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如此升官
川军这边有300多人伤亡,骑兵团三人负伤,十来匹战马负伤,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身上的枪眼汩汩流血,骑兵兄弟用毛巾盖住马的眼睛,跪在地上做着他们回民特有的祷告动作,然后抬枪结束了战马的痛苦。
这一幕看哭了所有的孩子,也让我们这些见惯生死的老兵揪心不已。
骑兵的目标比较大,自从机枪被大量用于战场之后,他们的优势越来越小,不过,在抗日战场上,骑兵却是绝对的宝贝,太适合平原奇袭作战,骑兵第八师一个团1千余人,用极小的代价就干掉了鬼子几百人,也难怪日军对骑八师恨之入骨,冈村宁次数次派重兵围剿都没有完全打败他们,其骁勇程度可见一斑。
再次接到师部命令,务必于两日之内收拢失散的孤儿团,三日内回到军部进行补充,然后前往醴陵,尽快脱离战区。孤儿团不再有作战任务。
我借了张宣武的地图一看,我的个乖乖,这个醴陵可不是远离战区了么?起码得有300里路,这是要干啥呀?分明是想把我们这些累赘当鼻涕给甩了,
骑兵团的兄弟还有任务,埋葬了战马之后,就匆匆离开了,饭也没吃,因为川军队伍吃的是猪油。
战马被他们视为战友兄弟,埋葬仪式相当隆重,各个神情肃穆。
好几个兄弟过来问我:损失了十来匹战马,那没有马的骑兵咋办?
我回答说:你们应该听说过驮马吧?骑兵出门作战,战马损失在所难免,他们除了有战马,还有驮运物资的驮马,必然有相当数量的备用战马,这个你们就不用担心了,骑八师马比人多。
我和张宣武旅长二人再次匆匆告别,临行之前他递给我一个铁酒壶,千叮咛万嘱咐,这是五粮液,从四川带来的,一定要让我省点喝,别给一口闷了。
经此一别,再见已经是多年后,只是他那时候比较尴尬:在淮海战场上被民兵俘虏了。
刚出指挥部,小木匠跳出来,把一大块肉硬塞我嘴里,我嚼吧起来,还骂道:你狗日的把人家的马给刨出来煮了?那是人家的兄弟!
乔木匠不服气地说:我们磕了头的!马头也给埋回去了!哪里那么多废话嘛?就问你好吃不好吃嘛?
我从他手里抢过来一块肉塞进嘴里,又问他:你说,这骡子到底是马骑驴子生的,还是驴子骑马生的?
乔木匠挠着头想了一会说:哪个知道嘛?我们四川没得驴子。我只知道,你骑猪肯定生不出狗熊来!
精打细算的过日子是川军兄弟的好习惯,眼瞅着十来匹高头大马被埋起来,在乔木匠他们看起来,这比杀了亲爹还让他还难受,太浪费了。
得知我们要走,乔木匠给我送上最隆重的祝福:你娃要活到老死!
刚回到军部就接到一道命令,孤儿团正式编入新编11军,我们的番号是预备团,按照甲等军的编制,分成三个营,九个连,所有军官编制不做变动,我被任命为团长,军衔不动,周正平为副团长,三个连长原地升级为营长,营以下的军官我们有权自行委任。
是不是觉得很牛逼,其实不然,实不相瞒,我们这个预备团压根不属于正式国军序列,我依旧还是一个孩子王,跟保育院院长一个性质,军衔还是上尉,就是一个哄孩子的官。孩子们没有军饷,只有生活费。
而且命令上说了,我们补充一些粮草军械之后就要立刻开拔去后方集训,没有命令不得靠近战场。
拿着命令,我是哭笑不得,我在警卫处的两个结拜兄弟都来看我的笑话,嘴上说着恭喜我正式升官了,那嘲讽的表情让我看着感觉恶心。胡道明还煞有介事地对我拱手说:闫团长以后可要多加关照啊!你这都当团长了,让兄弟们羡慕啊。
临走的时候,还把我们的20匹骡马牵走了,给我们扔下一辆卡车作为交换。这哪里是补充,分明就是打秋风。
不提那卡车我还好受一点,一见到那辆卡车我想吃人的心都有了。
破旧就不说了,关键是这卡车是不喝油的,是烧煤或者劈柴的,没错,是一辆蒸汽动力车。
我去找郑军长理论,想让他把我调到一线部队,哪怕是当个班长也行。
他正忙着在地图上描描画画。头都不抬地说:培养预备力量也是为抗战做贡献,工作比亲自上阵杀敌更重要。
见我赖着不走,于是决定给我军饷每个月涨五毛。
见军长铁了心让我去当孩子王,我也不敢多说什么话,只能灰溜溜的跑出去了,涨了军饷,也算是一个安慰奖吧。
不是我不喜欢那些娃娃兵,而是因为我天生就是爱热闹的主,哪怕是玩命也要凑个热闹。
更让我揪心的是这些孩子年龄这么小,就要开始为上战场做准备,让人心里特别难受。
老陆了解我的想法,出发之前来劝解我:你不也是15岁就上了战场了么?
