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杀气与黑化
安德森让波宾马留一条木船供他们使用,他们要把受伤的同伴赶紧送到可以做手术的地方去。至于钟小军木屋外那个重伤的队员,赶来的小队卫生兵检查后对着安德森摇摇头,表示没救了。
他的后脑中了弹片,已经是脑死亡状态,目前只是在进行无意识呼吸而已。
安德森让卫生兵给重伤者一个痛快,然后取下四具尸体上的武器装具后就地掩埋。
钟小军他们的小木船,距离伊里威拉岛已经超过1000米,离着岛上那棵大树则超过1300米,雇佣兵狙击手枪上的热瞄镜已经看不见他们。
而岛上已经没有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听不到任何动静。钟小军阿娅阿卡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阿娅将挂桨机的速度降了下来,越来越慢,最后几乎听不到发动机的声音。
当波宾马用弯刀割下老爷子头颅的时候,阿卡似乎有了某种感应,一种很玄奥,现代人没法理解的心灵感应。她站起来转身看着伊里威拉岛那棵大树的方向。
玛塔西拉族人没有报刊杂志,没有广播电视以及网络和手机。他们的信息媒介是大自然,有风声雨声,有云朵和大海,有各种动物和植物。
他们能感受现代人感受不到的大自然传递出的信息,感受到现代人不会发现的动植物情绪。
阿娅也有这种心灵感应,她放下挂桨机的操纵杆站了起来,也转身看向大树的方向。
钟小军心里有不祥的感觉,虽然他有心理准备,但他此时一阵心悸,突然觉得有非常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
这时候阿卡突然像小孩子情绪爆发那样,屁股后撅,头往前伸而双手伸向背后,大声发出了狼一般的嗥叫!
好像月夜孤狼对着天空嚎叫,又像山林里面的虎啸,却充满了无尽的仇恨和极度的哀伤。
阿娅也发出了同样野兽般的嗥叫,如野狼似猛虎。
钟小军此时泪流满面,他对着大树方向大声嘶吼-“啊!---啊!.....”
三人的声音似乎直达天际,沿着黑暗中的海平线扩散似乎没有尽头。
钟小军停止了嘶吼,小木船停了,随着海浪在轻轻摇摆。他看着黑暗中的伊里威拉岛,以及冒出来的火光,他知道是海盗和雇佣兵点燃了他们的房子。
钟小军脑海里几乎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告诉自己:誓报此仇,不死不休!
海盗和雇佣兵们都从小路往码头那里走,他们还不知道刚才波宾马所做的一切,会给他们所有人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雇佣兵中年龄最大的黑老头瑟夫瑞来自刚果金,他在总面积178万平方公里的世界第二大雨林-刚果雨林生活了将近五十年。
他的斯瓦希里语名字瑟夫瑞意思是“苦难”(Suffering)。这个名字也符合他的形象,五十多岁脸上已经刻满深深的皱纹,总是愁容满面。
瑟夫瑞在刚果雨林里面打了近四十年的仗,11岁就用AK47杀死过人,加入安德森这个雇佣兵小队后,他拒绝换上m4卡宾枪,而是用一支AKmS折叠托突击步枪。
安德森他们这一年来,在东南亚丛林作战全靠瑟夫瑞。这次要不是安排金民浩当尖兵,原本该是他和大个子巴特这个双人尖兵小组打头阵的。
瑟夫瑞搀扶着一个受伤的同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似乎听见了远处传来的声音,而其他人丝毫没有听到。
过了一会,瑟夫瑞闭上眼睛喃喃自语:“老雄狮进入永眠,但年轻的新狮王就此诞生。他会向刚才在场和与之相关的所有人进行最残酷无情的报复。”
