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命
殿内，嬴政在试穿新制的衮服，比之以往更加精美，庄重又神秘的袀玄，象征着权威和不可侵犯，没有繁琐的十二章纹，依旧有暗流荧光，如同黑夜中的星辰一般璀璨。
嬴政的相貌身形自不必说，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但在沈姚眼中，政政是真正的天潢贵胄，所有配饰只做锦上添花。
见沈姚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嬴政很配合地抬起双臂，“怎么样？”
“词穷了……”沈姚抱着手臂，绞尽脑汁，半天才想出几个字，“陛下之姿，无人能及……”
嬴政勾起嘴角，欣然接受，看着整齐摆放另一件华服，问道：“你的那件，不去试试吗？”
沈姚有些为难的瞅了一眼，“朱红色……不太好吧？”
“怎么了，你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这做工、面料当然是一等一的，在大秦黑、红、紫都是尊贵之色，政政随口一说，沈姚想着即位大典自己做件新衣也应当，就同意了。
“那就穿上试试。”
闻言，沈姚只好抱着衣裳去了内室，一边走还一边想：这衣服真重……
过了很久，久到嬴政以为沈姚不会穿这衣裳，都想进去帮忙时，他才缓步走出……
嬴政原本冷素的眼眸落在沈姚身上，瞬时带着一丝惊艳，温绻下来。
沈姚目不斜视，少有的端庄，带着些许迟疑 ，“这衣裳……会不会太夸张了？”
“很好看。”
听着嬴政的真心赞美，沈姚才憋不住吐槽起来，“你说我是不是缩水了？尺寸不是量好了吗？我都不敢低头，必须挺直腰背，下摆才不会碰地……”
嬴政弯腰看了看，“配套的履尚未送到，这双不合适……”
“好吧……”沈姚有些不习惯，束缚感太强了。他正要进去把衣裳换下来，大殿外有人送来紧急政务。
嬴政拿到奏章一看，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怎么了？”沈姚从嬴政手里接过奏章，快速浏览，讶然道：“瘟疫？好端端的，中牟怎么会有瘟疫？”最近也没听说那地方有什么自然灾害。
“我会派人调查……当务之急是先控制住。”
“嗯，这疫情来势汹汹，短短几天竟已有数十人丧命……”沈姚本想自己去，有系统在买药都方便些，但一想到嬴政这关……
“让孙思邈过去救治，你就老实待在宫里……”嬴政看沈姚突然不说话，就知道他心中所想，所以先发制人。
“不是……我也没说话啊……”
嬴政没有开口，但眼神中的意味很明显。
“行吧，我不去了……”沈姚心虚地看向一边，他只盼着孙思邈能顺利配出药方，越快越好，最好赶在即位典礼之前。
“别太相信你那个系统，它要是真有本事，怎会连个蛊虫都对付不了……”嬴政翻起了旧账。
听着嬴政对自己的鞭挞与嫌弃，系统还真没法反驳，他确实等级低，能力有限。
“别失落，你也不是一无是处，政政登基为帝，你不得意思一下……送点礼？”沈姚安慰他是假，伺机坑点东西才靠谱。
“需要什么？”
“来点实际的，加点寿命怎么样？”
“最终任务达成，嬴政统一全球，即得长生。”
沈姚就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有意外惊喜，“你早说啊！”要是来这第一天就知道，他绝对比现在更有动力。
半月后，皇都宏丽，云霞浮动，礼乐声震耳欲聋，外城人头攒动，咸阳宫外，文武百官已等候多时，他们齐齐行礼呼喊，近乎传遍了整座王城。
殿台楼阁，巍峨堂皇，嬴政在万众瞩目下款款走来，那通往殿基的九十九级白玉石阶，如同难以跨越的天堑。
宗室位尊者宣读诏书，声音洪亮：
秦王嬴政，八纮同轨，
并兼六国，使黔首安，
肇启帝业，为生民稷，
代代相传，至勤于政，
厚泽福禄，以衍万世，
即日良吉，登基为帝！
……
随着最后一个字传入众人耳中，嬴政也已登上高台，原本的祭天仪式更改。
“天下归一，忠魂业存，寡人授命于天，既受永昌 ，镇九州龙脉，祈诺守土开疆，千里同风，四海升平！”嬴政低沉而浑厚的声音传递到每个地方，有气贯苍穹之势。
百官的诚敬之声响彻云霄：
大秦江山永固！
拜见陛下！
沈姚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嬴政，他没见过神，若有，这世间唯一的神便在眼前。
如此炽热的光，站在高台之上的嬴政怎么会感受不到，他不能明目张胆的回应，只能不着痕迹地瞄一眼，却看到了令人心脏骤停的一幕：
