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八门齐聚
丁齐在心里嘀咕道,这样便聚齐了吗?就算那位风门高人鲜华也认识惊门高人,还将人给请来了,但好像还缺疲门传人啊?疲门高手丁齐倒是曾见过一位,就是施良德当年遇到的那位江湖游医吴老先生。可是丁齐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那位吴老先生,而且他老人家叮嘱过丁齐,不要将和他见面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丁齐想了想,还是欲言又止,好像说了也没用,反正他也找不到吴老先生,实在不行再说吧。而看叶行的态度,非要拉上丁齐充作疲门中人,可能是担心被这个团队撇开。
这时大家都已经吃饱喝足,桌上的剩菜也凉了,丁齐站起身来道:“我虽然不太会做饭,但粗活还是能干的,就帮着收拾桌子、洗个碗吧。”
朱山闲也起身收拾碗筷,低着头似是意味深长道:“丁老师可不是只会干粗活的人,这次幸亏有你在,起到的作用太大了。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丁老师帮忙分析指导呢。”
丁齐说:“哪里,哪里!你们都是江湖高人,我可不敢谈指导。”
朱山闲呵呵一笑:“江湖高人可不算褒义词,丁老师您谦虚了。”
丁齐笑:“你们都是高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心理医生。”
谭涵川突然道:“老朱啊,看来我得跟单位请个长假了。”
范仰问:“你们单位请假麻烦吗?”
谭涵川笑道:“不麻烦,而且我们这些江湖中人,最擅长的就是找借口了,请个假算什么?我们单位的很多人,经常几个月也见不到一面,我都不知道他们平时在研究啥。”
石不全笑:“这么好的单位啊?挂着中科院的名头,听着就那么带感,我都感兴趣了。”
今天是周日,明天就要上班了,谭涵川却把返回上海的高铁票给退了,朱山闲给房间钥匙的时候,丁齐发现预感果然没错,看来他也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了。接下来范仰负责联系飘门传人冼皓,朱山闲负责联系风门高手鲜华。
从南沚小区到博慈医疗,比从境湖大学那边开车过去近不少,主要白天路上不是那么堵,丁齐上班反而更方便。唯一有些不便的是,他没法每天一大早去小赤山公园“练功”了,但这也好办,出了后院便是南沚山森林公园。
丁齐搬过来之后,每天一大早都会沿着可能是朱山闲散步踩出来的小径,来到那块卧牛石旁。刚开始他爬上卧牛石,坐在“牛背”上练功,但是感觉不太适应。
这里是一个相对的高点,位置比南沚小区的地面高出十九米,距离三百多米,视野非常好。向北可以望见整片南沚小区以及雨陵区很多地方,远方是境湖市的林立高楼。丁齐是朝南而坐,面对风景秀丽的连绵群山。
看着感觉不错,可是在这里坐下来,总觉得后背有些发空,甚至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因为他背朝整个境湖市区。就像那句成语——如芒在背,莫名很不安,更别提凝神进入状态了。而且山中有风,尽管多数时候只是微风,但若是坐在四面没有遮挡的高处放松形神,就会感觉风特别明显。
后来丁齐便坐到了石头下面,背靠卧牛石,面朝南沚群山,周围还有树丛环绕,他特意清理出来一片平地,带着自己的坐垫。感觉是比先前好多了,可是状态仍然有点不对,也许他已经熟悉了小赤山公园中那片树丛的幽静,这里的地势太过开阔,反倒找不到先前那种状态。他现在有点明白,石不全说的那句“感觉就差一点点”,大概是什么意思了。
他住在朱山闲家的小楼中,范仰和叶行可没住在这里,可他们俩也每天都会过来,有时候还会捎些现成的饭菜。这里虽然没有他们的房间,但也要显示参与感和存在感嘛,毕竟都是这个团队的一员。
朱山闲白天要上班,有时候会晚回来。而石不全就算有“工作”,也是不需要出门的,大部分时间都宅在书房里不知在做些什么。空闲的时候,范仰、谭涵川、朱山闲、石不全会轮流跑到后院门前,或坐或立,一待就是挺长时间。
他们是在观望小境湖中的方外景致,可能也是在尝试进入小境湖,同时也在印证丁齐的判断。几天下来,他们也明显察觉到了那种时间感的错乱,但还无法下确定的结论。
这就像一个心结或者一种心魔,越是刻意去尝试与印证,就越不容易进入状态,有时反而连小境湖都看不到了。
叶行有时候也跑去凑热闹,但他依然没有看见小境湖,还不时向其余几位高人请教,企图问出什么秘诀。都是同伴,大家的态度挺好,但对于各门传承秘术,当然不会轻易教给叶行。
石不全还算厚道,拍着叶行的肩膀道:“也许你可以用自己的办法发现它,因为我们都是用了不同的办法。或许真像我判断的,集齐八门高人,便可真正打开这道门,到时候就可以带你一起进去见识了。”
