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J教授：莫挨老子

J教授的目的更简单，那就是拼死阻拦，哪怕被吃了，死在狄拉克之海，也要送卧龙凤雏出去关闭机组。至于他在狄拉克之海受的伤，都会在浮出海面的刹那被正能量所治愈，所以流血负伤什么的他根本不在意。

结果，关机指令比预期慢了整整一秒多。

这一秒钟，足够人面怪在狄拉克之海补个妆，跳一曲庆祝伟大时刻的桑巴，然后把狄拉克之海里充满怨念的微生物编译成活体电子病毒，再进行上百次十分挑剔的代码删改，然后赶在通道关闭之前窜进物理世界，顺手把活体电子病毒上传到九所主系统中。

深海人面怪的侵略之旅，可以说相当轻松和惬意。

J教授万万没想到，与极致恐怖的殊死竞赛，会以这种黑色喜剧的形式，粉墨开场。

事到如今，当务之急是救人。

毕竟，事业要想成功，关键在人。

九所收容科是全国非研领域的先进科室，许多人才都将成为物理世界保卫战争的中流砥柱。

J教授下定决心，要克服肉体木乃伊化的困难，就只能冒险采取底线措施了。

他心一横，再次堕落。

狄拉克之海-5能级。

继续堕落。

狄拉克之海-10能级。

时间的狂潮席卷他的身躯。但是木乃伊化的身体反而延缓了衰老。

狄拉克之海-15能级。

构成细胞的分子开始更加疯狂的布朗运动，J教授的身体雾化。

狄拉克之海-20能级。

在两百倍时间增速下，构成细胞的分子挣脱范德华力约束，分子内的微观粒子宛如脱缰烈马，把J教授木乃伊化的肉体分解成微观粒子集合体。

J教授陡然挣开双目，眼中迸射能量流溢的强光，这是“兵解”成功的特征之一！

所谓“兵解”，就是堕落到狄拉克之海-20能级后，崩解成纠缠态的微观粒子，让肉身成为微观和宏观的统一体，具有更加明显的波粒二象性特征。

在200倍衰老速度中，“兵解”的J教授获得了约等于“仙人”的实力！

什么真空，什么脱水，什么木乃伊效应，这些宏观物理世界的规则，都不再限制兵解后的J教授。

稍微活动一下，适应兵解后的躯体后，J教授缓缓离开梦境探查治疗机组，然后猛然一拳，击中机组的硬件核心。

那干枯拳头所过之处，皆融化为赤红铁水。洁白的梦境探查治疗机组就像一块黄油，被开了个鲜红的洞。

J教授看了看拳头，又在1秒内连出上百拳，彻底把梦境探查治疗机组捣成一地钢水。

曾经通往狄拉克之海的设备被从分子层面销毁，精神污染泄露随之停止。

九所第三大危机“精神污染泄露”，旋即解除。

J教授闭上眼睛，捕获并解析九所中的无线通讯信号，排查救援目标。

突然，他听到了一个让他心弦绷紧的名字：“俞冰清申请启动融毁程序！”

什么？

————

九所，负17层，零下三十六度。

“可恶！开门啊！”俏脸发蓝的俞冰清，徒劳地呵气融化失去知觉的手指，再次输入所务会成员权限的指纹密码，然后跺脚喊道：“这一段电梯井都冻住了！”

俞冰清转头问二支队的队长。

她的面前，雪白的蜿蜒的走廊上，星罗棋布地矗立着七座宁死不屈的冰雕，有的高举火焰喷射器寸步不让，有的怒举枪托奋力挥砸，可他们都被定格在了血性血战的这一瞬间——其中包括一支队队长莫玛。

二支队队长张卫国已经接管指挥，他组织硕果仅存的5名队员，以3+2战术配置疯狂喷射火焰，封锁“刺客雪糕”的进攻空间，一边破口大骂：“燃料用光就等着变雪糕吧！”

俞冰清的睫毛上带着冰花，成了真正的冰山美人：“既然没有退路，那就申请融毁程序好了，不能让它逃出去！”

所谓融毁程序，就是物理封锁整个楼层，然后灌入高强度速干树脂，把整个楼层变成坚硬的琥珀。这是防止收容物外逃的最后手段，是同归于尽的抉择。

俞冰清人之将死，也下定决心，面对这个行业难以避免的结局。

毕竟，支撑她心理素质的那个人，已经先走一步，变成干尸了，俞冰清对苦难人间的留恋也随之减少，下决心也更加容易。

然后，俞冰清在通讯系统中汇报：“俞冰清申请启动楼层融毁程序！勇敢的战士们，对不起！”

张卫国死到临头，也不计较，大度地咆哮道：“你至少亲自下井了！比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强多了！”

