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生命卷轴（4）

龙莫道目送龙青枫离开，看着龙青枫远去的背影，一瞬间他仿佛感觉到了他与他之间的生命牵系，甚至想伸手将他留下。这份冲动并非来自无尘，而是自己的本能。

画面变得模糊，再之后，龙莫道看到宁和川将无尘安排进招生比试中。龙莫道看着这个昔日被欺凌抬不起头的孩童，在比试中大放光彩。那时的纪少然仍是天杭宗的宗主，在纪少然身边的众长老们都是生面孔。

无尘拜入剑老门下后，靠着自身的天赋异禀，很快便成为剑老首席大弟子。

龙莫道逐渐发现，无尘的眼纱确实不是因为失明而蒙上，而是另有原因。

他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复明的，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双眼在复明之后有了能够窥视对方内心，感知对方心中所思所想的能力。

但这样的能力却不受自身控制，并且极为消耗仙力，因此无尘才会选择继续蒙眼而不视物，只有这样才能避免能力触发。

龙莫道想到黎歆当时提起他的眼睛时欲言又止的模样，其中应该便是有这样的缘由。但在他们看来，无尘血脉被封仙力尽失，自然无法利用他的眼睛去洞悉掌管冥河的冥老那阴晴不定的想法。

而当时的黎歆与无尘年纪一般大小，一同拜入天杭宗，以极高的药道造诣被曲九清收入门下，是曲九清门下最小的弟子。而闻语、红卿等人在当时是各门下的大弟子。无尘凭借极高天资和首席大弟子的身份，在极短时间与他们平起平坐，在当时天杭宗也是一段佳话。

在几个门下大弟子中，无尘年纪应当算是最小，但也最不喜与人来往，独来独往，不近人情，因此在天杭宗也只经常有他的传闻，却很少有人亲眼看见过他。

无尘日复一日翻阅藏书阁文献、闭关、练剑，龙莫道利用无尘的眼睛也在这日复一复的时光中将无尘看过的每一本书，练功的每一步都熟记于心。

难怪天罡楼楼主告诉他，以无尘的交际，龙莫道只要少言就不会轻易暴露。在无尘的体内，龙莫道几乎很少见到人，甚至这眼纱龙莫道都觉得多余，别说见人了，这无尘根本就不轻易与外人接触。

但很快一切都不一样了。

当无尘这次闭关结束出来之时，龙莫道看到的天杭宗完全变了天。

藏书阁几乎被毁去大半，宁和川性情大变，纪少然身负重伤，天杭宗各门长老身陨过半，就连他所在的剑道一门下剑老身陨，他就这样成为了天杭宗历史上最年轻的大长老。

龙莫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所感有限，但看昔日昌盛的天杭宗而今如此颓败，便也能猜到，在无尘闭关期间，发生了一场巨变。

是龙青枫引起的，震惊古今的苍穹之变。

而在这场大战之中，仙神两界惨胜。

毫无疑问，所有消息都对无尘封锁，没有人去打破无尘的闭关，等无尘得到消息赶往破穹之巅时，那场旷世之战早已告捷，放眼望去，尽数是一片血红之色，无一活物，被血浸染的泥土变得十分粘稠，当无尘踩上去时，泥土还会往下塌陷几分，可见其战况之惨烈。

无尘踉跄着往后倒退几步，白纱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这次龙莫道看清了这战场，一片又一片血土层层叠叠，这里的尸体早已散去，但踩在这大片血土上却是十足令人心悸。

“龙青枫！”尽管无尘一直压抑自己内心的情绪，但名字一喊出口再也忍不住了，“龙青枫……”他的声音逐渐颤抖，踉踉跄跄不断往前走着，可这破穹之巅除了一地零散的兵器，再无其他。

“缚仙索……”无尘从众多兵器中一眼注意到地上的铁索，整整五条足足碗口粗大的铁索，数几十米有余，铁索上血迹斑斑，无尘跪在血泊之中，指尖停留铁索上不断颤抖，却始终不敢触碰。

他仰起头紧咬着嘴唇，紧闭着眼睛，却仍然控制眼泪从眼角不断流出。

也许是无尘的悲恸感染力太强，龙莫道竟觉得自己也想流下泪来。

“你明明说过等我变强的。”无尘声音嘶哑，缓缓睁开眼，“你给予我一双洞悉世人的眼睛，却又独独骗了我。”

一股强大的吸力硬生生将龙莫道从这股悲伤的情绪中拉出，龙莫道往后踉跄一步，发现是宁和川强行打断了他与生命轴的连接。

“你怎么了？”宁和川难得关心。龙莫道愣愣看着他，突然觉得眼中有东西滑落，随手一擦，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而刚刚的，正是自己的眼泪。

龙莫道有些错愕，这毕竟只是无尘少年时的记忆，而千年前的苍穹之变更是与自己毫无关系，但怎么……好像自己的伤心并非来自与无尘记忆的共情，而是自己本能的情绪。可越是这样，龙莫道才越是不理解，这些不知因何而生的本能情绪究竟是从何而来。

“没事。”龙莫道故作轻松一笑，却颇有几分牵强。

“我方才看你情绪不对才打断的你。那既然没事，就把生命轴留下走吧。你现在这副身子，估计外面很多人都在找你想让你尽快恢复仙力。”

“等等。”龙莫道眼神中多了一分坚韧，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我还要再看一个。”

“什么？”

“无尘因何落难。”

如果千年前的无尘便已经是天杭宗数一数二的佼佼者，那千年之后又会发生什么才会让他受那般重伤在天罡楼昏迷不醒？

天罡楼中那个黑袍人不把答案告知于他，那么，生命轴中一定会有答案。

“你也想去极寒幽冥？千年前的人已经死绝，即便你去了也救不了他们任何人。”

无尘一路疾行飞往冥河，却在半路被神帝截住，他看到神帝的一瞬间，竟是眼睛也不眨直接一剑刺杀过去。

神帝侧身，无尘同他身旁擦过，紧接着便是一掌欲打在他的后背，但无尘反应极快，反身迎接下这一掌，但神帝一掌蕴含无限神力，这一掌虽被无尘接下，但那出掌的余力将他从空中击落在地，硬生生呢拖出数米长的压陷，戴在眼上的白纱也被掌风震落开来。

“无尘，虽千年前龙青枫保你一命，让你生生错过那苍穹之变，如今又是天杭宗的剑门长老，我出手伤你会引来众人非议，但是我奉劝你，最好不要沾染龙烛剑。”

无尘啐出一口鲜血，冷冷看着神帝，二话不说便又是飞身上前一剑。

神帝在与无尘对视的一瞬间有股力量灌入他的体内使得身体僵直，但仅维持了一瞬便恢复行动。他看着无尘的白瞳冷声：“看到你这双眼睛就让我想起他，真是……叫人厌恶。”

无尘的剑术登峰造极，在仙界之中当属翘楚，但神帝所蕴含的神力远在无尘之上，是无尘如何也弥补不了的差距，很快又是一掌将他打落在地，尽管无尘将玄度剑插入地里半蹲定身，但神帝的力道也足足将他推出十米开外。

龙莫道只觉得是自己连挨两掌，疼痛无比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