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锄头 撮箕

天还没亮，公园里就迎来了晨练的人，林锐看了一下电子表，才六点。为了不让人看出来他们是露宿街头的人，他们开始不情愿地做起了广播体操。

董平安将装满垃圾的塑料袋扔进了垃圾桶，转头对林锐说：

“到了大城市，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自身形象。家里的那些恶习，不要跟着带过来！”

“啐”林锐朝地上吐了一口痰。

“没素质！”董平安摇摇头说。

走走、坐坐，练练、走走，就这么折腾了两个多小时，他们才走出公园，朝长途客运站走去。

一张地图居然要了他们三元钱，而且还不是最新版的。从地图上他们才知道，昨天睡的地方叫：中央公园。为了不迷路，他们决定以中央公园为中心，在地图上找到能够直达的地点，坐着公交车出去找工作。他们今天选的是：市民广场。因为那里在地图的最中间。

香皂洗过的衬衫看起来还是很干净的，他们在市民广场的广场上看起来就像是本地人，因为只有本地人才有时间在广场上休闲漫步，打工人都在忙着上班。看着偌大的广场，他们知道这次又选错了。

“我认为，在往繁华地段找工作的思路是错误的！你想，一个各方面都很成熟的商业区，它肯定不缺人力资源，如果缺了，还叫个卵的成熟啊？我们应该找正在开发的区域，只有正在开发的地方才会缺人！”

“有道理！很有道理！！卧槽，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说呢？害得我每天脑壳都想痛了！”董平安赞许地说。

“这点既然是市中心，附近一定会有图书馆。找到图书馆，我们去查找资料，根据资料信息再去找工作。”

董平安说：“好！”

果然在地图上找到了市民广场附近的图书馆，图书馆就挨着广场，顺着地图“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指示，在东面直接就看到了立着《滨海市图书馆》字样的大楼。

在图书馆，他们发现手上的地图在这里只卖一元钱。在图书管理员的引导下，他们来到“人文、历史、地理”区域开始分头查找。一个上午的时间，林锐翻看了《滨海市发展史》、《改革开放中的滨海市》、《带你走近滨海美食》等书籍，所有书籍都指向一个地方：滨海莲港保税区。

林锐拿着《改革开放中的滨海市》去找董平安，当找到董平安时，他正在看当代着名残疾人小说家顾勇的自传小说：《骑着梦，飞翔》。

“老子发现你再飞高点就可以摔死！”

“哎呀，你查就行了嘛。”董平安合上书笑道。

林锐把自己的分析给董平安说了过后，他们在图书馆内的新版地图上查到了莲港保税区，205路公交车就能直达。

一个小时后，205路公交车进入了保税区，街道两旁的椰子树尽显热带风情，远处是如火如荼的建筑工地。他们在“莲港站”下了车，目之所及，皆是林立的高楼。

“一路过来两边都是办公楼，在车上我看到远处也是办公楼。我们往右边走吧。”

“为哪样要往右边呢？”董平安问。

“因为：男左女右，老子喜欢女人！”

“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刚柔兼济。”

一路上都是高端服装店，在一个大型超市的门口，他们买了四个肉包子，坐在超市门口的休息椅上吃了。超市周边就有好几家餐饮店，但门口都没有贴招聘信息，林锐觉得：不要拘泥于单个行业，只要包吃包住就可以干，先活下去再说。董平安赞同。于是，他们在继续寻找的过程中，就开始到处寻找可能贴有招聘广告的地方。

“林锐，快过来！”董平安站在天桥下招手，林锐拿着刚买的两包“黄果树”烟走了过去，递了一包给董平安。天桥边上的墙体上用A4纸贴着一则招聘广告：

招聘土石方搬运工，50元\/天，包住。

联系人：刘生

地址：沿海大道45号

林锐和董平安就站在广告边上看着对方，各自在烟盒中抽出支烟，叼在嘴上点燃，这次董平安没有用牙齿咬着过滤嘴。

“你觉得呢？”董平安问。

林锐没有说话，眼睛盯着被自己吸得直冒火星的香烟，脑袋里飞速地旋转起来：第一天打架，第二天熬夜，第三天睡公园，今天又走了大半天，他们其实已经很累了，如果还没找到工作，下一步该怎么办？

“干！”林锐将烟头狠狠扔在路上，用脚踩了下去。

在地图的引导下，他们找到了：沿海大道45号。

这是一栋还在建造中的大楼，门口用彩钢瓦搭了个简易的工棚，门口立着一块写有《滨海市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第四建筑队》字样的条形牌匾，在满是灰尘的木桌后边坐着一个头戴安全帽的男人。林锐走过去问到：

“请问一下，刘生在不在？”

四十多岁的这个男人很客气，站起身来问到：

“我就姓刘，请问你们有什么事？”

“我们在天桥下看到你们这里在招人，请问现在还招不招人？”

“招。是……你们自己应聘，还是帮别人问？”

“是我们两个。”

“你们呀！”男人露出吃惊的表情。

“你们干得下来？苦得很哟。”

“有什么干不下来的！”林锐笑了。男人上下打量了他们一下：

“那好吧。你们什么时间能开工？”

“现在就可以。”

男人看了一下手表，抬起头说：

“现在已经快五点了，你们还是明天来吧。明天早上8点过来，记住带上锄头和撮箕！”