至于丁齐,有时候把坐垫放到门槛前,试着用自己的方法看一看,但可惜的是,在山中感觉就差那么一点点,在这里更是不容易找状态了。可是他也有一点感应,门外仿佛有另一个世界,他总好像还差一点才能发现,就似有一层窗户纸始终捅不破。
丁齐坐在门槛前尝试的次数并不多,因为这里总有人,为了避免彼此打扰,大家日夜轮流来,很难轮得上丁齐。再说丁齐原本就看不见小境湖,也就不用在这里白费感情了。
众人约好,不论聚齐江湖八门传人之事有没有结果,下周末再聚。但实际上六个人每天晚上都会聚,而且还在一起吃晚饭,显得这个小团队相当有凝聚力。丁齐也印证了自己先前的预感,在不知不觉中朱山闲俨然已是这个小团队的领导。
他们每天都一起吃晚饭,有件事情很奇妙,每个人的座位都是固定的,和第一次聚餐时一样。虽然没有任何人指定位置,但大家无形中都很自觉地坐在了上次坐的地方。
朱山闲把头,他左手边是谭涵川,右手边是石不全。谭涵川旁边是范仰,石不全旁边是叶行,而丁齐坐在朱山闲的对面。有人曾趣谈,官场上有一门酒桌座位学。如此说来,在这张桌上朱山闲就是领导,谭涵川和石不全是他的左右手,范仰和叶行是成员。而丁齐是客人,且是地位比较重要的客人。
这天是周三,朱山闲上班去了,石不全躲在书房里不知在捣鼓什么,而谭涵川拿了个坐垫又坐到了后院门口。叶行和范仰当然不在,他俩白天也得上班,下班后才会过来。
丁齐也得上班,因为得挣钱啊,但他的习惯是下午出诊,上午坐在客厅里看资料。之所以不在自己屋里坐着,可能潜意识里还在关注后院门那儿的情况,说不定谁有新进展。
就在这时,丁齐突然听见有一辆车停在了前院外的路上,有个人从车里走了下来,还从后备箱里搬出了两口很大的旅行箱。丁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感官最近变得很敏锐,甚至无意间就能触发“通感”。所谓通感,其实并不神秘,很多普通人都有过体会。比如丁齐现在听到声音脑海中自然浮现出场景,就似蝙蝠或海豚。
丁齐放下资料走出门外,看见一位姑娘双手各拖着一口很大的旅行箱走了过来。他不禁怔了怔,甚至有短短半秒钟的失神。
姑娘看上去大约二十四五岁,正值妙龄,穿着一身淡雪青色的长裙。不太好形容这裙子,没有别的花纹,却有色彩的过渡,肩部稍深,往下到胸部颜色很自然地变浅,到腰部又变深,再到裙摆又恢复了浅色。但总体的色调是非常淡的,接近于发白。
丁齐之所以会有瞬间的走神,是因为惊艳。姑娘非常漂亮,比佳佳好看。梳着一个样式比较特别的髻,不是盘在头顶而是垂于肩后,发梢收起来编向中间,似马尾又非马尾。
书上写的明眸皓齿、冰雪美人,在丁齐看来,就是她这个样子。
丁齐的失神只是一瞬,随即意识到这样盯着人家姑娘发呆很没有修养,及时露出了温和的微笑,而姑娘已经开口道:“丁齐老师?”
丁齐赶紧点头道:“是我,丁齐!请问您认识我吗?”
姑娘答道:“我在网上看见过你的新闻,大前天听范仰说了你的经历,还特意上网搜了搜,看了你的照片和视频,所以能认出来。我叫冼皓,是范仰请我来的,请问朱区长在吗?”
“朱区长上班去了。您就是冼皓?我是石不全,叫我阿全就行,这位是谭涵川谭老师。”这时石不全和谭涵川也走了出来,阿全抢先开口说话。
丁齐已经上前道:“先进来吧,我来帮你拿箱子。”
冼皓说:“不必了,我自己拎得动!”
丁齐的手已经伸过去了,却不由自主地缩了回来。声音是有情绪感觉的,他能听得出来,冼皓的拒绝不是客气也不是不好意思,就是拒绝。而冼皓拎起两口旅行箱上了台阶,表情显得很轻松,见此情景,阿全把伸出来的手也缩了回去。
丁齐走在前面道:“冼小姐,我们给你收拾了一间屋子,是带独立卫浴的套间,希望你能住得习惯。”说着话已经打开了一楼主卧的房门,从柜子里抱出几样东西道,“床上用品都是新的。”
早知道冼皓会来,朱山闲特意找石不全商量,将一楼的主卧套间让出来,楼上再布置一间客房,让石不全搬到那里,照顾对方是位年轻姑娘。石不全却没有搬到楼上,主动收拾铺盖搬进了书房,反正书房里的长沙发上也可以睡觉。
丁齐刚把东西搬到床上,冼皓便阻止道:“丁老师,您放着。我自己来,不需要别人帮忙。”
想伸手帮忙收拾一下屋子的石不全和谭涵川也都停下了动作,丁齐在心中嘀咕,难道这姑娘有洁癖?或者她不喜欢和人打太多交道,所以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许是因为长得太漂亮了吧,平日遇到各种搭讪的人不少,所以养成了这种不假辞色的习惯。
丁齐说:“你远道而来,先收拾收拾,再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事情就招呼我们。”
冼皓在房间里大约待了一个小时,推开门已经换了一套很轻便的米色长衣长裤,朝客厅里的丁齐道:“丁老师,我能和你单独聊聊吗?”
丁齐起身道:“没问题,我们去哪里?”