楼上的沈晴听见“你至少亲自下井了”这句话，脸皮抽搐个不停。

俞冰清试图启动最近的融毁系统，可是手指那样僵硬和陌生，阀门那么冰冷和沉重，她已经在低温中无法正常使用任何工具了。

“手指冻住了！打不开融毁阀门！”俞冰清双手颤抖，奋力使劲，手一滑，连指甲盖都掀开，露出低温下淡紫色的血肉，感觉不到痛。

张卫国突然想到一条生路，一咬牙，陡然关上喷射器，转身，大喝道：“女人，让开！”一脚踢掉电梯门上的冰碴子，将火焰喷射器对准电梯门，睁圆眼睛，轻轻勾动扳机，小心翼翼地让喷射的火焰由小到大，开始目标明确地炙烤电梯井。

果然，刚刚结冰的电梯井，并没有冻得那么结实，在适宜的火焰烘烤下，开始缓缓解冻！

旁边的战士喊道：“张队！雪刺要过来了！”

张卫国关闭喷射器，奋力抬脚狂踹电梯门，抖落“簌簌”坚冰，发现推不开门，只得继续开火炙烤，然后大声呐喊：“怕什么？它来就跟它干！第一优先级是送研究员上去！”

“跟它拼了！”火焰喷射器的枪管已经发红，战术手套被高温烧穿，但是战士们的火焰却没有停过。

火焰封锁，是实战检验得出的唯一防御方案。哪怕手被灼伤，火焰都不能熄灭半分半刻！

俞冰清泣不成声：“你们……你们……”

张卫国继续解冻作业，装作满不在乎地笑道：“我们这样的兵娃子，一期能毕业几十个，但是你这种高等学府空降的研究员，七八年才能培养出一个来。当然要优先送你回去！别哭，从出生那一刻起，你就有众星捧月的命，客气啥。”

字字宽容，句句扎心。

俞冰清引以为傲的家世、学历、背景、资源，在这一刻，都暴露了她闪闪发光的阶级本质，也成为了她享受优先生存权的良心负担。

她现在享受到一支队、二支队用自我牺牲换来的生存机会，才意识到，她自己才是那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特权阶级。

未沾人间水，不知仙籍贵。

落地打个滚，才识基层味。

如果能逃出生天，她再也不会对基层干部指手画脚了。

再也不会了……

可惜没如果。

屠杀已经来临。

在电梯门被踹开的那一瞬间，一名战士的火焰喷射器终于因过热而哑火。

等候已久的“刺客雪糕”立刻从火焰的盲区冲过来，它化作白影经过2+2防线的刹那，四名战士也带着惊愕、不甘、愤怒的表情，化作抵抗中的冰雕，火焰也戛然而止！

刺客雪糕的寒气直冲张卫国！

而张卫国丝毫不顾自己命悬一线，而是一脚把连滚带爬的俞冰清送进温热的电梯间，按下了关闭键。

面对痛哭道歉的俞冰清，张卫国只是淡淡嘱托了一句：“回去以后，要忠于国家，服务人民，别让我们白白牺牲。”

这一句话，戳了俞冰清的肺。她嚎啕大哭。

张卫国转过身，怒吼着喷射出最庞大的火焰脉冲。他将战斗至最后一刻，而他的背影也永远烙印在俞冰清的记忆里，成为鞭策她约束自己、尊重基层的警示。

解冻的电梯开始上行。

3秒钟后，负17楼的火光消失，彻底被洁白的寒冰笼罩。

不充分的火焰封锁，是挡不住刺客雪糕的。张卫国用生命争取到3秒钟撤退时间。

紧接着，墙面上的冰冻像爬山虎一样蔓延，迅速侵入电梯井，追上还未加速的升降机，直接把俞冰清的升降机冻结在电梯井之中！

俞冰清最终难逃一死！

绝望的俞冰清急忙躲开地板上的冰霜，退到墙角，微微喘息着，等候死亡到来。

她摸到护具上的匕首铲，紧紧握住，不再哭泣，因为心志已在磨砺中坚定。

凝结的冰雾，氤氲散开；一个瓦片状的雪糕怪物，以及垂在两侧的镰刀状副足，都渐渐露出身形来。

“刺客雪糕”长相并不凶残，它只不过是杀疯了而已。

刺客雪糕走向俞冰清。

俞冰清的心理防线绷到极限，按捺不住，主动出击，抽出匕首铲，划向对方！

刺客雪糕无视了这孱弱的物理攻击，并举起镰刀形副足，挥向俞冰清。

俞冰清闭上眼睛。她对人类的弱小感到绝望。

但是，1秒钟后，她感觉自己的脑子还没有变成冻豆腐。

俞冰清好奇地睁开眼，看见“刺客雪糕”的镰刀副足，被一只仙气飘飘、似云如雾的淡金色人手所握住，那镰刀被握得紧，抽不出、动不得，着实令刺客雪糕着急。

意识到狗命得救以后，俞冰清脑子里只有一个人，独一无二的、无可替代的那个人！

她抬头看向救星的脸，果然酷似J教授！

这一刹那，她对人类的绝望烟消云散，刚坍塌的信心又拔地而起，宛如迷失的羔羊回到羊群，庆幸、狂喜、激奋、后怕……无数情绪纷至沓来，让她毫无矜持地抱住J教授，又跺脚、又碎跳：“教授！我好想你啊！”

万万没想到，J教授毫无人渣风度，居然用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态度，无情挥霍虞美人的热情：“走开，莫挨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