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惶恐
顾宴一用力,白芷直感觉手骨要被捏碎了,有些失态地不停喊疼,赶紧拿左手掰开了顾宴的手掌,对着自己的右手呼呼地一通吹。
顾宴微微皱眉,而后忽然捧起白芷的右手细看,却看不出什么端倪。
白芷斜他一眼:“没事,就是捏得疼。”
“我手下有分寸,刚才绝对没有使到能把你捏疼的力气。”顾宴摇头道。他轻轻捏了一下白芷的手掌,问道:“这样疼吗?”
白芷:“不疼。”
顾宴又加了力气,这回没等他问,白芷就呜哇地开始叫疼了,她匪夷所思地盯着自己的右手——如果一直好不了,那这武功是不是白练了。
“长风!叫知恒来!”
短短一刻钟,方知恒就扛着药箱子风风火火地赶到了。
“来得够快的啊,方大夫。”白芷把右手伸出去,“之前这只手受过的伤像是复发了,有劳方大夫看一看。”
“我今日刚好在医馆里,离侯府不远。”方知恒言简意赅,直接抓起了白芷的右手,从药箱中掏出三根针,一根根扎上去。
第一针只是有些刺痛,第二针截然不同,痛得白芷控制不住缩了下手,到第三针,这痛感几乎有些难以忍耐了,白芷龇牙咧嘴道:“方方方大夫,是不是扎完了就好了。”
方知恒拈动其中一根针:“这里疼吗?”
白芷紧咬着牙:“疼,疼得跟拔牙一样。”
顾宴:“能治好吗?”
方知恒叹了口气:“殿下,白姑娘这是落下病根了,按理说是不该。白姑娘,你的手刚才可曾磕碰?”
顾宴捏紧了拳头:“她刚才在同我对练拳法。”
“白姑娘,这可万万不能再练!”方知恒苦口婆心道,“现在静养还能恢复得七七八八,否则触则疼痛,往后拿筷子都难,碰上阴天下雨更是难受啊。”
白芷看向顾宴:“那是不是点穴也学不成了?”
“点穴?”方知恒一介悬壶济世的大夫,实在看不得手下的病患糟践身体,抢在顾宴前头呛道,“白姑娘,点穴最耗指力,届时牵动掌心断骨,久愈不合,你可就要成残废了。”
白芷挠挠眉毛,接受了她这辈子也学不成点穴的现实。
“殿下,白姑娘,我医馆中尚有亟待救治的病人,如此我便先走一步了。”方知恒捧好药箱,脚步如风,快出倚水苑门口还不忘回头叮嘱,“白姑娘,万万静养!”
白芷冲他招手:“好!”
顾宴:“白芷,我……”
“打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手已经这样了,咱俩谁也别瞎揽。”白芷拍拍自己的大腿,“向前看,拳使不成还有腿呢,哪怕腿折了我还有一口好牙,你说是吧。”
顾宴看着她已略呈青紫的右手,久久不言。
白芷:“……行了,再看还能看出花来?”
“心里难过可以同我直说。”顾宴道,“教你用左手点穴也好,找遍天下奇珍药材来治你的手也好,你不必退而求其次,我会想方设法让你如愿。”
寻常人听了这话,多半要觉得感深肺腑,可白芷只觉得惶恐。她明白顾宴是善意,她不至于连好赖话都听不出来,可她还是惶恐。
不光是被人贴心对待的惶恐,她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但是哪里不对劲呢,她又说不太清。
“为什么呢?”她耳中自己的声音极远,像是要飘到九霄云外去,“为什么呢?”
“这事既然停下了,待开春之后我再细说吧。”顾宴淡淡一笑,“明日伊始,我便要带着傅尧暂离京城,对外就说云游,我已安排妥当了,长风就留在你身边。你要好好养伤,不可再练拳了,我给你留一本内功心法,你先熟记上面的口诀,试着在丹田聚气,不懂的尽可问长风,待我回来再细细教你。”
白芷盯着他不动。
顾宴:“怎么了?”
白芷一反常态,语气异常认真:“一路珍重。”
顾宴看她一眼,忽然张开双臂,把白芷搂进了怀里。白芷安抚性地拍拍他的后背,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轻声道:“一定。”
第二天一早,白芷醒来之后,顾宴就已没了人影。厢房里一早就烧起了地龙,屋里热气腾腾,但白芷却并不觉得口鼻干燥,她往床边看去,两把凳子齐齐摆着,上面放着两大盆清水。
这地龙实在太热,白芷感觉躁得慌,掀开被子坐起来拿衣袖扇风,这么一坐,她又看到了枕边放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一看就知道是顾宴叠的。
顾宴叠衣服跟普通人不一样,常人是两只袖子交叉叠放,他却要把其中一只袖子沿着衣裳竖放,另一只只袖子绕上一圈把整件衣裳怀抱起来,再把整件衣裳从底下往上翻折,最后叠完往往有一只袖口躺在衣裳上,十分好认。
她试着活动了两下肩膀,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竟只是有些酸胀,她还能抬得起胳膊来。
不可能是顾宴半夜扒她的衣服上药,那就只能是他打的时候用了巧劲,疼归疼,好得却也快。
白芷看看肩膀看看水盆再看看衣裳,自言自语道:“楚云川啊楚云川,咱们本就是两路人,你干嘛非要往一块挤呢?”
门口传来两声叩响:“小姐,你醒了吗?”
是巧巧。白芷拉长衣袖盖住右手掌,喊道:“醒了,进来吧!”
房门快开快关,只漏进一点风雪。巧巧把披风脱下来,把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在桌子上,惊讶道:“小姐,这屋子里好暖和啊!”
白芷问道:“你屋子里不暖和吗?”
“再暖和也不及这屋子暖和,谁家会给耳房装地龙啊。”巧巧道,“不过小姐放心,耳房的土炕都是通着小厨房的,徐厨娘那边开火,炕上便十分暖和啦。”
“光靠灶火取暖,后半夜一定还是有些冷的,这是我疏忽了。巧巧,一会叫几个下人来,给耳房装地龙吧。”
“不冷,小姐,徐厨娘得了你的令,灶里长烧着火,我铺了两层褥子还有些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