冼皓看了看周围道:“去餐厅吧。”
丁齐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这姑娘和人打交道时心理距离确实很远,找他想单独聊聊,也不是去谁的房间关上门,她似乎很不习惯这样。餐厅和厨房是一体的,空间不小,半边是橱柜、灶台,另外半边放着一张很大的餐桌。餐桌旁原本有五把椅子和一条宽长凳,有四张餐椅已经搬到楼上了。坐下之后,也没什么客套话,冼皓直接说道:“我和范仰不熟,以前没打过什么交道。”
“范总也是这么说的,我知道,您是对我们这边发生的事感兴趣。”
“我承认,如果它是真的,我没法不动心。听说丁老师是最早确认有这样的方外世界存在的人,能将你的经历再讲一遍吗?若是涉及个人隐私,不方便说可以略过,我只想听听你的发现过程。”
又来了,几乎每个人都要听他当面讲一遍经历。从哪儿开始呢?丁齐想了想先问道:“您听说过我的名字,最早是因为境湖市安康医院事件吧?那我就从这件事说起……”
丁齐介绍了自己的天赋,介绍了江北杀人案以及田琦,讲到他曾进入田琦的精神世界,差点连“催眠杀人”的细节都说出来了,还好及时反应过来,将这一节略过。然后又讲到自己被学校开除,在范仰的推荐下叶行找上门来聘请他,而他事后才清楚内情。
以往和别人讲这段经历时,丁齐只直接说在田琦、涂至、卢芳的深度催眠状态下,他察觉他们进入了同一个地方,从而做出了某种判断,从未像今天介绍得这般详细。在外人看来,丁齐好像是被催眠了,几乎将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但在丁齐看来,冼皓和他们这些人不一样,此前从未听说过任何有关方外世界的传闻,自始至终也没有参与过这件事,只是大前天听了范仰的介绍。想让这样一个人确信这样一种事并不容易,描述的细节越具体越好。
丁齐一直讲到他们在周末的发现,冼皓听完后点了点头道:“谢谢丁老师,你真的很不简单!既然他们都看见了,我也去试试,现在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这几天大家都轮流跑那儿看呢。老谭现在已经把地方让出来了,你过去试试便好,需要给你搬张桌子啥的吗?”
“不用这些,我只需要一个坐垫。”
客厅沙发上有坐垫,但丁齐还是上楼把自己平日用的那个坐垫拿来了,那是他在网上特意挑的,很舒服实用的乳胶垫。冼皓看了看,最终还是用了丁齐这个坐垫,又说了声谢谢。
冼皓坐在了后院门口,看姿势和谭涵川先前差不多。丁齐则来到了二楼露台上,坐在那里好像是看远处的山色,但眼神总往下瞟。他在关注着冼皓,不知这位姑娘能否也发现小境湖?
冼皓可是刚来的,先前并没有参与“探秘”过程,只是听了他人的介绍。假如她用飘门传承秘术也发现了小境湖,就能说明很多事情,甚至能证明石不全的想法至少在思路上没错——这是丁齐从专业角度做的分析。
这时谭涵川也来到露台上坐下,悄声道:“丁老师,看风景呢?”
丁齐点了点头。谭涵川笑了:“你是在看人。”
“的确也在看人。”丁齐又有些疑惑地问道,“我觉得有些奇怪,好像感觉不到她的存在,而她明明就坐在那里呀!”
冼皓就坐在那里,一眼就能看见。可是除非特意注意此人,否则在眺望远处山景的时候,莫名感觉院子是空的,里面并没有人。
这种感觉有时其实很正常,在周围的环境中,总有很多事物你是注意不到的,包括人。比如逛商场的时候,路过根本不感兴趣的柜台,你会记住柜台后那位相貌普通的售货员吗?其实一点印象都没有!
人的知觉和感官不同,感官是接收信息的,而知觉是大脑加工信息作出的反应。催眠时,在诱导语言中夹一句话,“你听不见别的声音,只能听见我的声音”,于是被催眠者就只能听见催眠师说话了,这就是在潜意识中修改知觉。
假如丁齐不是在特意关注冼皓,而且他本人也很懂这些原理,是不会注意到这个现象的,所以感觉很奇怪甚至很违和。难道冼皓坐在那里、什么诱导技术都没用,或者用了也毫无迹象,就把自己给催眠了、修改了某种潜意识?假如是个外行也就罢了,而丁齐就是这方面的专家,知道这不太可能,可是偏偏就发生了。谭涵川闻言却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飘门秘传的隐峨术,范仰倒是请对人了。”
原来他是来“考察”冼皓的,没有看身份证,也没有打听任何个人情况,直接就让人住进来了。都是江湖八门同道,如果对方有意隐瞒,恐怕问也问不出什么。但有一点是必须要印证的——是不是来对了人?毕竟大家都和冼皓不熟,就连范仰也仅仅是认识而已,并没打过太多交道。
丁齐好奇地追问道:“隐峨术?”
谭涵川耐心地解释道:“江湖流传的说法各异,过去有人叫隐峨术,也有人叫隐我术。不同的说法可能有不同的强调,隐峨是隐起一座山,而隐我则是隐起了自己。”
丁齐说:“我看叫隐身术倒是更恰当。”
谭涵川又笑了:“那不是神话传说里的法术吗?你仍然能看见她,感官不受任何影响,受影响的只是知觉,从心理学角度谈是这样吧?假如你已经特别留意到她,仍然会注意她。”
“飘门为何会有这样的传承秘术呢?”
“丁老师研究过江湖八大门吧?”