沈姚的笑容不知为何突然僵在脸上，似乎知道了一些事，来不及回头，只不顾一切跑上台阶，张开的双臂想挡住什么，并慌忙大喊道：“快后退！”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嬴政的脚步刚迈向沈姚一步，伴随着“砰”的一声……沈姚的胸膛赫然出现了一个血窟窿，鲜血喷涌而出 。
这声音……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熟悉，沈姚愣神之际，一只手本能地捂住伤口，触手一片湿腻，汩汩鲜血涌出，重伤使他无法再支撑身体，马上就要俯跪在台阶上，而他的身后不远处，是人群中突兀的成蛟，以及他手中不知名的武器……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嬴政冲下台阶，接住即将倒地的沈姚，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嗓音带着颤抖，“太医令！马上叫太医令来！”
怒吼声叫醒了所有人，嘈杂声中有人高喊“刺客！”
他帮沈姚堵住伤口，可血还是源源不断从指缝中挤出来，原来一个人会流这么多血，衣袍上、台阶上、到处都是沈姚的血，入目的血红于朝阳下是那么刺目。
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疼，沈姚抬手轻拍着嬴政的手臂，嬴政赶忙低头，只重复着说道：“我在……我在……没事的，太医令就来了……”
沈姚看到嬴政眼底的慌乱，他费力地伸出另一只手想触及……却瞥见手心的血，只好反转，用手背摩挲着光滑的冕旒，“帝王不可心浮气躁，它……都晃乱了……莫让有心人……笑话……”
一句有心人，让嬴政想起了彼时被跪压在地上的成蛟，影在他第二次动手前，扭断其手臂，却无妨阻止成蛟眼里肆意的喜悦，四目相对，嬴政的怒火达到顶峰，但现在根本无暇顾及。
沈姚说的话断断续续，嬴政内心的不安更甚，他回过头极力阻止，不让多说，保持体力。
沈姚自己最清楚，来不及了，这样的伤无论在哪都救不了，可惜还有很多事都没做……
他不想离开……
“往后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了……我要回去了……”沈姚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带着不舍与遗憾。
“寡人不许！你又说话不算数……”嬴政的声音不自觉加大，带着一丝委屈，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心脏仿佛被紧紧攥住。
他无法反驳，只能最后嘱咐道：“政即天命，治黎民苍生，以顾天下……大人大量……莫计较了……”沈姚苍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意，盯着嬴政不再有任何动作，似乎想把他的眉眼刻进心底。
下一秒，闭上了眼睛……
“沈姚！”感觉到怀中人生命的流逝，再到冰冷，嬴政却无能为力，他紧紧地抱着沈姚，心痛到碎裂……喉咙里是维持不住的强烈悲酸……
高台之下，没有一丝声音，明明前一刻还是普天同庆，此刻悲戚的氛围让在场的人难以呼吸。
百员中与沈姚关系好的都忍不住红了眼眶，感性的早已泪流满面，也包括相识不久的柴荣等人。
朱元璋直接上前一脚踹倒成蛟，怒不可遏道：“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无缘无故作什么妖！”周围几人都拉不住。
离沈姚最近的公孙赫，泪水不自觉从脸颊淌落，刚才在沈姚冲出去时，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想抓住，可慢了一点……就那么一点……
被殴打倒地到吐血的成蛟，哈哈大笑，他毫不在意身上的伤痛，只想透过人群再继续欣赏嬴政的悲伤……
“嬴！成！蛟！”高台上的嬴政骤然发声，沙哑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争执，他抱着沈姚起身，一黑一红融为一体，血水仍在向下蔓延，构成了一幅诡谲的画面。
嬴政深沉如墨的眸子染上血色，日光隐避，天色暗沉下来，是狂风暴雨前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