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沉痛道歉

从冥想院出来，赫连胜就直奔了斋月塔，看到了脖子上缠着厚厚纱布的妙灵，她的手臂也不太灵活，正是那个假赵雨刺伤的。赫连胜心中忽的一痛，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声音隐隐有些沙哑，“灵儿，对不起。”

事到如今，他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话，似乎唯有道歉才能将他内心的愧疚解释清楚。

妙灵不着痕迹的甩开他，与他保持着主仆之间的距离，恭敬道：“大公子没有什么对不起奴婢的，奴婢的卖身契就在您手中，即便是死，奴婢也是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说实话，她的话听了很是让人受伤，可赫连胜觉得自己没有资格露出难过的表情，在她最需要保护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及时的出现。从前，他觉得自己比覃轩君要更在乎她，如今却发现覃轩君对她的情意丝毫不比他差。

最后，赫连胜只对她说了这样一句话，“卖身契，我会还给你的。”

他的回音还在她耳中来回穿梭，她却只看到了他的背影，渐渐地，连背影都模糊了。

妙灵抬起手，擦了擦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眼泪，心中有无限凄凉，他把卖身契还给她之后，她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还记得那日大夫人对她说过的话，她和赫连胜终究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之前已经有了赫连玉兰和俊宇的例子，她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牵绊住赫连胜。从前她以为他是鬼，所以才敢与他谈婚论嫁，如今他就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她和他之间也多了许多无形的阻碍，正如大夫人所说，他若无所畏惧的话，何苦要骗她，何苦不在他还是断阳的时候就把他的真实身份告诉她。

或许，他也知道二人的感情只存在在虚无中吧。

第二天，大夫人和赫连胜送走了对外宣称已死的赫正连，他们母子之所以没有杀了他报仇只是不想沾染上太多的鲜血，而赫连胜自然不知道大夫人心底的另一个想法，对于此刻一无所有的赫正连，让他毫无希望的活着才是对他最残酷的惩罚。

送走了他，大夫人眼底掠过冷冽的光芒，问道：“胜儿，昨天我对你说的话，你可考虑好了？”

赫连胜眼眸微动，睫毛慢慢遮下，挡住了眸中伤心的神色，尽量用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道：“我想要把妙灵的卖身契还给她。”

“卖身契？”大夫人的眼底出现一丝戒备。

赫连胜装作没有看见，内心似是古井无波，“对，我不想让她再留在赫连府。”

如今没了赫正连，宰相府也不复存在。

听到他的话，大夫人脸色稍缓，“你肯放她走？”

赫连胜既没有承认，也没有辩驳，大夫人无疑是认作他默认了，心中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若是胜儿往后再也不见妙灵，她倒是可以放弃除掉妙灵的想法，好歹妙灵也是帮过她不少事情的人。

于是，大夫人很是爽快的答应了他的请求，反正丫鬟多的是，即便像妙灵那样聪慧的丫头不多见，她也不缺这一个。

看到赫连胜捧在手中的卖身契，妙灵呆了片刻，而后用着恭敬的口吻说道：“多谢大公子，从此以后，我不能再服侍在您身旁，希望您能过得好。”

说完，妙灵便迅速地转过身，否则她忍不住的泪水一定会被他瞧见。她不想让他看到她伤心落泪的模样，所以只能假装迫不及待的收拾东西离开。

直到听到身后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妙灵才跌坐在地，哇的一声哭出来。

她走的时候，很多人都来送行，唯独不见他的身影，但是她有直觉，他一定躲在某个角落在看她。他让自己离开或许有无奈，有不舍，但却是对二人最好的结局，她能理解他，也不恨他。

在他人的眼中，她能够离开是件好事，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卖身契捏在别人手中，何况，她还有四皇子在。

看到秦玄君亲自来接她，其他人都是艳羡的。

妙灵瞧着覃轩君眼中的深情，有些不自在，但终究是上了他的马车，也算是彻底断了赫连胜的那点不舍。

马车行驶到再也看不到赫连府的时候，仲灵才对覃轩君说了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四皇子，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

覃轩君一直最害怕听到这句话，但他还是听到了，心中有股难言的痛苦，自妙灵上了马车之后，他就在幻想着她是自愿的，他甚至都想好了以任何代价求得父皇同意他娶她为侧妃。

可是，仲灵终究是说出来了，她即便是离开了他，也是不愿意留在自己身边的。

“那你要去哪里？”许久之后，覃轩君才说出了话，他尽管深爱她，但也不会强迫她留下。

妙灵想了想，道：“大夫人和大公子给了我许多钱，我想要去小镇上开一间蜜饯铺子，四皇子若是哪一天在京城待得闷了，可以去我那里转一转。”

