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安神

直到外院的下人吃好喝好，在座位上等主子等得快睡着了，直到白芷看月亮看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顾宴才摇摇晃晃地从里屋走出来。他一身的酒气，口齿不清地大叫着：“夫人……我的夫人呢……”

后面零零散散地跟着宣平侯扯着嗓子的笑声：“三……三弟！三弟妹这不就……在这呢吗……”

顾宴乱飞的视线一下子定在白芷身上，然后跌行几步一把抱了上去：“夫……人！”

白芷十分捧场地拿出一副体贴的夫人样：“哎哟夫君，怎么喝这么多？”

顾宴把头埋在白芷肩上来回蹭，在她耳边用气声说道：“带我回倚水苑。”

乌黑的额发蹭得白芷脖子直痒，她把顾宴的头往边上推了推，起身把他撑了起来：“巧巧！茗心！带三老爷回屋！”

巧巧和茗心匆匆过来接过了站不稳的顾宴，白芷回头跟宣平侯说了几句醉酒失态侯爷莫怪的场面话，便赶忙随着回倚水苑去了。

等把醉醺醺的顾宴放在床榻上，白芷就把巧巧和茗心都打发了出去。她插好门栓，回身凑到紧闭双眼的顾宴身前，环抱双臂点评道：“光见醉态不见脸红，你这层面具有待改进啊。”

顾宴缓缓睁开双眼，他眼神清明，一点不见刚才那副醉鬼样子。他侧过头看着白芷笑道：“顾家兄弟醉酒，脸只白不红，我这副假脸皮岂不是刚好？”

“没少喝吧，你是真的没醉还是硬撑着没醉？”

“我事前吞了一颗知恒给我的消酒丸。”顾宴说道，“若是真醉了，说些什么不该说的，那可不得了。”

“那就不叫徐厨娘给你熬醒酒汤了。”白芷扯了把凳子坐在床榻前，“说到面具，你手里那套易容术，能借我一用吗？”

顾宴眨眨眼睛，起身正坐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我想易容成葛祯的样子在袍子上做手脚。”白芷说道，“且先问问易容可不可行。”

顾宴：“可行。你预备何时动手？”

“我想来想去，还是不打府库的主意了。这件袍子既然重要，葛祯必定会在寿宴前几天时时防备，取袍子之前也会仔细检查，这样便只有从府库到寿宴的路上，葛祯才是最松懈的，还省得我偷钥匙了。”白芷道，“我预备在寿宴当天动手。”

“我这就修书知恒。”

白芷十分满意地看着顾宴到书桌旁写信去了。

顾宴封好信，开窗喊了一声长风，把信递了出去。

白芷托腮看着长风嗖一下就没影了，忽然道：“顾宴，你总练的那个武功能外传吗？”

顾宴：“我的武功是跟长风学的，他集众家之所长，没什么师门，可以外传。你想学？”

“想学，等我手养好了教我武功吧。”白芷打趣道，“需不需要三跪九叩拜个师什么的？”

“等你学成了再三跪九叩不迟。”顾宴笑道，“怎么想起学武功了？”

白芷一摊手：“技多不压身，谁嫌自己有能耐啊。”

顾宴点点头，算是认同她这个说法。

夜已十分深了，白芷把该说的事情说完，一时松懈下来，打了个哈欠：“好困，睡觉吧。”

“好。”

白芷潦草地把自己拾掇干净了，一头扎进被窝里去。半炷香过后，她仍在迷迷糊糊地听顾宴不知道在翻箱倒柜地找什么东西。

她撑开眼皮半支起身子问顾宴：“翻什么呢这是？”

“安神香……用完了。”顾宴的声音少见地有些滞涩，“这几天事情太多，我忘了问知恒要。”

啊，是那个顾宴每天晚上都要点的安神香。

“被子应该都熏入味了吧……”白芷拽起被子闻，上面只剩下了暴晒过的棉花气息。

……对了，巧巧今天把被子拿出去晒了。

屏风旁的衣架上挂了白芷一排衣服。洗过的衣服她都是囫囵挂在架子上，反正她拢共没几件衣服，这样还好拿。

白芷起身趿拉着鞋到衣架上闻了闻自己的外衣，而后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我的衣服上有安神香味儿……要不然你放枕边凑合一宿？”

顾宴看了看自己那几个关得严严实实的衣服箱子，再不死心地扯起衣领闻了闻，最后微微哑声道：“嗯……好。”

气氛多少有点奇怪，白芷挑了一件药草香最浓的衣服递给他，故作玩笑道：“幸好我从来不收衣服，要不然你今晚上得去药铺子里睡。”

顾宴笑了几声，伸手把衣服接过来。

白芷又一头扎回了被窝里。

一阵宽衣和铺卧榻的声音过后，油灯被吹灭了。

这一通折腾下来，白芷困意全无。眼前漆黑一片，听觉和嗅觉倏地灵敏起来，她甚至能听到顾宴轻手轻脚地躺进被窝里，短时间内翻了两次身，呼吸声颤了一下。

一丝极细微的安神香气顺着顾宴动作带来的轻风游到白芷鼻子里。她没来由地有些心虚，稍稍往另一头侧了下身躲开这阵香气。

白芷只敢小心翼翼地翻身，这屋子里实在太过安静了。

不知僵了多长时间，直到白芷的眼睛逐渐适应黑夜，能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被子的轮廓时，她才十分缓慢地又翻了个身。

白芷看到顾宴把她的衣服抱在怀里，半张脸都埋了进去，睡得还算安稳。她咽了口口水，赶紧闭上了眼睛。

他娘的，我慌个屁！

明天一定要叫他去弄安神香。现在，睡觉！

白芷做了半宿的梦，梦里她刚在外面晒饱了太阳，回屋就发现顾宴拿她为数不多的衣服垒了个窝，正要往里躺，见到白芷来了还要把她身上的外套扒下来给窝再添上一件……吓得白芷直接睁开了眼睛。

天还没亮。

白芷惊魂未定，习惯性地往旁边的地铺上看了一眼。这一看，又结结实实地吓了白芷一跳。

——顾宴半趴在床榻上，那张熟睡的脸距离白芷仅有一掌之遥。

白芷一动也不敢动，半晌后才像个没腿的虫子一样，蛄蛹着往旁边让了让。

这一让她才发现，她的被子正被顾宴压着，此时直接拉着顾宴上半身往里动了一截。

白芷暗叫一声坏了，但是晚了，下一刻顾宴就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