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三年之后

午夜梦回，当钟晓彤一身冷汗惊醒之后，她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咕噜噜的用力喝下，才慢慢安抚了燥热和恐惧。

异常熟悉的梦魇，她被人拿着刀子追，被逼到无路可退，眼睁睁的看着那柄大菜刀劈头盖脸的砍下来，有时候，她惊醒，大多时候，是嘤嘤哭泣，身体动不了，体会着那威胁的巨大恐惧。

毕业三年了，一路走来，辛酸自知。当那些人带着或尊敬或羡慕或鄙夷或不屑的目光唤她一声钟经理的时候，他们都不会知道，她是如何走到这一步，从蛹破茧而出的瞬间，是撕掉一层皮的痛苦。很多蝴蝶都是在破茧而出的那一刻，被痛的死掉了。而她终于闯了过来。

抽出一根烟，随着打火机的脆响，点燃，轻轻的吸了口，吐出，直到一根烟吸完，按灭，她下床又到了杯水，翻找抽屉里那瓶熟悉的白色瓶子，倒了两颗小药片，就着水喝了下去，躺在床上数着绵羊，数着数着不知数到了哪，晕沉沉的。她知道这样不好，只是有时候有睡眠障碍，如果不借助药物，明个有的受的。

b市，G市，S市是中国最耀眼的三座大都市，毕业后，她毅然决然的离开了G市，随着同学来到S市。

她想如果没有金泽，就没有她钟晓彤的今天。她信命，一直都深信不疑，甜甜曾说，她会很好过，那么她就在最险难的时刻，拼命的告诉自己这句话….

她进了一家中德合资公司，现在主要是做市场策划和长远投资。

一开始，她从临时工做起，被分到一个team，专门是接收信件，邮递，打杂，慢慢的被分做跟单。

有时候你努力了不一定有成果，但你不努力一定没有成果，钟晓彤够刻苦，够用心，她过了试用期成为一名正式员工，一签三年。先后她被任命为策划员，凯那的策划总监，去年被任命为总经理。

工作初期的艰难现在回头看看其实也不过尔尔，就如同很多东西一样，走过来也就走过来了。女人其实也可以是把刀，只要她将心冰封起来，可以跟男人一样，冲锋陷阵。

早上，钟晓彤开着车穿梭在紧密的车海中，周一堵车是常有的事，她特别早一点出来。等红灯的时候，用手托着腮，习惯性的想着日程安排。一路龟行，等到凯那办公大厦时，抬手看表，八点四十五。还有一点时间吃早餐。她停好车，来到一楼的茶点厅，要了一块蛋糕和牛奶，临着窗户的位置坐下，拿起叉子，叉了一小块，那是她喜欢的甜。

金泽说现在很少有女人像她这样不管不顾的吃甜食，她一笑置之，指着自己的体型很骄傲的说“那是因为我有资本，她们见到我吃不知多羡慕。”只有在他面前，她才如此放松。

金泽也是一笑“是啊，你就偷着乐吧。”然后会帮她买单。经历过一些事后，她对金泽异常亲切，从心里感激他，若不是他，她很可能早不在人世了。他几乎看到了她最狼狈的曾经。也正因为此，他们注定不会成为伴侣。

吃掉最后一块，牛奶的热度正好，一口气喝完，拿起纸巾，轻试嘴角，提起包，走到电梯旁，刷卡，进了电梯。

就在电梯门将要合上的时候，一个娇俏的女子蹬蹬跑了过来，“麻烦等一下。”钟晓彤老远就看到那是公司的员工陆圆圆，二十四岁，花一般的年纪，这女孩子很可爱，很纯净，学历也很高，是德国慕尼黑大学毕业的，现在做市场策划，她先前的工作。

陆圆圆一看是总经理钟晓彤，便笑着打招呼 “钟经理，早安。”

钟晓彤点点头，微笑“早安。”

然后两人没有过多的交谈，陆圆圆偷眼看去，自己美丽的女上司，不由暗自伸了伸舌头，对于钟晓彤，凯那的老员工没有不敬畏的。对此，她十分好奇，随着在凯那待的时间长了，越觉得不可思议，那么一个迎风弱柳般的女子，身上总有一种令人折服的韧劲，你不和她打交道，永远也不会看到她淡雅的微笑下竟可以那么果敢。

陆圆圆来的时候，她还是总监，总经理是从德国总部直接派下的，金发碧眼的德国佬，虽然礼貌，但却有着德国男人特有的法西斯。平日里一副眼高于顶的高傲模样，对中国男人通常很不屑。能讲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工作能力也颇佳，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德国本土男人栽倒了当时做他下属的钟晓彤手里。