“略有了解,叶总给我推荐过一本书。”
“我知道这回事,作为了解而言,那本书就足够了。江湖飘门在最初,讲究的是云游求学之道,祖师爷是孔圣人。古时候可没有现在的义务教育体系,也没有现在的书店能买到各种教材,尤其是在造纸术和印刷术发明之前。甚至在造纸术发明之后,书仍然很贵,都是手抄的,而那时识字的人本就不多,直到印刷术发明并普及之后,情况才改善了不少。至于孔子那个年代,所谓的书就是简牍,一篇几千字的简牍,一条壮汉都搬不动。在那个年代,读书人得有把子力气啊!当时的学问,都藏在学者的脑子里,得四处云游拜师求教。可是世道莫测,你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人、什么事,可能莫名其妙就被人盯上了,所以飘门手段,首先讲究在外行走如何谋生与自保,传到后世,很多走江湖卖艺的、登台演出的,甚至是在外谋生的烟花妓女也都自称飘门中人。他们中的很多人也的确继承了飘门的各种江湖套路。飘门秘传的隐峨术,讲究混迹江湖之中时隐时现,平日不会引人注意,这样才好施展种种手段。”
丁齐问:“可也不能总没有存在感吧?这种秘术既然可以不引人注意,是不是也可以反过来用,在某种场合会特别引人注目?”
谭涵川露出赞许的神色道:“丁老师果然是专家,我还没说呢,你就已经想到了。的确是这样的,隐峨术还有另一种用法,就是特别夺目、引人注意。比如对方站在你面前,你只会注意到他,甚至旁边有一座峨眉山都看不见,所以隐我术也叫隐峨术。”
“不是我专业,是我好像见过这样的人。”丁齐想起了那位神秘的吴老先生,难道那位疲门前辈也精通飘门秘术?便又问道,“这又是什么讲究?”
谈到与“学术研究”有关的问题时,谭涵川总是很有兴致,“在隋朝之前,是没有科举的,汉代选拔人才,是举荐制,凭的是人望,被举荐的往往都是世族大家的子弟,通常也只有他们才读得起书。但是世族大家子弟也很多,凭什么举荐你?这时候也需要云游拜师求学,并在各种场合交游,给各界名流留下深刻的印象。春秋战国时期,除了贵族世袭之外,想获封赏录用,更要讲究这些。很多人才都是从权贵的门客起步,首先需要自荐。人读了书之后,总会想一展平生所学,实现理想与抱负。就算是飘门祖师爷孔圣人,也曾周游列国,推荐自己的治世之道。飘门所谓的飘,最早指的就是孔子周游列国。”
“原来如此,受教了!您讲的这些,书上可没写过。”
“也不可能都写在书中,我是搞研究的,兴趣爱好不太一样,所以平日了解得多一些。”
丁齐又看着冼皓的背影道:“那么这位冼师妹所修炼的秘术,其实叫隐我术更合适。难怪一见面给人的感觉,是性情很冷淡,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其实人们平时的行为习惯,也会在无意中改变气质。”
谭涵川点头道:“你说她的气质?的确和修炼的秘术有关。也许她并不是一个冷漠的人,但给人的印象如此。这位冼师妹有个外号叫冰美人,今天才第一次认识。”
“她施展隐我术,在先天条件上不是很有利呀,这么美的姑娘,很难不注意到!隐峨嵋,还不如说是隐蛾眉。”
“矮个子练跳高、高个子练举重,先天条件确实不利,但并不妨碍人家锻炼身体素质。冼师妹显然是得到了真传,她之所以修炼隐我术,可能就是平时太引人注目了吧,现在这世道色狼太多……丁老师,你也别总盯着人家看。”
“我哪有?……咦,冼皓站起来了,她看见小境湖了吗?”
谭涵川已经站起身,在阳台上朗声开口道:“冼皓,有何发现?”
冼皓淡淡答道:“我也看见了,和你们一样,先回房间画张画,然后交给丁老师。”
冼皓刚进房间没多久,朱山闲就回来了。“今天提前下班了,因为下午有客人要来。冼皓师妹已经到了吧?刚才老谭告诉我了……丁老师怎么还没走?”
丁齐说:“人不仅到了,而且已经看到小境湖了,正在屋里画画呢。我原先没有今天下午的预约,刚打招呼临时把我的牌子给撤了,下午就不过去了。”
朱山闲问:“另外两位来了吗?”
“没有别人啊,今天还有客人吗?”
“还有一位庄先生与一位尚小姐,都是鲜华先生介绍的。”
“鲜华先生自己不来吗?我还想和这位风门高人好好切磋一番呢!”说话者是石不全,他和谭涵川也走了过来。
朱山闲答道:“鲜华先生有事来不了,他推荐了另一位风门弟子过来,是个姑娘,名叫尚妮。听他的语气,这位尚姑娘也得到了风门秘传,但是学艺还不算太精,自以为有了两把刷子,便总想着去闯荡江湖。但一个姑娘家到处乱跑也不安全。正巧遇到了这事,鲜华先生就推荐尚妮师妹过来了,也好满足她闯荡江湖的心愿。鲜华还一再叮嘱我,一定要将尚妮照顾好,她是一位长辈的晚辈,有事多担待。照说今天上午人就应该到了,怎么到现在还没见着呢?”
石不全说:“或许路上堵车吧。鲜华先生推荐的另一位同道是谁?他真的请来了惊门高人?”
朱山闲答:“此人是一位惊门前辈,姓庄,名叫庄梦周。”
谭涵川说:“哦,是他呀!”
