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妖界（11）

此时天虽已经大亮，但光亮还不足以照亮整个深涧，仅只有些许光亮投射在深涧上方，虽只有微光，但也足够让龙莫道能够视物。他将火折子收起，继续往前走去。

这里的大体环境和他想象中的是差不多的，范围极广，尸骨遍野，一派荒寂，峭壁上不时有些划痕，不知从何而来。

龙莫道放眼看去，所有的尸体走向都是与他此刻的路线是反着来的，他们生前似乎是集体逃亡，但都不幸在半路殒命。而这无一不是在说明一点——与他们反方向的地方，存在着有他们所惧怕的东西。

龙莫道顺着与它们相反的方向看去，他很确定，方才那箫声正是从那边传来的，而自己正要前往那处未知。

就在龙莫道还在看这一片的尸骨时，手中的破棍突然有了异动。龙莫道一直认为这根破棍就是个死物，但眼下突然有了反应，叫他心中极为意外。

下一秒，破棍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直接从龙莫道手中飞了出去，龙莫道大惊，快步追上。

越到后面，尸骨显然没有前面的多了，且四壁大小不一的划痕越发明显，条条分明，深入沟壑，令人惊目，像是被利爪利刃所刮出的痕迹，可这印痕之粗壮，可又得是怎样的庞然大物才能形成？

似乎在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极为惨烈的斗争。

但龙莫道来不及细观，那棍子的速度快得很，他快步跟不上，小跑也跟不上，好在这一段路虽长但并没有岔口，一路径直延伸，不至于迷路走失，最后终于看到躺在一堆尸骨中的那根破棍子。

龙莫道微喘着气，这段路都是死人骨，为了避免踩到人家尸骨造成不敬，或是在行走时将自己绊倒，龙莫道前段路很是小心地走着，小心地绕开，到了后半段路虽然尸骨明显没那么多了，但一路跟跑着还要注意避开尸骨，还是很耗损体力的。

“你这破东西，叫我好跑。”龙莫道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节奏，叉着腰将棍子捡起，一抬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

他慢慢直起身子。

眼前是一条盘旋的巨龙。

不。

龙莫道瞳孔放大，他直起身子，看得更为仔细。

这并不是一条龙！

是接下去的所有深涧之中，都埋葬着龙的尸骸！

它们或坐或行，甚至有些已经节节断裂，化为骨粉。他们的体型之巨大，将接下来的路堵得严实，即便是已经化为白骨，龙莫道也无法再前进了。

龙莫道倏然明白，真正的万龙渊，就是在这里！

当所有人都告诉他这世间不可能存有龙骨时，却不曾想到龙族遗骸就隐藏于这大山深处。龙莫道连忙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把小刀，割下一块龙骨收了起来。

如同完成了一件大事，龙莫道如释重负吐出口气，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窃喜，相反，还有些莫名的失落。也许是因为没有遇见到自己想见到的人吧。

但这个念头只是闪过一瞬，龙莫道并不是一个会特意去怀念的人。他抬头仰望——如今只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就好了。他本想原路返回，路上看看有没有其他方法能离开这里，但转身时余光似乎瞥见了什么东西。

龙莫道不确定是否是自己眼花，他走上前低腰查看，发现是一根通体煞白的一把箫，这应当是一把骨箫，它深插在地面之中，混在这堆堆白骨里，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它的存在。而这根骨萧所处的位置非常凑巧，似乎是一条非常鲜明的分界线，一边是巨龙的尸骸，一边是遍地的残骨。

龙莫道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将骨箫拔了出来，把握在掌心仔细端详。

这的确是一把骨箫，做的十分很精巧，它的背面刻着“无时”二字，与在妖宫前那尊石像上所看到的箫几近一样。

这难道是当年龙青枫遗留在此处没带走的么？

他原先以为，必定是有人在这里吹奏箫曲吸引他而来，可如今看来，这里除了他只有死物。可若真是如此，他听到的箫声又是从何而来？难道真的只是个错觉？

就在龙莫道还在打量手中的骨萧时，地面突然传来异动，无数黑烟从地面腾出，地动山摇，就连两边山壁都在窸窸窣窣向下洒落小石块。

龙莫道意识到情况不对，欲转身离开，但这样的颤动幅度实在太大，险些站不住脚摔倒在地，更别说跑路了，连走一步都难。

那团黑烟慢慢形成了一个龙的形态，这副模样龙莫道再眼熟不过——是死灵。

但死灵不应该都在三冥地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龙莫道惊骇，眼前这个家伙即便是个死灵，但它所残留的强大妖力也叫他整个人动弹不得，灵魂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遏制住了——即便他意识清明，也无法控制身体做出任何下意识的动作。

那妖龙慢慢睁开了眼，仰天长啸。这样的异动不仅影响了龙渊谷，甚至牵连了妖宫以及之下的所有百姓。

龙渊谷产生的异动对于在千年前生活过的那些妖人在熟悉不过，他们曾日日都在这样的环境下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自从千年前妖龙被封，妖界太平，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异动发生，安居乐业。

可如今现象再发，偏宫主又不在妖宫中坐镇，人心惶惶。

“大家不要慌！昨日不是有人见到了国师了吗？有国师在，我们是安全的！”有妖喊道，这样的话语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确实抚平了大部分妖人不安的心神。

而这街上的妖人们摩肩接踵的模样，尽数落在正在茶楼对坐的两人眼里。浩承倒了一杯小酒，正要给楼主也倒上一杯，被楼主折扇抵住手腕，一把拦住。

“这妖界的酒与仙界确有不同，你不尝尝？”浩承笑道。

楼主透过窗看着街上的妖人，将扇子打开扇着小风：“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已经戒酒许多年了。”

“那你怎么还带着他赠与你的‘桂序’？”浩承收回手，却将眼神转向系在楼主腰间始终贴身的酒壶，“你甚至都舍不得将它收起来，就这样一直随身带着。”

“一份念想。”

浩承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只是一份念想？你可休把我当傻子。当真如此，你又何必做伤害他的事情。”

“龙莫道又不是他。”楼主收回目光，给自己沏上了一壶香茶，放在嘴边轻抿了一口，“同样的，我也不是当初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