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退而求其次！

露比的科斯湖实验室位于一处被人为挖掘出来的地洞之内，外面稍微做了点儿简单的掩饰，反正在黑漆麻乌的地下环境中，看上去确实隐蔽，相当不容易被发现。

伊泊尔爬行至实验室的入口处，发现此处的石门有被腐蚀的痕迹，地上还有一些干涸的粘液，明显是有史莱姆从里头跑了出来。

“腐食怪没有腐蚀石头的能力，是其他品种的史莱姆干的。”希瑞分析道：“我们之前猜测得不错，一段时间没人，里面的史莱姆的确出逃了……”

伊泊尔心情沉重：“别吧……我可是来找稀有史莱姆的，结果跑了那么远，该不会最后扑个空吧？”

“未必会这么糟。先下去看看，提高警惕，里面可能会有一些危险的存在。”

希瑞的语气凝重。

在不发癫的时候，这个书灵其实还挺靠谱的。

伊泊尔将自己的神之秘源充能至待激发的状态，然后小心翼翼地钻入其中。通过一段延伸向下的石阶，它终于进入到实验室中，入目所及，是一片狼藉。

倒塌的实验器材、破碎的瓶瓶罐罐到处都是，满地的玻璃渣子，和散落的草稿纸，一块黑板断裂成了两截，桌子被整个儿掀翻了，椅子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怪物啃了一口，咀嚼后又吐了出来——总之就是这么一副乱七八糟的景象。

伊泊尔顿时产生了一种“眼角在抽搐”的错觉。

它小心翼翼地爬行过去，忽然注意到旁边一张草稿纸上居然有字。拿起来一看，似乎是露比的实验日记。

“109年4月10日。

拟形泥是一种罕见的、拥有智力的史莱姆。准确来说，它本身并不具备智力，但在变形拟态之后，会模仿变形的对象，从而获得一定程度的智力……不过目前看来，它们最高只能模仿出犬类的智力水平。

这不够，远远不够。”

再找到一张，是更早之前的，上面的日期居然是107年，但不知道是几月几日，后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了。

“……我觉得我的实验进入了一个误区。我想要创造出一种更加完美的人类，但实际上，何必是人类呢？可塑性、成长性，还有区别于野兽的智慧，这才是最重要的……”

接下来是大段论述，露比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样的“模板”最为合适，但在这其中，史莱姆只是被露比简单地提了一下，露比这个时期主要的目标似乎龙类。

伊泊尔稍微来了点儿兴趣，继续寻找。大部分散落在地上的都是草稿纸，上面写满了潦草的、让人头疼的公式和符号，看不懂，而且很多纸张都损坏严重。不过伊泊尔还是很快就又找到了几张日记，按照日期排列了一下：

“109年5月15日

我推翻了之前的想法。

依靠模仿是不行的，拟形泥固然可以模仿出智力，但却没有灵魂，无法进入梦界。我必须赋予我的造物真正的灵魂！但我要怎样才能塑造出一个真正的灵魂？这是诸神的领域！

或许……换一种思路？并不是依靠自己无中生有培养出灵魂，而是从梦界中垂钓出一个梦界之灵，将其培养起来？”

“109年5月19日

不行。梦界生物一旦开始冥想，就会像是水融入大海一样回归梦界，我需要的是从醒界中诞生的灵魂。”

“109年6月2日

亡灵也不行。已死之人的意识已经崩溃，有灵而无心。灵魂置换也不行，身心灵不能相互匹配。必须是从躯体中诞生的，原生的灵魂……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问题，我要怎样塑造出一个真正的灵魂？”

看得出来，露比似乎在塑造灵魂这个问题上很是困扰了一段时间，但到了110年，露比的实验日记当中忽然就看不到灵魂方面的问题了：

“110年1月31日

我有方向了。接下来我要从头开始培养它的身躯。我要赋予它超越一切泥怪的终极可塑性！哈哈哈哈哈，这么久了，总算是有方向啦！！”

“110年2月3日

干他妈的，又失败了！湮灭实在是太强大了，无法控制，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110年2月8日

我操！修格斯这鬼东西也太疯狂了吧，难以把握啊，我感觉这玩意儿说不定是一种污染。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110年2月25日