石不全问:“老谭原先认识?”
谭涵川答:“不认识,只是略有耳闻。就像我听说过冼皓师妹的绰号,此人也有个绰号叫装先生。”
丁齐问:“庄先生不算绰号吧?这就是正常称呼嘛。”
“装神弄鬼的装。”谭涵川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也可以是另一种意思,说他装什么人就像什么人,甚至就是什么人!”
石不全笑了:“那还真像惊门中人。”
朱山闲说:“像什么像,就是!鲜华还特意介绍,那是一位惊门前辈。庄先生已经到了,他不住这儿,在附近订了酒店,下午再过来……你们先帮个忙,上楼给尚妮师妹收拾一下房间。”
楼上楼下共六室四卫,只有两个带独立卫浴的套间。石不全自己搬到书房去了,将楼下的主卧让给了刚来的冼皓。现在朱山闲也把楼上的主卧给让了出来,自己搬到了一间刚收拾出来的客房,照顾两位女士嘛。这样一来,这栋小楼所有的房间都住满了。
丁齐原先还说这里的房间有点多,转眼间就显得不够了。
朱山闲倒是很会安排,假如今天来的是鲜华,他应该不会把主卧让出来,因为谭涵川同样是他从外地请来的客人,只让鲜华住主卧不太合适。哪怕是这样的小细节,一碗水也得端平。但是又来了一位女士,朱山闲便和谭涵川一样住客房了,谁都没话说。
范仰和叶行在境湖市自有住处,而且离得也不算太远,所以朱山闲一开始就没打算给他们留房间。倒是丁齐租的房子离这里太远,朱山闲特意给他准备了一间客房。
丁齐对那位从外地赶来的庄先生挺感兴趣,据说惊门高人都能掐会算,他来之前直接订了酒店,是不是算到这里已经住满了?庄梦周这个名字,丁齐觉得很熟,正在琢磨间,冼皓已经推门出来了。
朱山闲迎上前去道:“冼皓师妹吧?我就是朱山闲,幸会!”
冼皓点了点头道:“我是闻讯而来,打扰朱区长了……丁老师,这幅画你先看看,是不是和他们画的是同一个地方?”
冼皓没有拿纸,而是拿了一个平板电脑,上面是一幅手绘的素描,很多地方还上了色。丁齐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个地方,你是真的看见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突突突的声音,在这栋小楼前停下了,然后又传来争吵声:“不是说好了一百块吗?你怎么要这么多?”
“小姑娘,你不能欺负老实人啊,我说的是一小时一百块,这都陪你跑了一整天了!”
“时间长加钱可以!但你这破车,居然要我六百?中间加油的钱也是我付的,你打劫啊?”
“话可不能乱说,你包车就应该付钱,姑娘家怎么能不讲理呢?”
朱山闲一皱眉:“应该是尚妮师妹到了,她怎么跟司机吵起来了?”
几人走出了前院,石不全眼神一亮,小声嘟囔道:“哟,又是位美女!”
丁齐也愣了愣,来的是位姑娘,长得的确挺漂亮,但和冼皓的感觉不一样。见到冼皓感觉是惊艳,看见这姑娘则很养眼。本以为又是一位什么样的江湖高人呢,不料这姑娘看上去也就二十左右的样子。这个年纪,恐怕大学还没毕业吧?现在的女孩发育都挺早、看着显成熟,说是高中生都有可能。江湖八门弟子皆精通各种门槛套路,所谓江湖术研究的就是人心世道,这姑娘怎么出门让个司机给忽悠了呢?
只见尚妮留着齐肩散发,额角别着两根发卡,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紧身短袖T恤,下身是一条墨绿色的齐膝短裤。尽管天气并不冷,这身打扮也够清凉,看身材很是火辣。
这位辣妹一边和司机吵架,一边单手提起一个半人多高的大箱子,咣的一声就跺在了地上,听声音颇为沉重,看来她的力气也不小。女孩子出门东西就是多,冼皓带了两口二十八寸的旅行箱,而这姑娘带了一口大箱子,也不比冼皓那两口箱子加起来小。
更有意思的是她坐的车,不是出租车而是敞篷三轮。在丁齐的家乡县城,大街小巷倒是还常见这种车,过去是人力三轮,后来都改成电动或者摩托的。可是在境湖市,这种三轮车已经很少,市中心一带已经没有了。在郊区和风景区周边,有时还能看见,主要是拉游客逛风景,或者守在车站附近拉短途的客人。共享单车推广之后,这些三轮车的生意受到了很大冲击,这两年更是越来越少见。
没想到尚妮今天居然叫了这么一辆车,上车前说好一百,下车后却变成了一小时一百,显然是让人给宰了。但她居然坐了六个小时,这是去哪儿了?石不全已快步走了过去,掏出钱包抽出两张钞票道:“师傅,你有营运证吗?我们也不欺负人,再多给你两百,赶紧走吧!你也不要欺负我们人少……”
那三轮车师傅本身就有点欺负单身小姑娘的意思,现在看出来一屋子人,石不全又主动多给了两百,赶紧收了钱就走,犹在嚷嚷道:“六个小时,应该给六百的,今天算我倒霉!”
尚妮也不服气地喊道:“到底是谁倒霉?哪有六个小时,走走停停的,加起来能有三个小时就不错了,而且你也没说一小时一百啊!”
