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无路可走

三个月后……

白起等人赶回了咸阳，逐队成群，接受沿路百姓的围观与欢呼，一路上他们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知道皇宫的变故，本是宝箱满载而归，二人脸上却不见喜色。

离皇宫越近，王翦的心情愈加沉重，望着高城深堑，又是一阵唏嘘，“不知人死后是怎样的光景？”

这个问题白起最有发言权，他想着过去在底下的种种，不禁蹙眉，“等见了陛下，无需多言……”白起抛下一句话，便先一步入宫门。

二人本该在次日朝会上汇报战况，只因此番紧急，由宫人引路觐见。

到了议事殿外，刚要通传，殿门突然大开，嬴政从内走出，只匆匆瞥了一眼，便疾步离开，独留下白起他们立在原地。

嬴政阔步在前，身后的侍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来到邹行的小院，直接推开房门，将人堵了个正着。

“你最好给寡人一个解释……”嬴政阴沉的目光昭示着他的不悦。

自邹行答应复活沈姚已过三月，他从来没有主动汇报进程，反而一出城就是许久，若不是嬴政登门，看他的架势，像是又要出去。

邹行一身疲态，他放下手中的书籍，不慌不忙说道：“陛下说过会给臣时间。”

“期限！”嬴政已然没了耐心。

“陛下，不想知道弛道与屏障修得怎么样吗？”邹行无视屋内的低压，反问道。

邹行的一举一动都在嬴政的眼皮底下，工程进展当然了如指掌，也正因为如此，嬴政才逐渐发现此人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就像这桌案上，满满当当摆着的都是机关零件，再无其它……

见嬴政不回应，邹行又捡起了老旧的话术，只说尽快，然后又啰嗦道，“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

这些都是嬴政不想听也不需要听的，承诺若无法做到便成了空话，嬴政不再步步紧逼，他垂眸沉思，然后冷冷地看着邹行，良久之后，转身离开。

鬼崖下

“苏姑娘，你回来了？今日又杀了多少？”沈姚远远看到她的身影，从树杈上跳下来，动作轻快，已经相当熟练，换种说法是他已经习惯做一只鬼。

苏木坐在树下，随手捡起一根木头扔到火堆中，在沈姚以为她不会回答时，淡淡说道：“三只……”

“真厉害！”沈姚由衷佩服。

三个多月前，他从上面下来，意料之外，摔在地上安然无恙，就是脑子有点懵。

待沈姚爬起来后，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大概是对地府的初印象很差，所以在看到秋波蓝水映山黛，碎月寒光顾幽坪时，恍惚以为自己还在人间，只稍逊一筹。

不过四周还是一样的枯树，有些煞风景，密密麻麻的花苞压弯枝头。

这不开花有什么意思？摘下来还会消散……

这里倒是比上面亮一些，光源来自湖中，周围只有潺潺流水声，蛇虫鼠蚁更是想都不用想，此地是生命的禁区……

没有房屋遮所，只有树下的残烬余灰，证明有人居住，沈姚在原地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女子，虽然只是匆匆见过几面，但他无亲无故，因而厚着脸皮住了下来。

往后的日子两人相安无事，甚至可以说是同居的陌生舍友，女子每日早出晚归，风雨无阻。

说到这个，沈姚才明白为什么不需要庇护所了，这地方没有四季变化，甚至无昼夜温差，像是静止的空间、虚幻的假象……

燃烧的“噼啪”声打乱了沈姚的思绪，他也捡起一根柴火扔进去，火堆的热量无法传递到身上。

刚开始沈姚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直到时间久了，才懂得重复枯燥的日子不会那么快把鬼逼疯……什么都不做才会……

“像你这样捕捉恶鬼，什么时候才能成功？”沈姚每日就指着这个时间，能说上几句话，不然都快丧失语言能力了。

火光跳跃着，映在脸上，苏木伸手阻断火焰，一瞬间抓住，下一刻烧得更旺，“你自己试试就知道……”

闻言，沈姚顿了顿，还是给出了同样的回答，“我做不到……”

刚来那几天，沈姚就主动向苏木打听回人间的方法，她毫不吝啬，像是早有预料一般。

人死为鬼，除了投胎，若想回人间，只有足够强大，强大到能与地府的统治者一较高下，打破他们定下的规则。

东岳大帝主生死，其下又有十殿阎君，分掌十八层地狱，鬼差吏役更是不计其数，这挑战程度可想而知，少说要几百年，沈姚没这样的信心，小角色就不去当炮灰了。

“是你不去选另一条路……”

沈姚不自觉抓紧了衣袖，微微蹙眉，看着她的眼神十分坚定又带着一丝怒意，“我不会这么做。”

苏木说的另一种方法虽然最终的途径都是一样，但却高效，杀寻常恶鬼可增强灵力，杀拥有灵纹的待转世者，能以一抵千。

“所以你才会出现在这里……”苏木继续拨弄着火堆。

在沈姚视角里，苏木是个很矛盾的人，她不遗余力地帮助自己，有时却总想引人入歧途，“这不一样，我不能为了一己私欲，残害无辜。”

又是满口仁义、大济苍生，苏木运气真是不好，遇到的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这个话题索然无味，她也就不想继续下去了。

似乎是想到苏木的作为，沈姚自觉失言，又改口道：“但我是支持你的，那些孤魂厉鬼留着也是祸害。”

苏木慢慢抬起头，盯着沈姚的眼睛里透着丝丝寒意，一字一顿道：“你怎知我只杀恶鬼……”

若是头回见面，沈姚还真被她唬住了，“这还不简单？”沈姚有理有据地分析着，“第一，我们初次遇到，你的目标应该就是他们，第二，那时候我都这么弱了，你也没下手，别告诉我，你想养熟了再动手？没必要……”

“这第三嘛……”沈姚慢慢站起身，悄无声息退后几步，余光瞄着苏木的一举一动，大着胆子开口：“有灵纹的怎么会在这，何况那日被鬼差追的时候……你跑得也挺快……”

苏木添柴的手直接僵在半空，沈姚知道她的性子刚强，这话的杀伤力不亚于当头一棒。

沈姚平日里和女生说话都是谦让温和，但对上苏木，这套相处模式太怪异，既然她不似寻常女子般羸弱拘束，那便随意些。

果然，苏木没有恼火怒骂或是泣不成声，而是默默侧过身，将沈姚捡回的木柴硬生生掰断，一根接着一根，抛进火堆，最后一根竟碾成了粉末……

挫骨扬灰吗？

“呃……”沈姚一眼都没眨，好吧……他承认自己错了，到底骨子里还是女生，“对不起，我乱说的……你孤身一人在此地，能存活下来绝非易事，想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若有什么困扰的事可以跟我说说。”

朝夕相处这几个月，沈姚感觉苏木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她总是心事重重的。

苏木拍了拍手上的灰，假装没有听到，起身走向自己常待的枯树，一个飞身，在树杈上躺下了。

好像把人弄生气了……

沈姚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悻悻离开，就在这时，背后传来浅淡的问话，“和你说？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试试又没损失，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树上背对着沈姚，本以闭目休息的苏木倏然睁开眼睛，平静无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