“看来我该退出了,用手上的卖命钱回刚果买个小农场过日子,能活几年算几年吧。”
身旁那个受伤的雇佣兵说:“老瑟夫瑞,你搞错了吧?逃走的是三个女人,哪有什么年轻的新狮王。”
瑟夫瑞没再说话,只是摇摇头。
小木船上,阿娅阿卡还在声嘶力竭嗥叫,而钟小军停了下来,他的嘴唇已经被咬出血,但是他拼命咬住不肯再发出声音。
沉默,有时是最大的悲伤。
沉默,有时也是最大的声音。
海盗的三条木船,波宾马将其中一条留给了雇佣兵,一条安排送受伤和死去海盗的尸体回马提姆岛。而波宾马亲自带着十几个海盗去抓逃跑的三个女人。
不过等波宾马他们出发的时候,钟小军他们的木船已经离开伊里威拉岛3公里远了。而海盗木船还要绕过伊里威拉岛才能追上,最大航速又要低5节,也就是每小时要慢9公里多。
而钟小军他们在往西南方向驶出5公里后,选择绕了一个360度的大弯,往东北方向的拉贾林加岛驶去。而波宾马判断三个女人很可能会逃回她们的老家塔提巴岛,所以继续往西南直追而去。
小木船上,钟小军打开老爷子的那个小袋子,里面果然有一套衣服,是老爷子那套81式大五叶双面迷彩服。还有两部手机和两张银行卡以及老爷子和王奶奶的护照这些零碎物品。
钟小军看着这些东西默默出神,过了一会后,他先解下身上的战术背心,然后脱掉外衣外裤,开始穿那套迷彩服。他与老爷子的身材相仿,所以这套迷彩服穿在身上很合身。
伊里威拉岛与拉贾林加岛之间距离只有八公里左右,小木船离拉贾林加岛越来越近。
这时候,拉贾林加岛码头那里的灯光远远地映照在小木船上,钟小军已经穿好迷彩服,又把战术背心套上。然后,他从颈后衣领那里扯出风帽罩在头上,又从风帽里面拉下了迷彩面罩蒙在脸上。
阿娅和阿卡并排坐在船尾,背靠着那块钢板看着钟小军的一举一动。
似乎是一种错觉,当钟小军戴上风帽,拉下迷彩面罩遮住脸庞的时候,姐妹俩感觉钟小军一下子变得很陌生很冷漠。
他的眼神就像亘古不变的万年寒冰,阿卡甚至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也许是这套81式大五叶双面迷彩服,带上了老爷子这个浴血沙场的百战老兵那身杀气吧。
昆明军区敌后侦察大队,这个绝大部分战斗经历都还处于保密状态,先是十三个,后来是七个大军区级特种部队之一的前身,在西南边陲作战接近20年,是中国实战经验最丰富的特殊部队。
老爷子或徒手或用冷兵器,或用枪械亲手杀死的敌人有数十人之多,引导炮兵间接杀死的敌人更是高达数百人。
只是老爷子因为保密原因,从来没有对钟小军说过自己亲手杀死过多少人,但钟小军知道,老爷子在抗美援越的时候,甚至亲手击毙过美国和南越的特战队员,只是这一切永远没有人知道,功劳记在了越南特工队员的头上。
在姐妹俩的眼里,钟小军拉下迷彩面罩后,给人的感觉就是他全身似乎被黑暗笼罩,或者说他藏身于阴影之中。用科幻电影或网络词汇来说,钟小军此时就黑化了。
钟小军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他拉下面罩的那一刻,他就觉得自己好像躲在厚重城堡里面。他与外面世界的联系,只剩下迷彩面罩上眼眶那两个洞。而他再看什么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把它视为目标。
这是一种自我心理暗示,就跟很多人第一次穿上军装警服,会感觉很紧张会变得很严肃一样。只是绝大多数人是激动,而钟小军则是冷静和淡漠,似乎其他人的生命在他眼里变得无足轻重。
就像一个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或者大军阀,又或者一个以杀人为职业的刽子手那样。
这实际上真是一种错觉!