石不全赶紧小声招呼道:“算了算了,跟他计较什么!尚妮师妹吧?我们快进屋,大家都在等你呢。”一看便知石不全是个厚道人,那三轮车肯定没有载客营运证,真要吵起来,弄不好连车都能给他扣了。可石不全并没有欺负人,虽然语带威胁,但还是多给了两百才把人打发走。
进屋之后先给尚妮安排了房间,尚妮先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才下楼到客厅里。朱山闲好奇地问道:“尚妮师妹,我接到鲜华先生的电话,以为你已经到了,怎么现在才来?听你刚才跟人吵架,居然坐了六个小时的三轮?”
尚妮气哼哼地解释道:“哪有六个小时?我刚才一生气忘了看表,其实还不到五个半小时。走走停停的,坐车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三个小时……我是江湖风门弟子嘛,来到这里当然要考察山川地势,所以就近叫了辆车,在南沚山周边转了一圈。说好的一百,加油钱我另付,结果下车时变成了一小时一百,还算我六个小时。”
石不全说:“就算是五个小时,一百块也不够啊。”
尚妮说:“我知道一百块有点少,加钱可以啊,但也不能要那么多!这就是敲诈勒索,以为我是傻子吗?”
石不全说:“这些都是套路,上车先不说清楚价,让你以为很便宜,下了车才算账。听你口音就是外地人,还是个单身姑娘,不宰你宰谁?六百块,在境湖市可以包辆商务车了。身为江湖八门传人,还会被这点小门槛绊着?”
尚妮仍嘴硬道:“江湖上的套路,我当然都懂了,但谁会和一个开三轮的琢磨?”
就连冼皓也无可奈何道:“妹妹呀,遇上宰客的倒是小事,你一个单身姑娘,遇到坏人怎么办?”
尚妮揉着指节道:“坏人?本姑娘也有一身功夫,正好可以为民除害!”
朱山闲以手抚额道:“江湖中人,不是成天都和谁琢磨什么门槛,而是自己要处处有心,何必自找麻烦呢?”他现在已经明白鲜华的意思了,为何要托他好好照顾尚妮,并特意说有事请多担待。
丁齐在一旁也是哭笑不得,这姑娘一副不经世事却又憧憬闯荡江湖的样子,估计是学过两手功夫,听说过各种江湖套路,俗话说的半瓶子醋。
这时尚妮才好似突然反应过来,起身向朱山闲鞠躬道:“刚才只顾着生气了,忘了正经事。我是江湖风门弟子尚妮,您就是朱区长吧?朱伯伯好!”
朱山闲赶紧摆手道:“可别叫伯伯,叫朱师兄就行。”
尚妮的脾气倒也爽快:“那好吧,就叫朱师兄,您看着也挺年轻的。”
几人这才正式作了一番自我介绍,大家也算都认识了。至于除了江湖八门同道之外,这里还混进来叶行和丁齐这样的人,前因后果也作了一番解释,主要谈的是小境湖的发现过程。
刚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谭涵川开口问道:“尚妮师妹,风门秘传的心盘术,你学会了吗?”
“当然学会了,已经入门了,否则鲜华先生怎么会推荐我来?方外秘境小境湖,就在朱师兄家的后院门外?你们都看见了?那我现在就去看看!”
朱山闲摆手道:“先不着急,大家还没吃午饭呢,吃完饭再试不迟。”
石不全起身道:“今天我来当大厨,让大家尝尝我的手艺。”
谭涵川有些意外道:“你做?”
石不全点头道:“当然我做了,从小的手艺!你们谁来帮我打个下手?”
丁齐刚要起身,却被谭涵川一只手给摁住了。谭涵川的这只手很隐蔽,稍微搭了一下,丁齐就没站起来。其他人都坐着没动,尚妮大大咧咧地说道:“来之前,长辈有过叮嘱,在江湖同道面前要懂礼数,我来帮忙吧。”
石不全进厨房做饭,尚妮帮着打下手,没过一会儿,就听见厨房里传来一声脆响。丁齐跑到门口一看,地上有个盘子打碎了。尚妮很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不小心手滑了一下,盘子上面有油。”
石不全已经拿过簸箕和扫帚道:“没关系,沾了油的盘子的确很滑,常有的事,谁都难免。”
丁齐心中暗道,什么常有的事?据他所知,石不全和谭涵川可都是练过抟云手的,手心上站只鸟都飞不起来,怎么可能把盘子给摔了?看来他先前把江湖八门传人看得太高深了,江湖人也是现代人,有人洗碗同样会摔盘子。这个道理其实他早该明白,谭涵川也特意说过。就和很多外行人把心理医生看得很神秘一样,其实心理医生和大家一样也是平常人,只是所学的专业不同,而且在这个行业里,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快到下午三点,众人才吃上午饭,饭菜仍然是摆在二楼露台上。朱山闲特意讲了这张桌子的故事,然后问尚妮:“师妹,你能不能看出来,这桌子腿是阿全重新接回去的?”尚妮蹲下去看了半天,大惊小怪地感叹了一番,石不全很开心。
范仰和叶行不在,饭桌旁还是六个人。其他人的位置不变,尚妮坐到了石不全的身旁,也就是丁齐的左手边;冼皓坐在了谭涵川的身旁,也就是丁齐的右手边。朱山闲先动了筷子,然后尚妮便把每盘菜都尝了一遍,直呼真好吃。
丁齐也尝了一遍,确实相当不错,这手艺完全不亚于谭涵川,看来石不全今天主动要求当主厨,是找到状态了,或者说超越了平时的水准。
吃完饭丁齐收拾桌子,冼皓主动进厨房洗碗,尚妮也要帮着洗碗,然后石不全也跟进去了,丁齐和冼皓就出来了,因为洗碗池实在挤不下那么多人。下午,尚妮终于去了后院门口,石不全给她拿了张垫子,尚妮也是盘坐在门前,姿势挺标准。
众人都坐在二楼阳台上看着,石不全这个话唠没说话,冼皓很沉默,只有谭涵川与朱山闲有一搭没一搭地小声聊着天,他们在等结果。
丁齐在看风景,好像看得有些入了神,突然说道:“我刚才有点恍惚,觉得南沚山的风景似乎有点变化,但又说不出哪里的感觉不一样。”
冼皓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江湖风门秘传的心盘术,据说心盘运转之时,所见山川地势岁月变迁,首先便是融合四时风景变化。你居然能感觉到?”
