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价格,好商量
“俺四哥,你咋搁这呢?俺大爷到处找你呢?”这是我本家兄弟小山的声音,今年刚9岁,他爬上土坡,把一块黑乎乎的烤白芋递到我手里。
我把烤白芋掰成两半,一半还给他,问道:“找我干啥?”
他满嘴焦黑,一边吃着一边说:“有几个当兵的来家里找你了!”
不用问了,一定是杨排长他们过来了。
我赶紧收拾家伙,快步往家走,小山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我。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俺四哥,你也要去打仗么?听说会死人的!”
我步子慢了下来,等着他,反问过去:“你觉得你四哥我会死么?”
他摇头说:“谁都能死,你不能?”
我问:“为啥?你会算命了?”
小山的回答差点把我气疯:“人家说好人不长寿,村里人都说你是祸害,当然死不了的!”
不过还是挺有道理的,该奖励一下。我掏出身上的零钱塞给他:“说的对!哥奖励你的,买几个烧饼吃去!”
我看他穿的衣服有些单薄,烂棉裤到处漏棉花,脚上穿着破毛窝子,单衣外面套着一个羊皮马甲,手上冻得都是裂口子,过了一个年,连身新衣服都没混上。于是就承诺说:“回头我给你搞一件棉袄过来,”
他倒是无所谓地说:“没事的,马上就开春了,冻不死人了!”
我又问他:“你那个晚娘能给你饱饭吃不?”
他低头不说话,同时也等于告诉我答案了。我安慰说:“没事儿,听说当兵有军饷的,哥以后养着你!”
咱从小就跟着亲娘要饭,知道啥是饥寒交迫,自己淋过雨,就想着为别人也撑把伞。
我家大门紧关着,我敲门进去之后,俺爷确保门口没人之后,随即把大门又关上了。
来人正是杨排长他们,都是我认识的那几个货,还有那个五岁小孩,他们在院子里站着,俺娘正拿着俺侄子的木头玩具在哄他玩,这小家伙好像对那些玩意没任何兴趣,不过不哭也不闹。
杨排长介绍一个陌生的军官给我,说是王师长生前的一个参谋,叫刘子昆,这人直接说明来意:“军部已经转移到邳州燕子埠,我们回去之后接到命令,务必找到王师长的遗体,并带回指挥部,听说你对滕县比较熟悉,所以想请你和我们一起走一趟,王师长为国捐躯,绝不能让他的遗体再受到侮辱。”
我直接反问说:“那死掉的其他兄弟怎么办?”
所有人都低头不语,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俺爷坐在门槛上抽烟,时不时逗弄一下那个小娃娃。
杨排长把手伸紧口袋,掏出五块钱大洋拍到我手里说:“李长官给我们补上军饷了,赏金给你算上一份,留着安家吧!”
我把问询的目光投向俺娘,俺爷也盯着她。
常先生说:“现在国土沦丧,生灵涂炭,所有热血青年都应该投身抗日救亡,日本鬼子是要我们亡国灭种,你说我们能干吗?你一身本事,怎么就甘心跪在日本人脚底下称奴才?好男儿战死沙场也不视为一种豪情!”
杨排长继续煽风点火:“你娃老幸运了,我们打了大半年的仗,这还是第一次拿到军饷!你打了四天就拿了五块大洋了,太让人眼红喽!”
说实话,我心动了,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一次性拿到这么多钱,上次还是在过年前,忙活了一个月才挣了十块大洋,那还是因为情况特殊,放在平时,我两年都可能挣不到那么多。
我颠了颠手里的大洋,忍不住说道:“钱确实不少了,走一趟滕县是足够了,你们也看到了,我家中有父母需要赡养,三个哥哥已经各自成家,也有一大家子人需要养活。”
杨排长高兴地说:“行行行,只要你帮我们这一趟就够了!”
我摇头说:“我的意思是,想让我跟你们一起去玩命,得加钱!”
俺娘听了我的话,气得起身回堂屋把门给摔上了,俺爷赶紧跟上去劝说。
杨排长立即点头说:“没问题!十块大洋安家费,每月军饷另说!”
我真的没想到这个穷光蛋部队的人居然会这么大方,那个刘子昆很豪爽地掏钱给我了,生怕我反悔一样。
当时我确实后悔了,钱要少了!这是我因为第一次要价低而后悔,第二次是在宜昌,我率领一个团的兵力投靠日本人,那个时候我的价格也要低了,这是后话。
接下来就要得到俺娘的同意了,虽然她不是我亲娘,但是对我视如己出,我不能不孝。
我推门进屋,俺娘正坐在床边生闷气,我跪在她面前说:“俺娘,你就让我去吧!自打我回来,都快魔怔了,夜里都睡不着觉,我天生就是打仗的命,我不想拉一辈子平板车。那种忠孝不能两全的话,都是骗人的,我知道二老十年来养活我不容易,我这次出去就是要建功立业,然后回来好好孝敬二老。”
俺爷也助攻说:“我今天上午找镇里郑瞎子给小四算过命了,说小四能全须全尾地活到一百岁呢!而且天生就是当将军的命,他的眉毛就叫将军眉,百战不死的命!”
俺娘特别信郑瞎子的话,说他算卦准的要命,不过这次却是将信将疑,终究还是拧不过我们爷俩,气急败坏的拍着床沿说:“滚吧滚吧,就当时我们十年养了个白眼狼!”
我把15块大洋全部塞到俺娘手里,对她说:“部队里管吃管穿,用不到花钱,这是给你养老的,等我拿了军饷,一定寄回家给俺爷打酒喝!”
俺娘还是忍不住叮嘱我:“要命的地方不要去,该躲就躲别逞能!还有,一定要带个媳妇回来,这个事可愁死我了!”
不光她愁,我比谁都愁!
但是我也只能忙不迭的点头答应,再次承诺说一定要带一个个子高的媳妇回来,因为她经常说,大高个子门前站,不穿花衣也好看。
于是我从床底下拽出我的军装换上了,感觉精气神瞬间又回来了。
杨排长对俺爷说:“闫大爷,还得求你个事,这个孩子我们不能带着了,成天行军打仗,实在是照顾不来他,我们想求你收留这个可怜的孩子,家里人都死光了,他很听话的!”
俺爷没有直接回答,抱起来那个孩子问:“跟着我学本事吧,以后你就是俺家老五了,让你大哥教你认字,你二哥教你打拳,长大了为父母报仇,行不?”
那孩子看了看杨排长他们,然后狠狠点了下头。一直躲在墙角的小山也跳出来说:“以后你哥哥我保护你,谁要是欺负你了,跟我说,我揍他!”
俺也对我们说:“你们赶紧办正事去吧!”
杨排长把大刀扔给我,又扔给我一把手枪,瞬间让我的腰杆硬了起来。我本来就属于战场,那里才是我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