经过钟晓彤手里的东西，成本会是最低，利润却是最高，她能轻易的摸透合作商的心思。对症下药，突出的表现，让她成为凯那在中国的总经理。

她的笑容很有标志性，带着女人特有的矜持，浅浅的，让人看起来很舒服。平日里那双眼睛很温和，凝着一层雾，让人尤其是男人情不自禁的生出怜意。当她在工作中的时候，又特别的精锐，微微一定，很有主见。

个人问题，据说依旧单身………..想起一年前，大卫的窘态，相信应该没有人敢轻易去摘这朵花，除非这个男人有足够本事。

叮咚一声，到了，钟晓彤看了一眼陆圆圆谦让的举动 “谢谢。”也没客气先走了出去。

陆圆圆微笑“不客气。”

对于钟晓彤，陆圆圆欣赏中有种亲切之感。与她工作，她总能让你觉得有条不紊，心细如发，她有个很好的习惯，几乎会把将要出现的问题全设想到，然后让大家讨论整修方案。最后到了与客户正式谈判的时候，总因准备充分，应对自由而令对方信任、满意。

陆圆圆偶尔的也会看到钟晓彤吸烟，站无人处，一手环臂，两根白皙的手指夹着细细的香烟，半阖着眼睛，她的背影看起来纤弱的忧伤。陆圆圆很想知道，那时候，她在想什么或是在想谁，她看起来像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也曾在客户酒桌上看到钟晓彤喝酒，很有分寸，该爽朗的没有一点矫揉造作。让人如沐春风。该推辞的，她绝不动一口，她挺会说话，都说柔韧能克刚，她用的很好。

钟晓彤对手下的员工管理中西合并。因为是合资公司，中方的老总是东北h省的，这座大厦都是他的产业。

在中国嘛，难免会有一些走后门的地方，钟晓彤，豪不畏惧亲戚连带关系，将老总妻子的表弟给开除了。当时很多人都对她捏了把汗，却没想到这事就不了了之。

关于她的传闻很多。有一个经常来看她的大帅哥，叫金泽，据说是她的大学校友，很多人说他们是恋人关系，但通过观察，陆圆圆觉得不是，因为钟晓彤看金泽的眼神没有一点火焰。也有人说，凯那的客户，台资的老总何国强罩着钟晓彤，钟晓彤是人家包养的小三………还有钟晓彤似乎和政府官员走的很近，关系很好，出于利害关系，有人嫉妒的私下造谣说，她能爬到今天的位置，不知暗里用身体换了多少次……..

有不少关于她的传闻和猜测，但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给一个猜疑或者鄙视的眼神。如果一个女人能让最高的管事者滚蛋，那说明她有绝对的实力。

钟晓彤坐下没多久，就让助理小王将行程拿来，再次仔细看一遍。凯那和房地产康易达的合作接近尾声，销售已展开，前期的效果不错，关于中山路上的上好楼盘，地理位置很好，就是因为施工时死过三人，很多人都不敢买，怕不吉利。成为了一个难题，康易达找到了凯那，两家达成协议，凯那策划销售方案，报酬以销售金额待定。

接到单子的时候，钟晓彤想到怪神论确实能左右人的思想。稍加琢磨，初步写出了一个大体的策划思路，然后大家讨论最后敲定了一个方案，待与楼盘开发商康易达协商后得到了认同。通常人们都怕晦气，怕衰，怕鬼，那就将死人的地方弄成最热闹的场所。什么比吃饭更重要？那一层，整个打通，然后以成本价售出，专门做了个美食城。而二十五层的高楼，电梯很重要，这样的地方最忌讳黑洞洞的四角电梯，本身就凝重，庄严，尤其在夜晚更让人浮想联翩。整修成椭圆形的暖色调玻璃，四面通透，通过玻璃随时能见到人，减低人的恐惧。而物业的保安更是时刻给电梯放音乐，放松心情，放松紧张的神经。同时，在小区最安全阳光的地方，打造了一所高级幼儿园，费用是上海最低的。

更有一条好消息，上海要修一段铁路，正好是中山路的口去火车站和虹桥机场。这无疑是一道吸引人的亮点。

就这样，本来以为最高能出售1.5万一平的房子，卖到2.7万，房子仍在热销中。就剩下收尾工作，为了祝贺这场愉快的合作，下周五，两家公司的首脑和骨干人员，坐在一起会餐。

一天下来，钟晓彤开会、讨论、审核，一晃眼到了下班的时间。明天她会去德国出差一星期。

下午，甘萍萍给她打电话，说是一起出去喝酒。

一次甘萍萍酒后吐真言，说嫉妒她，更因为金泽，早在大学的时候就讨厌她。说出来也许就说开了，两人并未因为那件事有芥蒂，因为都在一个城市，时常聚聚。

钟晓彤知道，甘萍萍和金泽之间也是藕断丝连，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就是知道。所以，退一万步讲，她和金泽也绝对不可能。也从心里衷心希望他们有走到圆满的一日。她很可悲的发现，上了这么多年学，唯一能重叠回头的也就是金泽和甘萍萍了这两人………….