丁齐点头道:“我刚才形容不出来,经你这么一提醒,还真是这样!恍惚间分不清究竟是春夏秋冬哪一季的景色。”
冼皓说:“可那是运转心盘所见,也就是尚妮师妹所见,你怎么也会有同样的感觉呢?”
丁齐微微一怔,若有所思道:“可能就是所谓的通感吧。”
谭涵川插话道:“心理学上讲的通感,指的不是各种感官之间互相替代吗?可不是联通别人的感官。你说的应该是催眠术吧?”
丁齐也没法解释这种感觉,只得又点头道:“可能是这样吧,作为一个心理医生,职业素质的要求以及平常的训练,就是要设法与他人感同身受。”
谭涵川的问题总是那么专业:“可是你感受到的是心盘运转,相当于天地山川的时光变化……在催眠术中,也有退行技巧吧?”
丁齐点头:“是的,谭老师很了解,催眠的操作技术就包含意识退行法和时间退行法。”
石不全也被吸引了,扭头道:“什么是时间退行法?”
丁齐很耐心地答道:“你们在影视作品中应该看见过。让一个人在深度催眠的状态下,年龄一岁岁往回倒退,比如从二十岁回到十岁。他的智商和学过的知识是不受影响的,但心理状态确实是回到了那个时候。这种技术通常用来寻找早年所受过的、却已经遗忘的心理创伤,从而解决某些心理问题。”
石不全问:“丁老师应该很精通这门技术吧?”
丁齐说:“我并不常用。”
石不全说:“我是问你精不精通。”
丁齐也没法太谦虚,只得答道:“掌握得还算不错。”
其实他岂止掌握得不错,简直是太出色了,对心理治疗中的退行技术应用,连他的导师刘丰都比不上。在给涂至和卢芳做催眠的时候,他为何能进入对方特定的精神世界?前提就是让对方的意识退行到特定的场景,心理时间也退行到特定时刻。
石不全又看着尚妮的背影,似是喃喃自语道:“我好像听老头子提过一次,如果天地山川都是活的,也有记忆,心盘术就是看到天地山川的回忆。这就是意识退行和时间退行啊,只不过对象不一样,心盘术针对的是天地山川,丁老师针对的是人。”
“也可以针对天地山川。”丁齐在心里嘟囔了一句,这是他近期恍惚间的感悟,却没有说出口。
石不全犹在自言自语:“既然丁老师有这种感觉,那就不会错了。尚妮师妹果然是得了心盘术的真传,这一次没找错人……”
众人在阳台上等的时间可不短,从下午四点一直到六点。尚妮也不可小看啊,就冲她能安安静静地端坐这么长时间,功底也非一般人可比。大家都好耐心,没有催促更没有开口打扰尚妮。六点多钟的时候,石不全突然下楼去了,紧接着丁齐也听见了动静。
范仰和叶行来了,他俩一起来的,五点半下班,到得可够早的,估计在单位还早退了,反正都是领导。范仰一进门就问道:“听说飘门冼师妹和风门尚师妹已经到了,人在哪儿呢?”
叶行也探着脑袋到处看,石不全赶紧提醒道:“我们说话小声点,尚妮师妹正在后院施展心盘术呢。”
这时朱山闲等四人也都下来了,压低声音打招呼,叶行上前一步握住冼皓的手道:“冼小姐,真是幸会,我们又见面了!”
冼皓退后一步,神情很不自然地抽出了手,淡淡点头道:“原来是叶总啊,的确是好久不见。”
丁齐就站在冼皓的身后,悄悄瞪了叶行一眼。叶行这个动作有点唐突了,今天中午冼皓来的时候,跟谁都没握手,因为大家都能看出来她并不愿意。而叶行倒好,见面也不看脸色,主动就去握人家姑娘的手。
大家又都坐在客厅里等待,朱山闲介绍道:“鲜华先生有事不能亲自来,所以推荐了风门传人尚妮师妹,并托我好好照顾,有事请大家多担待。这姑娘学了点东西,总想着闯荡江湖一显身手呢。我还托鲜华先生寻找惊门高手,他还真的给我请来了一位前辈,名叫庄梦周。”
范仰说:“原来是他呀!”
叶行问:“谁呀?”
范仰答:“庄大神棍呗。我没有见过这个人,倒是听说过外号,装先生,装神弄鬼的装。”
朱山闲正色道:“是惊门前辈!他也是来帮忙的,我们要懂礼数。”
范仰倒是从善如流,赶紧点头改口道:“是是是,惊门庄前辈!……庄前辈怎么还没来?”
