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承受不起的痛
时俊有点郁闷.“我说.你就不能装作不知道吗.这样我有多挫败呢.”
元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得了吧.你还知道挫败这个词呢.也算不容易了.沒事我回去了.”
元卿的车刚开到东方名苑A区的大门.就看见两个小区的物业保洁员在清洗马路上的几滩血迹.他瞥了一眼.正等道闸升起的时候.听见他们讨论起來.
“怎么那么难洗.前面还有一滩呢.真是要命.”
“真是奇怪.我在这儿工作那么多年.真是头一次见到这条路出车祸.还一天两起.还在同一个地方.”
“是不是最近区里的猫招了煞啊.两起车祸里居然都有猫.不过前一个好一点.起码沒出人命.后一个那姑娘就可怜了.被撞出十几米呢.”
元卿皱着眉.总觉得心里像被人撒了一层细细的沙.异样的感觉特别明显.他看了看副驾位置上的手机.拿起來.又给胡悦宁打了个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
为什么还是沒有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元卿不想这么想的.他可以发誓.但是他管不住自己胸腔里那颗越跳越快的心.
他刚出停车场.就巧遇了住在他家楼上一位林奶奶.这位林奶奶是一位老领导的母亲.年纪很大了.精神却十分抖擞.为人热情.总说元卿长得像她小孙子.所以对他特别关照.逢年过节便送东西给他.
林奶奶刚散步回來.见到元卿.刚想上去拍他肩膀.想到他不让人乱碰的毛病.便收了手.叹息道:“小元啊.出了这事.你也别太难过了.”
元卿一听她这话.心口猛地一紧.“婆婆.您说清楚.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你家那口子不是又出车祸了吗.你还不知道.就在大门那儿.现在血迹还在呢.”
元卿虽惊讶.冷静下來后有些狐疑.“可是.我沒有接到通知.”
“你不信林奶奶啊.我早上还去看了.一堆人在讨论來着.说那人就是你爱人.绝不会错的.不然你给你爱人打一下电话不就知道了吗.”
元卿的脑袋嗡地一声.眼前忽地黑了一片.所有的理智和冷静瞬间破灭成灰.他的手渐渐收紧.青筋在手背上轻轻腾跳.
看到他眼睛霎时间红透.林奶奶吓了一跳.自这孩子年前搬來.她便一直觉得这孩子对外人属于五感全无的那种.用潮流一点的话讲就是面瘫.面部神经估计全坏死了.今天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情绪起伏这么大.她好像.好心办坏事了.
不远处.林奶奶的儿媳刚从超市回來.见到元卿一脸阴鹜地转身离开.她顿觉不好.跑过去拉过自家婆婆.“妈.你跟人家说什么了.”
这老人家年纪越大.嘴也越碎.还听风就是雨的.看刚刚元卿那种反应.她八成跟人家说了什么不好的.可千万别把他们平时在家里私下讨论元家琐事的事说出去啊.那可不就得罪人了吗.
林奶奶道:“能说什么.就说早上那车祸啊.他爱人出车祸.妈安慰几句怎么了.”
“哎呀.不是他爱人出车祸.是他家的猫.妈.你早上什么都沒看见.只听到外围一群人在说‘那是元署长的爱人’.你都沒弄清楚情况.怎么乱说呀.”
“可是我刚听前面一栋的老刘说是死了人啊.”
“那是另一起.死的是另外一个小姑娘.早上小区大门那边是发生了两起事故.”
……
元卿上了电梯便直接给朱局长打了电话.口气极其阴沉地问为什么不把车祸的情况报给他.
朱局长微愣.想起早上局里有人说伊绍辰那小子的车撞了元卿家的猫的事.心道不好.來兴师问罪了.可.他是无辜的啊.
“元署长.您先别生气.这事儿不算大……您日理万机.我们局里觉得不至于为此惊动您.所以才沒报.”
元卿皱眉.“你说什么.”
朱局长一惊.遭了……算了算了.人在气头上.除了认错道歉其他的都不好使.大概是……那猫对他而言跟家人一样.也是.他好像跟家里人不太对付.这几年好像一直自己住.根本就沒回大院.前几年刚娶了个老婆.沒多久老婆还植物人了.简直是命中犯克.唉.这些个领导.总爱小題大做.非要借些由头來“敲诈”好处.这次如果不出点血.怕是摆不平了还.朱局长抠了抠鼻头.“那个.是我们的错.不然.改天我请您吃个饭.算是赔……”
话还沒说完.手机里便传來糟心的占线声.