驱车去了FRb酒吧，灯光闪耀，水晶霓虹，到处彰显奢华，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穷二白，一分钱掰两掰花的钟晓彤。在竞争激烈，寸土寸金的S市，她有一套自己的贷款房，有一辆汽车，也算是一真真正正的白领。

锁上车门后，她由侍应生躬身迎了进去。一路踏着地毯，走到了熟悉的位置，看到了熟悉的人。坐下后，看到甘萍萍挑眉看过来。“最近怎么样？”

她微微一笑“老样子。”然后转头对服务生“蓝色火焰，月里白冰各一杯。谢谢。”

“怎么老喝这么极端的。”甘萍萍饮了一口手中的鸡尾酒。钟晓彤斜眼“你不也是。”

甘萍萍笑笑。

酒上来后，两人碰杯对饮。各自吸着烟，云烟雾绕间看着霓虹暧昧…….大多来这地方的都是有几个钱的，五彩滚灯下，忽明忽暗，高雅低俗并存。

“晓彤，怎么样，唱一会去。”甘萍萍倾身上前建议着。她知道钟晓彤唱歌是极好听的。

钟晓彤按掉手中的烟头，“好啊”两人相视一笑。

来到包间，二人轮流着唱，从古典到现代，中文，外文的，极尽放松………..直到凌晨时分，才结伴着出来。

此刻的钟晓彤早不是当年那个自卑的女孩儿，她已经熬出了头，生活将她磨练的有些光滑。

甘萍萍去了趟卫生间，钟晓彤在外面等她，淡淡的看着周围的喧哗，肆意的放纵………

这时有人过来。“小姐，请你喝杯酒好吗？”

钟晓彤没有看，搭讪这种事情，甘萍萍最会打发，这种机会通常都留给她。“我喜欢自己买单。”

“那你请我喝杯好吗？”男人很坚持。

钟晓彤仍是没动，面色淡淡的说 “不好，我不随便花钱。”

男人眉头微挑，饶有兴致看着她，而她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看来这酒是喝不成了。”

钟晓彤颔首表示认同。

就在这时，她听到侧面有女人的声音“Jony----------”

男人微微侧身，看着女友走了过来，警惕的盯着他刚刚交谈的女人，冷冷的问 “你认识她？”

被唤成Jony的男人摇摇头，故意误导的笑说“这小姐看起来挺漂亮，似乎挺喜欢玩成人游戏。”说完直直的盯着女子，发现她听了他的话仍是面不改色，还挺淡定的。

女友听了Jony一句是是而非带着深意的话后，有些了然的笑，戏虐着“我就不明白了，看着人模狗样的怎么竟干下贱的勾当。”

钟晓彤淡然扫了两人一眼“是的，人模狗样的竟干下贱的勾当，而且还是对对碰。”

“你活的不耐烦了吧。”女人提高声音。

难得的有乐子看，附近的人已经侧目围观。

钟晓彤冷笑的看着那一脸鄙夷的女人“我就不明白了，看着人模狗样的怎么竟成了泼妇。”

女人被钟晓彤一激，顿时大怒，“你这个贱人！”边说手夹着风扬着巴掌扇了过来，钟晓彤手疾眼快一把抓住，沉声一字一字说：“适可而止！”

女人看着钟晓彤，虽然说出的话没什么分量，但那双眼睛，就似腊月的冰，带着刺骨的寒，隐透一股豁出去的强硬。

钟晓彤趁着女人的瞬间呆愣，一把甩开她的手臂。缓和一下，指着一旁的男人冷声说：“看好你的男人，我对他没兴趣，你吃醋找错人了。”

这时甘萍萍出来了，扬着手机笑说“如果不想进警察局，咱们就这样散场了，好吗？”她走上前，咯咯一笑，带着南方的软甜对女人说“幸亏你没打到她的脸，她律师很厉害的。而我这里恰巧录影了。”

女人见对方来人说的话后，一脸的阴晴不定。

“走吧。”钟晓彤冲甘萍萍淡淡的说。

甘萍萍点点头。

钟晓彤走出三步后，突然回头。扫了眼那旁观看笑话一脸欠扁的男人，对女人说“记得回家将马桶刷的干净些,这样用起来才能心安。”说完转身便走。

甘萍萍晕晕乎乎中瞪大了眼，接着一边走一边笑！

留下有些疑惑的女人和脸色铁青的男人，突地，他笑了， Nb的人到处都是。

生活本就是一场闹剧，这方唱罢，那方登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