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赠衣
白芷：“这有什么区别？”
顾宴：“心意不同。”
“那也行。”白芷选了一件浅藕色带暗纹的衣裳，“就它了。”
顾宴顺嘴问道：“为何选这件？”
白芷：“这件看着最贵。”
顾宴：“……”
“怎么，”白芷后知后觉地问道，“你选那件白衣裳有什么特别的说头吗？”
“白即无暇，岂不吉利？”顾宴眉目含笑，“与你一起时我就穿这件，如何？”
“不错不错，但是这样的话光一件也不够穿啊。”白芷又翻起了衣服，“再找一件白的换洗……你看这个怎么样，不行，太白了……这个吧，不行，这个摸着料子不太好……”
顾宴看着白芷那认真的模样，觉得自己头一回深刻理解了“哭笑不得”这四个字。
“不必了，就这件。”顾宴说道，“足够了。”
“真的？”
“真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白芷一气儿拽出了五件衣裳。那边巧巧和林初七选好了皮子，掌柜一手拿笔一手册子来问白芷做好了后送到哪里去。白芷把自己手上的衣服往装兽皮的箱子里一扔，问道：“几天做好？”
“我找人给您赶工，八月节之前必定送您宅子上。”
“那行，到时候我亲自过来拿。”
“全听您的。”
顾宴把手中的云白衣服塞到白芷手里，对掌柜道：“这件白衣她付账，剩下的我来付。”
掌柜：“得嘞。夫人，承您惠顾，一两白银。”
待巧巧和林初七挑完成衣后，四人在掌柜的目送之下又回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饭吃了衣裳买了，这回只剩随心闲逛。俩孩子蹦蹦跳跳在前，白芷和顾宴东张西望在后。街上的小商小贩扯着嗓子叫卖，一声更比一声高，白芷和顾宴像两个闭关了十几年刚下山的道士，看什么都新奇，左拐一下右拐一下，没一会儿就拿了满手的吃食。
“这个桂花酥酪也太好吃了！要不我就卖这个吧！”
顾宴两颊里塞满了胡麻饼，口齿不清地接话：“饼做起来更简单些。”
不远处飘来了羊汤的香气，白芷吸吸鼻子，乐道：“走，喝羊汤去！”
“巧巧他们俩……”
“放心，初七对这熟得很，不少店家都认识他，丢不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喜欢自己玩，咱俩跟得太紧，他们反倒该不自在了。”
顾宴问道：“那你究竟有多大年纪？”
白芷狡黠一笑：“你猜。”
先垫了一顿驴肉，又吃喝了一路，两人的肚子都快装满了，因此只要了一碗羊汤分着喝。羊汤摊子就架在驴车上，驴车边上摆了几个低矮的竹桌椅供人坐，两人就这么蜷在椅子上，有种一夕闯进了小儿城的趣味。
白芷吸溜着浓白醇滑的汤感叹道：“开个羊肉馆子也不错，应该比驴做起来方便。”
驴子哼哼了两声，尾巴甩得朝天飞。
顾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可以先看看百姓爱吃什么。”
“也是。”
斜对面有个小摊子敲着锣吆喝：“瞧一瞧看一看，月神八宝，早买早合适了嘿！”
白芷：“月神八宝是什么？”
“京城的习俗，八月十五拜月神。传说月神爱吃人间的八种食物，合称月神八宝。中秋夜里月亮出来后，将八宝摆在月亮之下，月神就会前来享用。月神先吃，人再吃，讨个吉祥如意的好彩头。”
“原来还有这么一说。”
“各地习俗不尽相同，汖州就不讲究这些。”
“那汖州怎么过中秋？”
“日落之后，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挂一对月灯。”顾宴伸手比了一个大圆盘，“这样的，圆如满月，要在门口亮上一夜，寓意阖家团圆。若是远走他乡的旅人，便只挂一只月灯。”
“这倒是有点意思。”
顾宴问道：“你那里呢？中秋要做些什么？”
白芷：“嗯……吃月饼吧。”
“和家人一起吃月饼？”
“我自己。”
顾宴自知失言，连忙道：“对不住，我……”
白芷摆摆手打断他：“没什么大不了的，过日子嘛，各有各的过法，再说都是前尘往事了，白芷姑娘送给我的这辈子，我很满足。”
我很满足。
眼前面容清秀的姑娘又低下头去喝汤，眉目里都透着餍足。顾宴就这么看着她，忽然像猝不及防被人推下了山崖，眼前人愈来愈远，只剩他在空旷的山谷中不停坠落，心口麻涨得要发疯。
她所满足的日子里，不会有他这双注定要沾血的手。
一天逛下来，顾宴一手一个地拎了两个大包袱，里面全是店家自制的各类小吃。中秋该准备的东西，像月饼、月神八宝一类的，据顾宴所说，向来是当家主母张罗，白芷也就没操多余的心，只买了些味道独特的糕点饼子，放在倚水苑内当零嘴，四人逛得买得累了，就此满载而归。
再过两天，就到了葛祯的头七，乔婉婉应顾老夫人的意思办了场大的，请了不少唱丧的伶人，风风火火地把棺材抬进了顾家的祖坟。侯府上下戴孝，宣平侯嚎得几度要哭晕过去，祭奠的人来了不少，只是从头到尾葛家的人都没出现过半个。
紧接着就到了中秋。按顾老夫人的意思，家有白事，节庆不宜大办，免得落人口舌，乔婉婉便吩咐下去，不设家宴，只各房发些节礼，一家人吃顿便饭。
侯府这又遭劫又死人的，也就谈不上什么中秋团圆了，饭桌上的空气里就跟掺了浆糊一般，一桌人拢共蹦不出几句话，顾老夫人紧皱着眉头，宣平侯长叹接短叹，众人就这么走过场似的各夹了几筷子菜道了几声吉祥话，而后就各回各屋去了。
于倚水苑而言，中秋佳节才刚刚开始。
今儿一早上，白芷跑了一趟驴店子街，把先前说好的衣裳都取了回来，给俩孩子分了下去。徐厨娘和林初七都要回家过节，白芷看巧巧那舍不得同龄玩伴的样子，索性让她去跟着林家一块过节了。
今晚上，倚水苑就只剩白芷和顾宴，以及茗心那座荒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