她的生活中已经注定了没有甜蜜可言，所以她希望能够卖给他人口腹上的甜蜜。

覃轩君顿了顿，半晌，才笑着点了点头。

……

妙灵离开的一个月后，赫连胜忽然也向大夫人提出了离开的请求。

此时的大夫人，正在满心欢喜的为赫连胜张罗亲事，已经相中了好几个姑娘，就等着赫连胜拍板了，没想到却听到了这样的话，顿时就怒火中烧，拍案而起，“你再说一遍！”

赫连胜面色不改，淡淡开口，“二弟比我有才能，这个赫连府他一定会让它恢复往日的繁荣，我即便是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您也知道，我一贯是闲云野鹤惯了，突然扣上个大公子的帽子，实在是不习惯。”

如今赫连府已经恢复了平静，他不希望再留在这里，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里已经没有了他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你是不是因为妙灵那个丫头？我就知道当初不该饶了她！”大夫人怒吼道。

再次听到妙灵这个名字，赫连胜有种很熟悉的感觉，而后才道：“您又何必恼羞成怒，您还记得我七岁的时候，您说的话吗？”

闻言，大夫人愣了一下，他七岁的时候，那应该他还是断阳的时候吧，她依稀记得有一次他闯进了静心院，还毁了她一个佛像。不过，他却一点都没有惊慌，她当时很是震惊，还说过一句若是修儿还在世的话，她也希望他能够胆大妄为的生活，肆意潇洒的活着，最好不要活在这个勾心斗角的府里。

猛然想起这句话，大夫人久久不能回神，如今没有了赫正连，没有了老夫人，没有了那些令人恐惧的交易，她便想要把赫连胜绑在自己身边，让他为她带来荣耀。甚至，她还想要以他的亲事为代价，换来那些锦绣的前程。

如今想想，她和当初不惜一切代价娶她谋得前程的赫正连有什么区别？

大夫人心中生出几分惭愧，看向赫连胜的眼神也渐渐变得理智，“胜儿，你真的想要离开吗？”

赫连胜重重地点了点头，“母亲，孩儿发誓，即便我离开了，也不会不管您。只要您什么时候想离开了，我随时都会接您离开。”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喊她母亲，眼泪瞬间就滑落下来。

她盼了这么久，终于是听到他唤她母亲，她还以为他心中因为妙灵的事情恨她，如今她才醒悟，他才不会恨她，他根本就不是她那样的想法。

最终，大夫人同意了赫连胜的请求，“好，你去吧。”

赫连胜立刻跪在地上，郑重地朝她叩了三个头，她虽没养她，但她生了他，给了他生命，这个血脉之情就值得他永生铭记。而且她所有事情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自己好，他没有任何理由去埋怨她。

大夫人颤抖着手，她本想上前扶起他，可她害怕自己一旦抓住了他的手，就再也不肯放开，所以她没有动。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放手让他去追寻属于他自己的美满人生。

赫连胜离开赫连府不就，妙灵的蜜饯铺子刚刚开张，虽然店铺很小，但也算是她自己的生意，所以她很是高兴。

才开张第一天，她的铺子就吸引了许多的小孩，不知是香甜的蜜饯，还是她免费的缘故。不过，开张第一天免费是她的经营之道，不管小孩们为何而来，她都愿意接待。

她的店铺中仅有一个伙计，就是改过自新的扶松，赫连府已经容不下他，所以她就收留了他，虽然他做过一些坏事，但最后却也悔悟了，她愿意给他一个重新生活的机会。

而扶松也十分感激，特别卖命的在干活，他的老娘亲还活着，他要用自己的劳动来养活她。

“姐姐，你笑的好甜，比这个蜜饯还要甜哦。”一个小孩忽然跑到妙灵面前，笑嘻嘻的说道。

见状，其他小孩也纷纷跑过来，围着仲灵哈哈笑着，有的甚至还用沾着糖浆的手摸着她的衣服，仲灵却不恼她，任由她们围在她身边，还问那第一个小孩，“姐姐的蜜饯真的很甜吗？”

那小孩点点头，“当然了，而且我很喜欢姐姐，以后我可以常来吗？不买蜜饯也可以来吗？”

看着小孩眼巴巴的等着她的答案，仲灵连忙答道：“可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