迷彩面罩的真正意义首先在于对面部的伪装,可以使头部和身体融为一体,更利于在灌木丛和杂草中隐蔽潜伏。
另外可以保护侦察兵的脸部,不被丛林里面的树枝和灌木丛枝叶杂草划伤面部。而且在潜伏过程中,或低温环境下可以起到一定的保温保暖的作用。
附带的好处就是防止被人识别出面部特征。
而戴上面罩或者蒙面,会产生自己在暗而对方在明的感觉,能明显增强自己的心理优势,蒙面或者戴墨镜都有这个效果。
对方看不到你的表情变化或者看不到你的眼神,会觉得心里没底,总认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你的眼里。
小木船靠岸藏好船之后,钟小军保持着沉默走在前面,但阿娅和阿卡知道他会去找谁,他们知道土约翰的住处。
黑暗中,三人很快摸到土约翰的住处-前面是临街门店,后面就是用来居住的几间木屋带着一个后院,还用木板做成了一个跟人差不多高的木栅栏。
阿娅先搜寻了四周,然后冲着钟小军点头示意附近没有埋伏。阿卡就端着她的56-1冲锋枪躲在黑暗处,负责警戒外面的街道。
钟小军和阿娅悄无声息地翻过木栅栏,阿娅躬身摸到木屋的窗下,先听听里面的动静,然后向钟小军打出手语-屋里有土约翰和一个女人,没有其他人。
钟小军矮身过去,在木窗户上轻轻敲了三下,然后又是一下,接着再敲了两下。
屋里床上的土约翰被惊醒了,他从枕头下摸出一支手枪,这是他托人搞到的一支东马警察装备的勃朗宁hp35手枪,这事他瞒住了钟小军他们,他觉得自己没错,怎么着也该有个防身的家伙吧。
土约翰坐起身,轻声问道:“谁?”
外面的钟小军没有答话,只是按照三一二的节奏重新敲了一遍窗户。
土约翰惊魂稍定,想起这是钟小军他们与自己约定的紧急接头暗号,就开灯下床去开门,但还是把手枪藏在身后。
土约翰刚把门打开一条缝,已经躲在门外的钟小军就把门撞开,将他撞倒在地,又踢飞他的手枪,手上的江碧鸦弯刀抵在他脖子上。
而阿娅紧跟着冲进来,将迷迷糊糊坐起来的赤裸女人用枪托打晕,并反绑上双手双脚。
土约翰听声音知道是钟小军,所以没有挣扎,他也不敢挣扎,因为他看着迷彩面罩眼睛那里的两个空洞,里面钟小军的眼神寒冷刺骨,让他不由自主的从内心深处透出丝丝寒意。
阿娅捡起地上的手枪,出门去警戒。钟小军也放开土约翰,冷冷地对土约翰说道:“给我一个理由,证明你与今天晚上的事没有任何关系。”
土约翰定了定神,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说道:“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理由。怎么说呢,我知道你们的能力。”
“从你们上次对付海盗之后,没有选择离开伊里威拉岛,我就知道你们根本不怕海盗。我怕库库尤图他们,但是我更怕你们。”
钟小军没有任何反应,因为迷彩面罩的缘故,土约翰看不到他的任何表情。
土约翰心里真是慌得一批,他想想后又说道:“如果是我告密,你们知道我胆小,怎么着也该先躲一下吧?而不会这样让你们轻易找到。”
钟小军默默听着,他心里有毁灭一切的冲动,土约翰本来就是一个海盗,把他杀掉也不算滥杀无辜。但是,他想老爷子告诫过他,遇事要冷静,看问题要客观,要善于分析。
钟小军知道土约翰说得合情合理,可是他心里就是想找人出气。
门外的阿娅在土约翰说话的时候,微眯着眼睛在听。等他说完后,阿娅对钟小军说道:“他说的是真的。”
阿娅不是靠分析土约翰说的内容得出他没说谎的结论,她是靠自己易于常人的感官得出的结论。
她听到了土约翰心跳的声音,她也能感受土约翰的呼吸,以及他偶尔不自觉的吞咽口水的动作,他在眨眼,甚至包括他不由自主的微微的颤抖。
最后这些常人没办法发现的肢体信息,在阿娅的脑海里面,给出了土约翰说的是真话这个结论。在伊里威拉岛上,阿娅也能感受到猴群看到她和钟小军进入丛林后的那种恐惧。
钟小军听完阿娅的话,盯着土约翰看了一会,终于点点头让土约翰坐在床上,土约翰把床单罩在赤裸女人的身上,然后问钟小军今天夜里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