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六）
汗水打湿碎发，紧紧的贴在额头上。
慕渊气喘吁吁，他去捧起一捧清水洗脸。
清凉的水抚平了他的燥热。
筑幽山只有星辰永夜，他擦擦顺着脸颊流下的水滴。
又是一日的平常。
他好像习惯了日复一日的枯燥。
如今的安稳与平和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是真的得到了后，他好像还想要点什么。
“日日都在修行不累吗？”
熟悉的声音突起，慕渊看着来人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停在离自己三尺外的地方。
慕念白脸上的面具把她的脸遮挡的严严实实。
“弟子不觉得累。”
慕渊摇头，他目光坚定，这种事情怎么能累呢！
慕念白没收过徒弟，但是还是能意识到像慕渊这样无人管教就刻苦努力，求上进的人是少数。
“今天放假一天吧？”慕念白问慕渊。
慕渊看着慕念白，“师尊要带弟子去哪里吗？”
噎住，只是单纯想让慕渊休息一下的慕念白此刻被赶鸭子上架，慕念白硬着头皮应下，“嗯。”
算了，带人出去玩儿一天而已。
问题不大。
慕渊双眼一亮，他不自觉小步上前，“师尊要带弟子去哪里？”
“嗯，地点你选吧。”慕念白含糊的把选择权给了慕渊。
慕渊沉思了一会儿，他也没去什么地方，更不知道有什么地方。
“弟子、弟子想去东极国。”
慕渊期待的看着慕念白，“我母亲从前就是东极国的人。我想去看看母亲从前生活过的地方。”
慕念白听到东极国三个字时，睫毛微微一颤。
她想起自己在东极国得知的消息，隐去眼眸里的复杂，她轻启道，“好。”
又一次凌空飞行，脚下是白云，慕渊这次整个人都颇为享受。
等到了东极国，慕渊从没见到过这么多的人。
好像是人挤人挤人。
无论是上界还是筑幽山与墟掩洞，平时无事的时候都是空旷的、人烟稀少的。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热火朝天、人声鼎沸。
一束火花“嚓”地点亮了昏暗的夜色。
“打铁花——”
一束一束的火星从中央散开，洒落漫天。
还有人转动起来，星火燎原般散开又消寂。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慕渊第一次见这个。
“好香。”慕渊动了动鼻尖，闻到一股味道，好像是什么碳烤的味道。
“小公子要吃烧烤吗？”
慕渊打扮的不像寻常布衣，商贩们一口一个小公子的称呼他。
“烧烤？”慕渊靠近，他好奇的看了看在炭火上烤的食物。
“是啊！要尝尝吗？”
慕渊扭头去看慕念白，慕念白戴着幂篱，她的声音从帷纱里面透出，“想吃什么？”
利落的选了几串，慕渊拿起一串尝了一口。
滚烫刺激的味道很重，但也很香，烟熏火燎的炭火气别有风味。
“好吃！”慕渊尝了之后就双眼放光。
“师……咳、你要尝尝吗？”慕渊本想叫慕念白师尊，可一想到这里是下界的凡间，慕渊就及时住了口。
话说完，慕渊面露出明显的懊恼，这种油烟重的东西，怎么能给早已辟谷的师尊吃呢？
他是普通人，他的师尊又不是。
“好吃。”
幂篱微微掀开一角，慕渊手里的串不知何时被慕念白抽走了一串。
目光似是不经意的扫过那一角空隙，慕渊看到了一抹冷白的肤色。
空隙被合上。
“我还想要一串。”
慕渊如梦初醒，他依言又拿了一串递给慕念白。
这次，他不仅看到了冷白的肤色，还看到了殷红的唇色，沾染了油腻，微微润出光泽……
都说仙人该不食人间烟火。
慕渊觉得这句话说的对。
喉结微微滚动，慕渊心虚的垂下视线，不让慕念白发现自己的异常。
还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好。
慕念白结了账。
慕渊之后有点心不在焉，胡乱吃下手里的串。
察觉到慕渊的走神，慕念白说，“今日有灯谜可以猜，你要去猜吗？”
“灯谜？”
慕渊果然又开始感兴趣，他跟在慕念白身后，人潮涌动，时不时有人会擦身过慕念白，虽然都被她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但是慕渊忽然觉得也不是那么想去猜灯谜了。
“师……师父。”慕渊不想暴露慕念白的身份，他化了凡间的称呼。
“不去猜灯谜了好不好。”
慕念白也不问他为什么忽然转变了主意，只欣然点头，同意道，“好。”
“我们去放花灯吧。”慕渊见河面上漂浮着一片灯火，便以为是花灯。
待到走近一看，慕渊才看出来，那是小船样式。
慕念白买了两盏，点燃后双手将它们放在水面上。
慕渊拨弄水面想让它们飘远一点。
“不许愿吗？”
“这时候许愿很灵。”
慕念白看着慕渊不停拨弄水面，似是在戏水。
“许愿？”慕渊头也不抬，他手上用力拨弄水面，让小船走远，“我没什么愿望。”
“你不是还说要去解决微生家的人吗？”慕念白好心提醒他。
“那是我的目标！”慕渊纠正，“愿望……不能实现的才叫愿望吧？”
“你很自信啊。”慕念白尾音上扬，听上去好像在笑。
慕渊别扭，但是努力不让自己别过脸，他耳根发红，“反正做不到就一直努力，它才不是我的愿望。”
“好好。”
慕念白及时止住话，不让慕渊继续脸红。
“东极国真热闹，其他国家也是这样吗？”慕渊感慨车水马龙的街道。
“会有点不同。”慕念白想了想，对比了几国的情况，“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师父去过很多地方？”慕渊好奇，他记得叶斐说慕念白活了三百多岁了，“师父有哪里没去过吗？”
这还真没有。
三百年，足以一个修行者踏遍游历尽天上地下了。
“理论上应该没有。”
慕念白保守的说。
“师父是在找什么吗？”慕渊想起来了叶斐说的慕念白在找人这件事。
站起来，这两年来，慕渊身量不知不觉间就已经高出了慕念白半个头。
已经不是从前和自己差不多身高的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