嗯，不出所料，又失败了。我或许不该好高骛远，巢主赭冻怪的结构过于复杂了，自成一体，和其他的泥形怪反而不是很能很好地兼容。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110年3月（字迹模糊）

荒疫蠕行怪……总之退而求其次了！”

伊泊尔看着那一大串“退而求其次”，心头微妙起来。

也就是说，我本来可能是一个融合了各种泥怪特殊能力的超级魔王巨怪，结果就是被你给这么退而求其次了？就这么变成了一只普普通通的软糯黑布丁史莱姆？！

我的至尊形态啊！！

不是，露比，你的实验精神呢？你的干劲呢？你怎么就这么放弃了啊？！

为人父母，你就不希望让自己的孩子出生就赢在起跑线上吗？你倒是争气一点啊！这种时候就不要退而求其次了吧！！！

伊泊尔甩动起身体，懊恼地一下下撞击着墙壁。

墙壁的对面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伊泊尔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才发现——原来实验室内还有两个房间，其中一个已经被打开了，里头一片狼藉，根据痕迹判断，那些出逃的史莱姆大概就是从那个房间中爬出来的。但……另一个房间却还关着。

刚刚它撞了几下墙壁，大概是惊醒了什么东西，于是，那个被关闭的房间内，也有轻微的声音传递了出来。

伊泊尔一阵激动：“是其他的泥怪吗？！”

希瑞平静地道：“可以去看看。”

伊泊尔来到那房间的门前，一时间却犯了难——那是一扇石门，严丝合缝地闭合着，而这也是它第一时间没发现门的原因。门上并没有任何把手，但伊泊尔能观察到其上的魔法灵光，在平时，露比应该是用法术控制着门的开合。

伊泊尔陷入沉思：“这玩意儿我怎么打开？我的酸对石头的用处不大，这东西又没有把手……”

它尝试着将身体变形，渗透到门的另一侧去，但是没成功——缝隙实在太小了，以至于渗不过去。

希瑞想了想：“你能不能把你的触手当成吸盘，黏在那上面？”

伊泊尔茅塞顿开：“希瑞，你真的是个天才！”

“哼！”希瑞的语气又幽怨了起来，透着一股“让你平时把我当盾牌用，现在知道厉害了吧”的意思。

伊泊尔花了一点儿时间，总算将自己的触须转变为一个大大的吸盘，就和马桶搋子似的吸在墙上，用了用力。那石门沉重，竟然是纹丝不动，伊泊尔发了狠，将体内的菌丝肌肉和骨骼延展开来，反复调试了几遍，塑造成最适合发力的样子，然后继续——使劲！！它将自己吃奶的力气都用力出来，但无论是横向的挪，还是拉，门愣是纹丝不动！

“捏麻麻的，露比没事儿把魔法锁做得这么结实干嘛？”

伊泊尔的一口气泄了，整个身体都绵软下来，像是一摊半融化的巧克力。它的身子靠在门上，嘎吱一声——门向内开了。

“……”伊泊尔陷入一阵沉默。

“哈哈，猪比吧！”希瑞大乐。

伊泊尔感觉多少有点儿没面子，以至于体表的皮膜都绷了起来。

它强装镇定，若无其事地爬入房间内，就看见房间内有四个半人高的圆柱状玻璃器皿，其中第一个关押着一团苍白的液体，有点儿像是海中的泡沫。当伊泊尔靠近的时候，那团泡沫波动起来，开始塑形、变化，居然变成了露比的脸——但却只有半张。它的体积实在太小了，无法模拟出完整的露比，然后那半张脸也很快消融，重新化作了泡沫。

旁边的铭牌上标识着这东西的名字：拟形泥。

第二个器皿内则是一块类似皮肤的东西，但皮肤底下有一条特别粗的“血管”，旁边的铭牌上写着这玩意儿的名字：皮皮蠕。

第三个器皿内则是一团乳白色的、凝胶状的物质，一动不动，对外界好似没什么反应。但这个看上去最为人畜无害的家伙却有着一个吓人的名字：杀人脑。

第四个器皿……呃？伊泊尔怔了一下，看向那个器皿。

这怎么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