我说: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个子高,力气大,能扛机枪会刺杀,不去打仗就是浪费。你看他们小胳膊细腿的,瘦得像麻杆。而且,他们死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家庭绝户了。
老陆叹一口气说:现在国难当头,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小家的破碎,总强得过亡国灭种。就算让你上阵杀敌,哪怕累死你,你一个人又能杀多少?农民纳粮,商人交税,皆是为抗日出力,你若能培养出更多像你这样的英勇战士,可是大功一件。
老陆虽然啰嗦,但他话里的道理多,总是能让人信服。不过我还是要取笑他一番:先生大才呀,陶家湾的老秀才被你骂死,也不算冤枉!
他白了我一眼,不接我的话,看着正在忙碌的娃娃兵幽幽的说了一句:如果我的两个孩子还活着,现在也该有这么大了。
那帮搞后勤的家伙也算要点脸,派了一个机师教我怎么摆弄那台老爷车。
给前面锅炉里面加上水,从驾驶室的右侧打开一个舱门,把点着的木柴扔进去,用一个手压鼓风机把火吹旺了,看着压力表上的指针开始转动到绿色区域,推一把方向盘前面的一个阀门,随着蒸汽喷发的声音传来,汽车开始缓慢移动,这就算开起来了,那动静就跟火车差不多,方向盘重得要命,比得上碾盘了。
那刹车被改得非常有性格,一根木头横着吊在后轮上面,用一根大铁链连接到驾驶室的踏板上,想停车或者减速的话必须站起来狠狠地踩那个踏板。
这车必须两个人才能开起来,需要有一个副手不停地往炉膛里面加柴,压鼓风机。
开着这玩意儿,比背着一头驴走路还费劲。值得庆幸的是,这个祖宗还是能倒车的。
管后勤的人说,这是当地县政府捐赠的,属于历史文物级别的宝贝。我当时想说,怎么不把他小脚奶奶捐出来呢?
好在这破车还比较有劲,爬大坡走不动的时候,往炉膛里面泼一碗水,让火烧的更旺一点,就能爬得动了。我们当时真不懂为啥在火堆里面泼水会让火烧的更旺。
在路上的时候,给我当副手的郑三斤一盆水把火给浇灭了,结果,又点了半天的火。气得我把他踢下去给我牵马了。
没有骡马,也只有靠这玩意儿拉帐篷等物资了。
磨磨蹭蹭的走了三天才到达目的地常德醴陵。
城里面挤满了难民,我们也只能在城外稍微大一点的空地上安营扎寨。又忙活了一整天,才把帐篷搭好,床铺是肯定没有的,都是从老百姓家里要来的稻草铺起来的。
当地村民看到这么多娃娃兵也是心疼不已,想来劳军,可是家里实在拿不出多余的东西,给我们凑了二十斤盐送过来。
粮食需要从当地县府征调,可当地难民众多,县里也拿不出多少粮食出来。
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这2千多张嘴睁开眼就得吃饭,每天光粮食消耗就不是小数目,战争期间,粮食贵得要命,后勤部给的那点生活费压根就不够买粮食,就算把我们四百多人的军饷全部拿出来贴补了,也是杯水车薪,可把我们这帮孩子王给愁坏了。
为了养活这帮小祖宗,我们什么办法都用了。
上山套兔子,下河抓鱼,白天挖野菜,晚上掏鸟窝,没用几天,方圆十几里内基本上没有野生动物出没了。
我们给大户人家持枪看家护院,防止灾民抢劫,当然,收费可不低。
湖南湖北山高林密,自古以来一直匪患猖獗,他们也成了我们的目标。根据当地居民的说法,醴陵西边的山上常年住着几帮子土匪,当地警察根本不管事,甚至还吃土匪的好处。
那还了得,我们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境安民,得知情况之后,我亲自带领精兵强将三百多人埋伏在土匪经常出没的地方,他们抢劫老百姓,我们就抢劫他们,还把人抓回驻地,让人捎信到山上,让他们的头目拿钱粮来换人,否则就全部卖到附近的部队当壮丁。我们真的卖过,一个人能卖五块大洋加三十斤大米。
后来土匪都不敢在我们附近活动了,他们不来,我们就主动上山找他们的老窝,这批土匪的武器多是土枪加砍刀。面对我们的精良装备毫无还手之力,为了避免进攻山寨出现伤亡,从来都是围而不攻,逼迫那些土匪拿钱拿粮食或者山货来买平安。
后来那些土匪也感觉日子没法过了,有的山头主动给我们送好处费,要不就干脆下山改邪归正。
