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传信

白芷一把拉住要走的乔婉婉：“你还真写啊？你想好了？”

“当然真写，而且我早该写了，我到青县的时候就该写。”乔婉婉视死如归般捏紧双拳，“不光说我的事，我还要说以后大哥成家的事他也少管……”

“别别别，你还是先顾你自己吧。有你撞南墙在前，后面巧巧怎么也能轻快不少。”

乔婉婉哼哼两声：“那就这样……我走了啊。”

“哎哎。”白芷忽然笑起来，“恭喜啊，乔都尉，比在侯府那时候出息不少。”

“……就你长嘴了。”

乔都尉一言千金。十天后，坦陈的家信就摊在了乔老将军手上。

彼时楚云川正坐在乔居崇老将军对面，见乔老将军面色阴沉得吓人，还以为边防出了什么事，忙伸手道：“容我一看。”

乔居崇粗粝的双掌一合，把信纸揉得稀碎，牙齿咯吱咯吱地咬出响声：“王爷放心，不是大事，是小女的家信。”

纸屑从乔居崇手中簌簌落下，楚云川眨眨眼睛，一下子就明白了信中写的什么。他清清嗓子道：“乔老将军，若是令千金弃嫁从军一事，还请将军不要气恼，听我一言。”

乔居崇一愣：“王爷怎么知道此事？”

“令千金乔都尉同我夫人是知交好友，她从军一事我早知晓，只不过于情于理该由乔都尉自陈，因而我不曾对老将军提起。”

乔居崇眉头拧得死紧，片刻后使劲怒拍桌子：“女大不中留了！安心嫁人有什么不好，非要从军，这若是有什么闪失，我怎么对得起我九泉下的夫人！”

楚云川抬手给乔居崇斟上一杯茶：“老将军大可安心，乔都尉现归青县守城军下属，远离边陲，尚无战虑。”

“青县守城军……”乔居崇眯起眼睛，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祝道先。”

“乔老将军，依我看来，堵不如疏，若说一定从军，祝将军麾下总还好些。”

“……祝道先其人，上沙场守命为先，只要躲了就看不到半点影子，往日我总讥讽她是祝三窟，如今我女在她手下倒让我放心不少……”乔居崇自嘲道，“……真真是风水轮流转。”

“逃将军，乔老将军此言倒是不差。”楚云川朗笑道，“也多亏祝将军有逃跑守命的本事，才能硬生生从当年已成死地的十三州中护住了一个青县，否则我也难与夫人重逢。”

“唉，王爷，说起来，你也是时候该给娘娘写信了吧？这些天风寒耽搁了，娘娘想是要心急了。”

说到家信，楚云川十分坦诚道：“前几日收到夫人回信，嫌我字多闹眼，叫我少写点。只写三五页不算劳神，因而养病几日间并未停笔。”

乔老将军登时捧腹大笑起来，嗓门之大，震得帅帐都跟着抖。楚云川相当熟练地捂住耳朵，好一会儿才松开。

“……哈哈哈哈哈哈哈，娘娘真乃性情中人，怪不得我女能与娘娘相交。”

楚云川笑道：“左右边陲布防刚才已经谈完，乔老将军就此给令千金回封信吧，不然她少不得要去我家里带着我夫人一块焦心如焚。”

一说到这事，乔老将军还是长叹了一口气，半晌才道：“王爷，你此行来宁州是为了暗查蛮子，这事我本来无权过问，可如今事关我女……王爷，容我一问，现下还能太平多久？”

太平日子刚过了没几年，即便白虎军中个个将士都早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可谁也不会上赶着盼着开战。

就老百姓而言，打仗毕竟是为了过太平的好日子。

楚云川正色道：“多日来我派暗卫在宁州四处暗查，如今确实已有了些眉目，只是尘埃尚未落定，不敢一锤定音。不过老将军也清楚，十三州重建后，城防诸事已非当年可比，且军中将士不少都对蛮子有食肉寝皮之恨，若我是蛮子，不会贸然开战。”

个中道理乔居崇心中有数，只是他要听楚云川这个十三州之主亲口说出来。乔居崇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了。

京城，皇宫。

祥元帝继位后，第一件事是废先皇后、册封自己的母妃为皇太后，第二件事就是命工部重新修葺皇宫。说是修，其实是扒，工部的人领皇帝的旨意，把晃眼睛的黄金片子和宝石尽数扒掉，补以瓷、木，值钱的东西有一件算一件全充国库。

天降巨富，福泽众民，户部乐得在一连几天上朝时轮着番拍祥元帝的马屁。

陆季良回京复命的第一天，就见到祥元帝满脸僵笑地站在后花园里，身边七嘴八舌地围着一圈刚下朝的大人们。

“卢公公，”陆季良拱手道，“看陛下此时正商谈国事，不便见客，我还是过些时辰再来吧。”

卢公公立刻摇头：“陆大人，陛下有令，要咱家一见到陆大人进宫就带来见陛下。咱家这就去向陛下禀传，陆大人稍候。”他忙捣起腿脚，一阵风似的钻到众位大人们中对祥元帝耳语，祥元帝听完立刻屏退众人，而后将远处等待的陆季良带到御书房。

屏退了所有随侍的宫人后，祥元帝略带急迫地开口就问：“如何了？”

陆季良从袖中拿出一本不薄的册子，呈给祥元帝：“陛下所托，微臣已记载详尽，请陛下一览。”

这本册子本来就厚，又兼里面写的是蝇头小楷，因而内容极繁。陆季良垂首静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听到祥元帝流出一声夹杂着不甘和羡慕的叹息：“十三州原是如此治理……皇叔果然心有经纬，难怪川弟重建十三州易如反掌，这实乃民心所向。”

陆季良不语。

祥元帝这才想起被自己晾了半天的陆季良，道：“季良，坐。”

陆季良摇摇头：“陛下，若无要事，微臣不便搅扰，便先行告退了。”

祥元帝眼中一暗，沉声道：“朕的打算，你莫非还有见解？”

“微臣不敢。”

这位万人之上的君主像是将要动怒，却又忽然沉静下来，他缓缓在陆季良身旁踱了一圈，最终抚上臣下的肩头轻叹道：“季良，你应当懂朕，若不削藩，哪来我大燕万民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