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十里洋场养家忙 25
卫渺把关于磺胺的报告和药效系统地说了一遍。
看着吴子阳表情越来越严肃,卫渺的语气也越来越平静。
末了,卫渺盯着他的眼睛道:
“我买磺胺的地方,至少堆了小半个仓库,如同普通货物一样,随意堆砌。”
吴子阳翘着二郎腿,整个人靠在身后的椅子上,笑说:
“你倒是信任我。”
卫渺说:“我和诊所的丁医生打听过,他说如果药效真的这么厉害,他有销路。”
吴子阳目光盯着规规矩矩坐在她对面的小豆丁,第一次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贴着头皮的寸头,一双眼睛不大,但干净透彻,嘴唇淡淡的,笑起来的时候会有两个小梨涡,很可爱。
就这样一个十岁的孩子,通过一次简单的买药经历,几天的工夫,就发现了一个商机。
若是她说的都是真的,这简直是日进斗金的机会。
就算只是一锤子买卖,也够他许多年的薪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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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转眼过去,天气一直清爽,家里来了兰姐后,许阿鱼的吼叫声都少了许多。
而许多鱼、卫然、卫玲几个天不亮就出去捡煤渣。
第一天回来的时候,鼻青脸肿,但三人的篮子满满当当。
“那帮人,简直都弱爆了,打架就你推我,我推你。我直接把他压在地上,捡起煤渣就往他嘴里塞,那小瘪三哭得可惨了。”
许阿鱼给她伤口抹药,“他惨还是你惨,被人打成猪头了。”
许多鱼龇牙咧嘴,讨好地笑笑:
“小姑,他们六个打我们三个,他们也没讨到便宜的。”
卫然满是崇拜地看向许多鱼,“表姐,你在水上也这么厉害吗?”
许多鱼大姐头一样摆摆手,老成道:
“打架要不得,明天提前半个小时出发,我带你们换个地方,肯定能捡到更多的煤渣。”
卫玲一听,来了精神,“表姐,真的?比今天还多。”
许多鱼青紫的小脸满是嘚瑟,不屑道:
“这算什么多的?”
卫然和卫玲顿时将她围在中间,三个小的叽叽喳喳商量着明天的计划。
许兰姐抱着卫东,站在屋檐下看她几个折腾,脸上也带着恬静的笑容。
这几天她过得很快乐,每天晚上睡在软和的床上,耳边没有水浪声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也没有父母愁眉苦脸的模样,她看到小姑的泼辣活力,也感受到几个表妹表弟的对她的尊敬喜欢。
还有阿渺,特意问自己对未来有什么样的打算。
她想了很久,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未来。
吃完早饭,卫渺换了一件干净体面的衣服。
穿上去年许阿鱼咬牙给他买的二手皮鞋,看着镜子里干干净净的小脸,她调整了一下表情,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
出门后,家里人都盯着她看。
许阿鱼最先反应过来,“阿渺,你把这身行头弄出来做什么哦。”
卫然几个都围上来,想要摸一摸大哥板正的衣服,但小黑手们都被许阿鱼无情地拍下去。
“作死咧,刚穿上,弄脏了没得穿了。”
许阿鱼想着之前卫渺给她的三十法币,又看女儿要出去,心立马不安起来。
“阿渺,侬干什么去?”
卫渺笑:“阿妈,侬忘了,今天礼拜五,要去教堂找玛丽修女的。”
许阿鱼绷紧的面皮放松下来,“那早些去,早些回,今天晚上阿妈要做红烧肉的。”
其他几个小的一听,立刻欢呼起来。
卫渺走到门口时候,回头说:
“阿妈,要是我超过六点没回来,你们不用等我吃饭,我肯定在玛丽修女那里吃教堂食物的。”
许阿鱼对他挥挥手,看着卫渺稳重的小背影,眼圈有点红。
是他们做父母的没用,才让一个十岁的孩子奔波劳累。
可她和卫大也是拼命地活着,用尽全力地想给孩子们最好的,一刻不停歇地也只能给孩子们吃个半饱。
“小姑?”
兰姐抱着小卫东,走到许阿鱼旁边,轻声喊她。
许阿鱼回神,“兰姐,别老抱着这小崽子了,丢地上,让他多走路,爬一爬长得快。”
许兰姐听话地放下卫东,转身又帮卫丽去做手工去了。
看着侄女瘦弱的背影,许阿鱼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前几天在吴子阳家遇到的徐曼华。
年轻漂亮,眉眼间全是轻快和甜蜜。
不能比哦,这就是命!
她嘀咕两句,转身打水进卧室给卫阿大擦洗身体去。
卫渺没有去教堂,而是去了公共租界。
申市的公共租界又称英美租界,是近现代国内出现的最早的租界。
黄浦、杨浦,静安以及虹口,组成了面积最大,是存在时间最长且经济,政治法律都十分完善的城中之国。
和法租界差不多,公共租界也是高楼林立,街道繁华,番婆们个个精致漂亮,绅士们下巴高昂,就连华人也都举止有礼,各有姿态。
这里有着几十上百家的银行,也有着各种大大小小的外贸商行。
卫渺穿得还算干净得体,一路上倒没有遭受到白眼。
她走进一栋高楼,没有选择坐电梯,而是爬楼梯。
她知道,即便自己穿得干净,但这些人眼里依旧上不得台面,进入电梯也会被人嫌弃或者轰下来的。
卫渺来到查尔斯商行门口,看着大开的门,抬脚进去。
正在给人端咖啡的男人,转身看到卫渺,想都没想开口呵斥:
“这里没有废旧报纸,推销也不行!”
卫渺清澈干净的眼神淡淡地看他一眼,用英文讲:
“请帮我通告一下查尔斯先生,说他姑妈的故友来访。”
卫渺的英语一出,刚才还趾高气昂的人顿时面色尴尬,他听不太懂。
虽然这里是个外贸公司,但他只是来打杂的,零零碎碎能听懂一丢丢而已。
还是办公室出来一个金发女郎,看着外面吵闹,用蹩脚的华语开口道:
“查尔斯先生问,外面怎么了,如此喧哗。”
男人上去,有些讨好道:“来了一个小孩儿,不知讲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