朱山闲也有些纳闷地看了看时间道:“庄前辈先去酒店了,可能一会儿就会过来吧。”
丁齐却有些莫名其妙地插了一嘴道:“惊门高人嘛,或许要等大家都凑齐了,他才会出场。”
叶行皱眉道:“庄梦周,这个名字感觉好熟。”
丁齐提醒道:“叶总忘了吗?你给我推荐的那本《地师》,里面有个人物叫周梦庄,名字恰好倒过来念。”
叶行一拍大腿道:“对呀,我想起来了!怎会这么巧?”
丁齐说:“不太可能是巧合,估计也看过那本书,所以故意起了这么个化名。”
朱山闲咳嗽一声道:“我们的目的,是为了一起打开方外世界小境湖,至于个人的隐私问题,就不要刨根问底了。总之鲜华先生推荐的人,我是绝对信任的。”
正在这时,石不全突然站了起来问道:“尚妮师妹,有结果了吗?”
只见尚妮已经从后院走了回来,低着头双手在身前绞在一起,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答道:“我没有看见你们说的小境湖,但是感觉那道门后有另一个世界,可是感觉总差那么一点点……”
石不全安慰道:“不要紧,也不用着急,再好好找找状态就行,我刚开始也是这样的。”
“我听说了,朱区长吃饭时讲过买桌子的故事,可是冼皓姐姐却一来就看见了。”
冼皓解释道:“我也许只是运气好,或者飘门秘传的隐峨术更对路。我们所学的秘传,都不是用在这种场合的,你可能需要找找状态,或者好好想想该怎么用心盘术?”
“屋里有人吗?”恰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这声音不大不小,听上去倒是中气十足,很有穿透力,屋里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有人,一屋子人呢!”朱山闲已经跑过去打开门道,“是庄前辈吧?大家都到齐了,就等您了!”
庄梦周施施然走了进来,丁齐莫名有眼前一亮的感觉。此人穿着一身白衣白裤,配一双黑皮鞋。衣料并不是纯白的,而是偏米白色,样式也很奇特,有点像中山装,上身却不是四个兜而是三个兜,只有左胸处有一个上兜,而且是盘扣的,应是改良后的现代中装。
说实话,这种颜色的衣服很怕脏,但穿在身上显得人很精神、很干净,但姿态必须得挺拔,不能东倒西歪,否则就会很不好看。假如出现在晚会上,这样的装束倒也正常,可是在平常的场合,恐怕就会很显眼了。
这位庄先生的卖相非常不错,身姿挺拔、五官端正,个头和丁齐差不多高,很帅,很有范,却又不像个当官的,反倒像个搞艺术的。最特别的是,此人有一头银发,很像时下最流行的奶奶灰,但应该是自然的发色,不像是染的,很有一股儒雅气质。
虽然是满头银发,但若仔细观察,此人年纪又不像看上去那么大,面色红润、肌肤细嫩。总之他一走进来,就把屋里所有人的目光给吸引过去了,大家纷纷起身道:“庄前辈好!”
庄梦周笑眯眯地一挥手:“不用叫前辈,都是年轻人,叫庄师兄就行!”
庄师兄?好像有点叫不出口啊,丁齐在心中暗道,这位前辈的脸皮还真够“嫩”的,但是转念一想,朱山闲好像也有四十出头了,不也在尚妮面前自称师兄吗?但是这位庄梦周,给人的感觉还真不太一样。
朱山闲打了个哈哈道:“您是前辈,大家就叫庄先生吧。”
众人又重新打了声招呼:“庄先生好!”这恰好就是他在江湖上的绰号,也不知众人叫的是庄先生还是装先生。
丁齐突然注意到尚妮的神色有点不对,刚才大家都叫庄先生的时候她并没有说话,而是张大了嘴,半抬起一只手似是想指向庄梦周,却又没把手抬起来,正在那里发懵呢。一旁的石不全问道:“尚妮师妹,你怎么了?”
而庄梦周已经看着尚妮笑眯眯地说道:“小妹妹,我昨天算得很准吧,果然又见面了!”
“你、你,你个大忽悠,原来你认识鲜华!”
“我当然认识啊,就是小华请我来的。”
“那你昨天还装什么蒜?我上当了!”
庄梦周笑道:“现在才反应过来啊?江湖套路,无非如此,你不就是出来行走江湖的吗?那就边走边学,以后再遇上了便心中有数。出门之前小华可是特意打过招呼,让我关照你,昨天就是一堂江湖课。”
尚妮不满:“我昨天还付了三百块卦金!”
庄梦周抽出三张钞票道:“我可没有问你要,昨天说了,算不准分文不取,假如算得准你就看着给,但要符合三六九这几个数,是你自己掏了三百。我昨天还给你起了一卦,说下次见面还你,还说你我有缘,很快就会再见面的。怎么样,应验如神吧?”“你明知道我们都要来这里,当然会见面的,这算什么应验如神?”
庄梦周却反问道:“难道我算错了?所谓的惊门神算,你以为套路是怎么回事?就是因为我已经知道,才能料事如神,有哪一点不对吗?”
尚妮憋了半天,竟有些说不出话来,众人很感兴趣地追问昨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庄梦周笑着摆了摆手道:“且坐下慢慢说,你们先问问尚妮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