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求婚
圣子学院静寂的湖边，整片湖面墨染般漆黑。
罗天天就这样瘫坐在草坪上，周身散发着模糊而微小的荧光。
朱砂看着他的肩膀在抽泣中颤抖，听他细弱却悲切的哭声，心里满是疑惑。
罗天天的情绪充满悲伤，但明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他到底在悲伤什么？
“天天，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回家？”
朱砂开口，这种时候他到底还要不要扮演朋友的角色？
罗天天的肩膀顿住，他试图止住哭声，但泪水却止不住流淌。朱砂怎么这么好，竟然会因为他晚归，跑出来找他。
“没，没发生什么事，我就是有点难过。”罗天天不知道怎么解释。
朱砂走过来，挨着罗天天坐下：“可以和我说说吗？”
“我不知道怎么说……”罗天天艰难开口，“朱砂，你知道什么离开中央星的方法吗？”
“虽然原则上雄虫不能离开中央星，但你是圣子，等你毕业后，可以选择军部或者建设部就职。然后就可以选择自己想去的星域了。”
朱砂轻笑：“天天你是想出去玩？”
罗天天摇头：“不是想玩。如果去军部或者建设部工作，还需要被……提取基因吗？”
“当然需要，信息素和基因是你给你信徒的回馈啊。”朱砂看向罗天天，“天天你……在基因中心受了什么委屈吗？”
罗天天继续摇头：“没有受委屈，我就是……不想。”
“不想？你是不想……给你的信徒提供信息素和基因？”朱砂问。
“是不是那样就不能做圣子了？”
“嗯，信息素和基因是管理信徒的必需品。如果你讨厌被提取信息素和基因，就不能做圣子了。”
“可是，可是……我讨厌做繁衍机器，我……我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罗天天的泪水再度涌出眼眶。
这只雄虫说……他不想做繁衍机器？
朱砂想了想，觉得不繁衍的雄虫确实也没有什么存在意义。
看着迷失方向的罗天天满脸痛苦的模样，朱砂内心却在冷静计算。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在罗天天精神最为涣散的时刻，他的精神丝线应该可以绕过他敏感的意识，悄无声息地侵入对方的精神海，将其变为自己的傀儡。
“天天，你是雄虫，是圣子。\ 朱砂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温柔的安慰，内容却是在持续撕裂罗天天的伤口。
“你从出生起就被整个虫族社会优待，在圣子学院享受圣子特权……你所获得的一切，都来源于你的繁衍天职。”
牢牢盯着猎物，朱砂表面上却是一副关心的模样，继续给他破碎的精神施加压力：
“你想，那些纵横星际的强大雌虫为什么要崇拜雄虫，供养雄虫，心甘情愿接受雄虫虐待……不都是为了繁衍自然虫吗？除了繁衍……”
罗天天在朱砂的安慰下更痛苦了：“除了繁衍就毫无价值了对不对？朱砂，我活着真的有意义吗……”
不想活了？我可以帮忙吃掉你啊！
朱砂心中一动，趁机伸出自己的精神丝线，蛛丝悄无声息地接近罗天天的额头，准备一举侵入他的精神海。
然而，就在即将触碰的瞬间，罗天天似乎有所察觉，几乎是本能地用手迅速擦掉了额头上的异物，疑惑地看了看天，以为是天上掉下个什么东西。
朱砂的心一沉，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了。
他没有想到，即便是在精神状态极差的情况下，罗天天仍旧能敏感地察觉到外界的微小干扰。
“你不能改变既定的事实，天天。”
朱砂从罗天天身后轻轻揽住他，呼吸声在罗天天的耳畔：“但你可以尝试接受它，就像接受你是个生命体，你需要呼吸一样。”
“朱砂……那，你会讨厌我吗？”罗天天的心跳很剧烈。他是一匹种马，心上人会不会因此嫌弃他？
“为什么这么问，你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还觉得我会讨厌你？”
罗天天荧亮的指尖轻轻握住朱砂的手，鼓足勇气开口：“那，朱砂，你愿意做我的雌君吗？”
“啊？”朱砂整只虫都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刚才他对罗天天下手之后，清晰感受到了他强烈的恐惧，为了让他不再恐惧，朱砂才说出那些甜言蜜语安抚他。
结果这只雄虫向自己求婚了？而且还是……雌君？
“噗嗤”一声，朱砂没忍住笑出了声：“天天你在说什么啊？玩笑也没有你这样开的吧？”
“我没有开玩笑！”罗天天有点急了，“监察长跟我说过，必须在三个月内找到雌君和至少一个雌侍。”
“所以，你就想让我做雌君？”朱砂笑吟吟看着他。
“我……”罗天天想说我喜欢你，没敢。
朱砂的态度明显是不想答应他，大约是没看上他吧？
“我真的很需要一个雌君，我们提前签好契约，假结婚也可以的。”罗天天低头嗫嚅着。
“抱歉了，天天。我不能做你的雌君，雌侍也不行。”朱砂轻声拒绝。
“这样啊……对不起，是我唐突了。”狂跳的心一瞬间碎裂，罗天天难过极了。
朱砂读罗天天的情绪读得有点混乱，谁会向恐惧的对象求婚，被拒绝时还这么难过啊？
难道说……？
朱砂有了一个怀疑，试探着问：“天天，你不讨厌我，不怕我吗？”
“啊？我怎么可能讨厌你，为什么要怕你？”罗天天不明白朱砂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是被诅咒的贱民啊。”朱砂微笑，“大家都讨厌我，害怕沾染我的晦气。”
“那是迷信。虫神爱他的每一个子民，没有谁比谁低贱。”
罗天天火焰般的双瞳望向朱砂的眼睛：“你知道吗朱砂……在我眼里，你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你不该是现在的样子。”
朱砂忍不住笑：“天天，我是只能从事体力劳作的贱民，现在的样子，就是你能看到最好的样子了。”
“别这么说，”罗天天捂住朱砂的嘴。
“从第一眼看见你，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肆意张扬，意气风发的样子。你从不卑微，也不该对任何人恭顺，你明明就应该活在更高的舞台上，自由自在。”
何其敏感！
朱砂被罗天天彻底震撼到了。这只没出过家门的小雄虫明明没有看出自己身份，却能透过表象伪装，看见真实的自己。
是的，朱砂从不卑微，一切恭顺都是伪装，真实的他残忍狡诈，野心勃勃——或许如罗天天所说，在他实现目标之后，回到他的世界，也会变得意气风发，自由自在。
“谢谢你，天天。”朱砂抱住罗天天，“很抱歉我帮不上你的忙。基因虫做不了雌君，贱民虫做不了雌侍，我的身份和你是云泥之别。”
“这样啊……这是虫族社会的愚蠢。其实云和泥，并没有任何区别……”
罗天天更难过了，眼泪再度涌出眼眶。这样的话，他岂不是彻底失去了追求朱砂的资格？
“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中央星以外的地方，寻找一个更自由自在的地方生活？”
罗天天渴望找到一个没有阶级的地方，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朱砂做伴侣的地方。
强烈的情绪传递给朱砂，这次朱砂确定了，这是吊桥效应——这只无知的小雄虫把他敏感察觉到的，来自虫族对掠食者的恐惧误认为了心动。
罗天天以为，他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