，用手指一缕一缕细致的梳理，在班级里，她很少穿校服，简短利落的小t恤，各种颜色和样式都有，更有一个很洋气的名字，姚丽娜。很多人尤其是班里的男生唤她lina，带着洋话的韵味。当然，她成绩不好，每当做卷子的时候，她经常会抄袭自己的，甚至拿自己的卷子让男生替她写。

美女就是被吹捧的，他们班级五十二名男生，二十一名女生。除了姚丽娜，何畅，还有刘元，剩下的十八名女生都被班里男生私下里唤作恐龙。什么霸王龙，鲸龙，雷龙，气龙，弯龙，鱼龙，滑齿龙，圆顶龙，喙嘴龙，蝙蝠龙，大眼龙………三班的三仙十八恐就是这么出来的。女生当然早知道，虽然有人愤愤不平，但怎能挡住那悠悠众口。钟晓彤不知道她被唤成什么龙，她和同学交流沟通的太少，对于那些无聊的事情，更是没有一点好奇。姚丽娜的男朋友是班级六大魔头之一的魏源，那个男生有些黑，长的蛮高，眼神锐利，姚丽娜曾无限骄傲的对她说，魏源的老爸是省公安厅的副厅长，特牛。钟晓彤只知道他们班级的六大魔头很厉害，外面的混混都忌惮。而这七人都是掏钱上来的，学习成绩倒数，家里有本事。就连老师也通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是班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经常有人开玩笑夸张说，六大魔头联手，打败***高中无敌手。

姚丽娜还没到，钟晓彤选了靠外面的坐下，因为姚丽娜喜欢坐里面，那样有安全感。并不是钟晓彤让她，而是她坐哪都无所谓。其实所谓的安全感不在于位置，而在于你的心态，就如她，当鸵鸟的心态就觉得安全感十足。

等新任班主任老师来的时候，一顿的点评总结后就是勉励。然后，老师就开始点名，认识重新分来的理科同学，在点到几个重点尖子生的时候，她都会仔细看看，在点到棘手的差生时，也会仔细瞧瞧。而像钟晓彤这样的中上等，老实巴交，没什么特色的，几乎就一带而过。

老师第三件事，就是让大家将学杂费交了，钟晓彤垂着眼睛不自觉的摸着兜子里的四百八十块钱，每一分都不容易。

第四件事是特困生申请，将家里情况写详细下午递交上去，老师通过家访调查，选出四名。然后再由同学公证选出两名。

中午时分，钟晓彤攥着笔久久无法下笔。她该怎么写？写什么？写她父亲身强体壮，好吃懒做，酗酒打架，坐过牢然后失去供读她的能力还是写她有个后母患了精神病，家庭实在困难？那仅剩下的自尊又冒出来了，让她不愿意揭开那层恶心的面纱，她就那么捂着，包着，用身体挡着，怕别人窥探到腐烂和丑陋。笔尖透过纸背，她一字未写出。

第二日下午自习课，钟晓彤看着团支书孙磊将票一张张的收上去，然后由班长沈从云一笔一笔的写正，她坐在座位上静静地听着。

在公证的选出两名贫困生后，钟晓彤释然的抬起头。是的，他们才是真正的贫困生，条件完全符合。

突然，她感觉一道视线远远的投了过来………钟晓彤一直觉得沈从云的眼神太过干净，就如同秋日湖水，有着暖洋洋的光亮,即便带着疑问的时候。她抑制住自己的不自在，淡淡的移开了视线。

姑姑不知从哪里知道这件事，当着她的面打电话给她的班主任老师，并说明了钟晓彤的家里情况，当然是偏离实情说的。班主任老师只是对她姑姑回了句：“没听说啊，钟晓彤没有写申请。”

姑姑没有再说什么，讪讪的说 “谢谢您了，老师，看来别的同学更需要这份支助。”说这话的时候，她是瞪着钟晓彤的。然后客气的挂了电话，

姑姑冷笑的盯着钟晓彤良久“哼，小小年纪，虚荣心倒是不小，晓彤，你说说你有虚荣的资格吗？被支助可耻吗？有能耐你就甭念了，每个家都是拉家带口过日子的，你这么大了，指望谁养活你啊，就是在我家住的这些年，你吃喝用度，哪一样不是我给的，有志气你也别用我的。”喘了口气，她接着说：“你们家的事，我可真管不了，前天两，和你那死爸也说了这事，我也不图他能给我一分钱，就是告诉告诉他，让他知道什么是责任。谁知，那没良心的一句话，说我愿意管闲事，说他又没强迫你非住我这。你听听，听听，他这说的是什么狗屁话，你倒是和你那爸一个样，好逸恶劳，打肿脸充胖子，分不清个好赖，好，你们厉害，正好，过两天我们家大装修，你去学校住吧，我管不了了。”喊完这句话后，看到面无表情的钟晓彤，嘴巴撇了一下。“你这孩子，我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女孩子就怕太虚荣！”

钟晓彤觉得一口气就憋在那，上不去，下不来。她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那晚上，她没有吃下一口饭，一直躺在床上，第二日她的嘴里，牙齿，嗓子疼痛灼热。稍微咽口唾液都疼，胸闷气短。她知道，在班级里，属她最可怜。就是那被支助的两名同学眼睛里都是澄清的，而她不是。她从不愿意照镜子，就怕见到眼内深深的哀伤，她怕自己忍受不住，对着镜子哭。对于姑姑的话，她听的明白，以后不能住在这了。

申请住校的程序很简单，班主任老师看她的时候也没有过多的追问，连姑姑那番电话也未提一字，钟晓彤想，这么大的班级，需要她关心的人太多了，她其实不算什么。

交了一百五十元钱后，她被内勤老师分到了一间宿舍，里面住的并不是她班级的。

没有了在姑姑家的吃喝，钟晓彤手里仅仅不到二百元钱，这些钱将是她半年的全部费用，她算计着怎么花，就算再省，一天两元，加上洗漱用具等，也顶多挺四个月，这期间还不能加上要教给学校的试卷钱，听说高二需要的钱会不少，不够了她该怎么凑？她不能想，只要一想就觉得头痛，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