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夜袭（二）

顾老夫人下了令，只准主子们进去避着，白芷眼看着只能把茗心留在外面，恰逢乔婉婉交待她的贴身丫鬟回屋躲好，白芷便也交待茗心回倚水苑躲进小厨房。结果茗心不知道哪来的倔劲儿，说什么也要守在府库门口，白芷只能就地捡了一根锋利的尖头短树枝给他，让他绕到佛堂后面躲进佛龛下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这还是白芷第一回进府库。没想到外面看着小小一个佛堂，里面竟是这么大的空间，这里头足足能藏下五六十人，就算把外面的下人们都放进来也很宽裕。周围一圈架子箱子，满眼的金银细软，稀奇宝贝。

白芷能猜到顾老夫人不愿意放下人进来是怕他们手脚不干净，不由得暗骂真是越有钱越守财。

紧接着，乔婉婉和顾老夫人各拿出钥匙打开了第二道大门。这次顾老夫人却是神神秘秘地不让他们几个再进，只自己走了进去，没过一会儿就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包裹。

“放这个烟花，就会有护卫前来。”顾老夫人环视三个儿媳妇一圈，“你们谁去？”

乔婉婉道：“母亲，这让下人来放吧。”

顾老夫人斩钉截铁：“不行，这是秘事，怎能过下人的手。”

乔婉婉和白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俩人再一起看向了一边的葛祯，还没等开口，顾老夫人就对白芷说道：“芷儿，你跑一趟吧。”

顾宴闻言站了过来：“母亲，还是我去吧。”

“胡说，你是侯府的三老爷，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宠妻也要有个限度。”

乔婉婉：“母亲，外面的强盗随时会攻进来，芷儿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让她前去岂不危险，还请母亲三思啊。”

顾老夫人的脸拉了下来，场面一时僵持住了。

“我快去快回，几个强盗罢了，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白芷开口道，“一炷香之内必定回来。”

看这样子顾老夫人就是要铁了心把她推出去，那她还不如就早点出去，赶紧放完了赶紧回来。

顾宴忽然把顾老夫人手里的包裹接了过去，顾老夫人一惊：“宴儿，你要做什么！”

“母亲，我与芷儿同去。”顾宴一把拽住白芷就打开大门往外走，顾老夫人腿脚不利索追不上，宣平侯和顾老二又站得太靠里，根本就追不过来，眼睁睁地看着俩人就这么出去了。

角落里，葛祯咬紧了嘴唇。

屋外的下人都纷纷散去了，强盗还没攻进来，山水花园里只有零星的几声蝉叫。白芷松了一口气，正打算打开包裹就地放烟花，但顾宴脚步不停，仍是带着她直走，那方向分明就是侯府的侧边小门。

“楚云川，”白芷低声叫他，“不放烟花了？”

“放，不在这里，去府外放，不然会引起贼人警觉，他们一个人也不能跑。”

花园旁边的侧门上了一把大锁，顾宴直接抬腿硬踹了一脚，可惜这大锁质量太好，愣是纹丝不动。

白芷看向顾宴：“会撬锁吗？”

“不会。”顾宴抬头往上看，“不过可以走这边。”

白芷顺着顾宴的视线向上看去，只能看到面前这足有三丈高的墙，她随口道：“这哪还有路啊……哎哎！”

顾宴抱紧白芷，蹬着边上的树杈就腾空飞到了围墙之上。脚下可踩的地方只有一丁点大，墙檐下黑漆漆一片，白芷死死薅住顾宴的衣服，惊叹道：“你还会轻功？”

“想学？”顾宴转头轻笑，“等你学会了内功心法就教你轻功。”

“学点功夫真不容易，还排上队了……哎哎哎！”

顾宴这轻功不知道学了多长时间，怀里抱着一个大活人，从三丈高的墙上落地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他从怀里掏出一颗鸡蛋大的夜明珠，借着珠光带白芷左左右右地穿行了好一段时间，直到白芷都记不清过了几条街了，顾宴才解开包裹，一拉引线，夜空中忽地炸开一朵亮紫色的重瓣牡丹。

“这花还挺好看。”白芷拍着胸口喘气，“多长时间能结束？”

顾宴：“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我是明白了，贼人是冲着侯府来的，而你是冲着贼人去的，这一宿下来不会有活口。”白芷说道，“那侯府不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啊，还能住人么？”

“老夫人见不得这场景，她一声令下，侯府只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顾宴透过浓重的夜色望向远处的侯府，脸上带着看不清的笑意，“侯府一身的血债，洒点血做开头颇为应景。”

白芷眯起眼睛：“听你的意思，复仇大计已经开始了？”

顾宴回过头来看她：“何止是开始，已正到顺遂处了。”

“恭喜恭喜，看来我自由在望。”白芷一挪身子，找了个墙角倚靠，老老实实地闭目养神。

半晌过后，白芷听见顾宴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停在她咫尺之遥。

“要闲聊解闷等回去再说吧，我劝你啊，以防万一，最好趁现在眯一会。”

顾宴没有作声。过了一会，白芷睁眼看他：“那你是累了过来靠墙？”

“白芷。”顾宴轻声开口，“你究竟是什么人？”

月光露出一角，隐隐照亮了顾宴的面容，白芷看到他的神情并不是她所想的严肃或是质疑，好像他只是闲坐在书桌旁，边翻着书页边问了这么一句，不带丝毫目的。

白芷道：“我是白芷。”

顾宴摇摇头笑道：“你与我所查到的白芷判若两人，即便是走过了一遭生死，人也不会忽然产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白芷静静地看着他。

“你不愿说也罢，我不是在盘问。”顾宴学着白芷的样子靠在墙角上，“只是心有不甘才来问你。”

“你这么相信我？不怕我是谁派来的奸细？”

“你不会是。”

“心有不甘是什么意思？”

顾宴没有应答，只是微微偏头看她，喉头轻耸。

月亮已一点点从黑云中全钻了出来，乍的一看还有些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