我们来到这里不到两个月,方圆百里内的土匪逐渐销声匿迹了。
我们还和县城里经营窑子和赌场烟馆的帮派火拼,逼迫他们每个月都要给我们交份子钱。
反正,除了没去抢劫老百姓,把能搞钱搞粮食的办法都用上了。
枣宜会战前线进入到最紧张的阶段,军部也是到处转移,已经不能从军部再弄到啥补充了,连我们的军饷都没地方领了,让我们的日子更加难过了。
每天都会有娃娃兵去县政府拿回来前天的报纸,这是我获得前线战报的唯一方式。
当得知33集团军司令张将军在枣阳战役中亲自率队阻击日军的战斗中不幸阵亡的消息,我们都震惊不已,要知道,张将军可是一位抗日名将,抗战之前就与日军周旋多年,自从抗战开始后,几乎打满全场,我第一次听说他的名字还是在徐州战场,他带兵强渡运河,击溃板垣师团,解了临沂之围,后又参加了武汉会战,1939年的三次大规模反攻作战,战功彪炳,连日军都对其敬畏有加。
虽然经费紧张,我们依旧在营区设立了灵堂,营区外拉起了挽联,举行全团官兵祭奠仪式。闻讯赶来的当地官员和受邀前来的社会各界人员,把不大的营区挤得满满当当。
周正平团长趁机介绍了我们这个特殊的孤儿团,还夸大其词地讲述了之前与鬼子的遭遇战。并把我们的几个老兵拉上讲台,让大家展示胸前背后的累累伤疤,叙述着前线将士如何勇猛作战,控诉鬼子的种种暴行,说到情深处,还忍不住泪洒当场。
他的意图很简单:募捐。
这招确实好用,当天就筹集到了一个月的军费,让我们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此后的日子里,十里八乡的老百姓经常来给我们送点家里种的青菜,常德其他县区也会给我们调拨一点粮食过来。
同时也收到过逃难灾民送来的孩子,他们说是来送自家孩子来当兵保家卫国,实际上来这里吃上一段时间饱饭就跑没影了,甚至还会偷偷带走我们的粮食。
知道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起初我们也不计较,后来,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就让我们头疼了,这里不是难民收容所,这么下去,真的会给吃黄摊子的。
我们唯一的一部电台也没有电池了,都没有地方去补充。跟军部和师部都失去了联系,让我们慌得不行,真怕就此变成了没娘的孩子。
不久之后,荣誉第一师派人找到我们,给我们送来了旧夏装和宜昌被鬼子占领的消息,以及一道扩军的命令。给养却少得可怜。
连年征战,前线兵员减员严重,急需补充。
征兵得要钱呀,不给安家费,谁来当兵呀?来人一摊手:没钱!自己想办法。
这不是难为人么?难不成让我们去拉壮丁?
没办法,只能把眼睛盯向城里的难民。我们在城里到处张贴告示,敲锣打鼓说要招募新兵,吃饭管饱,每月有军饷,立功有奖赏,受伤阵亡都有抚恤金。
先把人骗来再说,后续的事情交给军部了。
偏偏这个时候,还有部队跟我们抢人头,税警团的那帮家伙拿着现大洋在大街上公开招募新兵,每月十块钱军饷,我都当了上尉了,还是预备团的团长,一个月才八块,这不是故意气人么?
当时气得我都想加入他们了。人家税警团是真的有钱呀!
不过他们招人的要求很高,身高要求不低于五尺四,有受教育基础,有参战经验者优先等等。这不就是等于在跟我说:兄弟,来吧,我们要的就是你这样的。
五尺四,就是大概一米七几,在这个本就积贫积弱的国家,老百姓基本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能长这么高的可不算多,还要会读书认字,穷人家的孩子没钱读书又怎么会认字?这又刷下来了一波人。
我们蹲在他们招兵处附近,每当看到有人被刷下来,就立刻围上去,介绍我们的新编第11军,机械化部队,有坦克,有大炮,还有飞机,虽然军饷不如税警团,但是要求低呀,而且升官也快。
在我们连哄带骗下,还真让我们在半个月内凑够了五百多人,年龄都在16岁到18之间。上报师部成果之后,师部命令,训练任务交给我们,待新兵营结束之后,会由军部的人来验收。
我又想骂娘了,这又多了500多张螃蟹窟一样填不满的嘴,让我们拿啥喂他们?
郑军长和舒师长也太看得起我闫老四了吧,兄弟我也只是不满二十岁的孩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