“锄头和撮箕？”林锐问。

“对呀。在滨海做工地都是这样的，自备工具。”

男人热情的绕过木桌走到路边，抬手指向沿海大道的东面：

“你们沿着这条路往前走100米，然后左转再走四五十米，就能看到一个五金店。那里就有卖。”

告别热情的刘生后，他们沿着刘生所指的方向走去，在转头看不到刘生的地方，他们走向了公交车站。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身上的钱绝对买不起两套：锄头和撮箕。

沿海大道离205路公交车下车的地方已经很远了，因为不想走回头路，也不愿意多花钱坐车，所以他们拿出地图，准备找一条最近的路线去坐205路公交车。

林锐拿出电子表看了一下，已经五点多钟了，想到即使找到招聘的地方，招聘的人也应该下班了，他们便按照地图指示，朝＜莲港站＞公交车站慢慢走去。

“打工还要自己带工具，闻所未闻！我怀疑那个刘生是想故意刁难我们！要不然，五金店就是他家开的！”董平安突然说道。

林锐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你也太扯了吧，怎么可能！你想一想，如果我们的钱够买锄头和撮箕，明天一到工地，马上就能知道他是不是在刁难我们。他不是再给自己找麻烦！”

“也不一定。他可能和那家五金店有猫腻，就像司机拉我们去大排档有提成一样！”

“就算他在五金店有提成，如果我们买得起工具，你去不去干？”

董平安没有说话，林锐知道他心里慌了。林锐只要和发小在一起，就是个不喜欢动脑筋的人，但是，遇到大事，他就是最沉稳的那个，他说：这不叫沉稳，叫呆若木鸡。董平安不同，因为喜欢看书，所以平时喜欢耍点小聪明，他在做什么事情之前，都会将计划弄得规规整整的，但是，一旦计划有变，他就会不知所措。

“太奇怪了，我在电视上看到滨海市到处都在招人，改革开放让很多企业都在路边摆摊、设点到处招人，甚至用抢！”

“抢？咋个抢的嘛？”林锐问。

“就是记者拿着话筒问那个应聘者：你对刚才招聘的这家企业满意吗？有没有达到你的期望值？然后那个应聘者说：离我的期望值还有一定的差距，另外一家同类型的企业，给到我的待遇比他们家还要高好几百元钱，刚才还在bb机（传呼机）上给我留言，希望我过去上班。这个应聘者还说：准备再看看。”

“这个就叫：抢？”

“你想嘛，如果不是抢，他咋个可能会说：再看看？”

“我越来越佩服你收集到的数据咯！你……咦，这家在招聘。”林锐指着对面。

对面两层楼高的房顶立着呈扇形的三个大字：大东海。一楼的大门口站着一个保安，身旁立着一块齐腰的木牌，因为太远，只能看清上边的“招聘”两个字，其他的字看不清。

“你看那上边写的是不是‘招聘’两个字？”林锐问。

“是的”

“走，过去看一下！”

“不要去了吧，这样大的地方，肯定是要熟手。”

“怕个卵！万一呢？”林锐拉着董平安就朝对面走去。

保安看着他们走过来，先开口问到：

“你们有什么事情？”

“你好大哥，我看到这里有招聘，所以就过来了。”

“今天人都下班了，你们明天再过来吧。”

“好的，谢谢保安大哥。”林锐客气的向保安大哥道谢，然后和董平安离去。

“我说的没必要过来嘛。我刚才看了一下招聘的内容，人家的要求是：有经验者优先！”

“那又能怎么样嘛，万一招聘的内容是我们正好会的呢？对了，他们是招哪样？”

“经理、服务员，还有其他。”

林锐没有讲话，这的确没有干过，他又问：

“你看到上边有没有写：招保安？”

“人家保安刚才就在和你说话，咋个可能会再招保安嘛！”

林锐苦笑一下：

“他们万一还想再招一个呢。唉……今天又白跑了。”

两人走到莲港站要了半个小时，再从莲港站坐到市民广场一个小时，市民广场到中央公园四十分钟。八点半，他们回到了：中央公园。

林锐跟着董平安走到一家包子铺，买了两个肉包、两个馒头，又到另一边的小卖部买了一包榨菜、两瓶水，董平安对这几个地方特别熟悉，因为他昨晚已经把这个地方摸透了。

在八角亭吃完包子和馒头后，两人坐在八角亭内，抽着烟商量第二天的计划。

“明天朝哪个方向走？”董平安问。

“我觉得还是莲港保税区吧。”

“你还是要去这家应聘？”

“不一定去嘛。起码今天在那里看到了两个招聘信息，如果换另外的地方，又要重新熟悉情况，时间不允许哟……还剩好多钱，你那点？”

董平安从口袋里掏出钱看了看：

“九块。”

林锐也从口袋里拿出了六元钱：

“总共十五块钱！”

两人对视一眼，苦笑起来。

“什么都不要想了，先休息。今天实在太累了”林锐说完就到大石头上躺了下去，董平安还在石桌边上坐着抽烟。

林锐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说多了可能会适得其反。他本来想说：你看到的电视采访，应该是在人才市场！可惜我们都没有带毕业证。

“你也早点睡，明天还要找工作。啊……”

林锐说完就睡着了，他真的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