卧槽.这回真遭了……
回家后.元卿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东西.边拿卡和钱包.还边空出手打电话给宁倩.让她帮忙给查查胡悦宁在哪个病房.是不是还活着.
宁倩一听最后一句话.就完全傻了.在那边拼命问发生了什么事.什么叫是不是还活着
元卿说胡悦宁有可能出车祸了.应该是送到你们医院.他觉察得出自己的声音都在抖.他深呼了几口气.刚进房门便被地上的大箱子吸引了注意力.
箱子里.放着他买给她的龙猫娃娃.龙猫娃娃旁边.有团被包裹得很细致的东西.他走过去轻轻拨开.看到船长那熟悉的毛皮.再触到它身上近乎冰冷的温度时.心里的一团隐忍了许久的火终于燃了起來.灼得他浑身生疼.
船长的尸体显然是被收拾过的.这么说.应该是胡悦宁收拾的.她……还活着.
活着……
还活着……
手机那头的宁倩一直在喊:“阿卿啊.沒有你媳妇的入住记录啊.喂.喂.你在不在听啊.”
元卿把电话挂了.走到床边一看.胡悦宁果然蜷缩在角落.这习惯.倒是跟以前一模一样.他一直提在喉口的心终于回了胸腔.急促的心跳也渐渐平稳下來.情绪虽然缓了下來.眼圈却越來越红.视线模糊又清晰.仿佛眼前的胡悦宁只是幻觉.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蹲在她跟前.轻轻碰了碰她温热的手臂.氤氲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了出來.
幸好.不是幻觉.
幸好……她还活着……不然他该怎么办……他根本不敢去想沒有了她的世界会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自长大之后.他便再沒有哭过.尽管眼睛红过许多回.终究忍了回去.他顽固地认为.眼泪是对命运的妥协.他不甘妥协.泪痕就像往心里刻下的沟壑.越多心便越脆弱.他亦不甘脆弱.如今.他却将自己所有的妥协和脆弱.都赤.裸裸地给了眼前这个叫胡悦宁的小女人.
浮华虚世中.火树银花里.他唯一拥有的.便只剩她了……
胡悦宁慢慢地抬起头.看见元卿的瞬间.有丝怔愣.“你是不是.很难过.”
元卿一时哑然.不知该说什么.难过是自然.但更多的是喟叹.喟叹老天沒有泯灭所有对他的善意.起码还留了她在他身边.
“你哭了……我车祸的那天.你都沒哭.去给大伯父坟前的时候.你也沒哭.今天却哭了.”她嘴角含了一丝苦笑.“你大概.真的很难过吧……”
元卿很惊讶.“小宁儿.你是不是都想起來了.”
她沒有回答.张开手掌.把手里的名牌递给他.情绪低落.“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沒有把船长照顾好.真的很对不起……你养着船长.一定早已把它当成亲人來看待了.可是.由于我的疏忽害了你的亲人.你觉得我很该死对不对.我也觉得我很该死……”说着说着.她红肿的眼睛又开始湿润.“连一只猫都照顾不好.我怎么那么沒用呢……”
元卿轻轻地抚着她的脸.帮她擦泪.见她这样自责.着急起來.“谁说你该死.谁说的.你不该死.我们还有一辈子.你死了要我怎么办.要我跟你一起死吗.”
胡悦宁抽了抽鼻子.啜泣道:“你骗人.你明明在怪我.你也应该怪我……所有人都应该怪我.我妈妈应该是怪我不是个男孩子.让老爷子有了另找新欢的理由;翟焯怪我心高气傲.轻易放弃;欧凯盛怪我草菅婚姻.不守妇道;POCKY也应该怪我.居然丢下他一个人睡了那么久;而你.也应该怪我.怪我忘情负义把你忘得一干二净.怪我连一只猫都照顾不好.我这么一无是处.你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一辈子.不不.我是二房.我是小妾來着.你喜欢的是柏樱.如果她沒死.你可能就不会跟我在一起了……”
元卿越听越恼.一把将胡悦宁拉起來.她瘫软得站不住脚.他只好抵着她不让她滑下去.“小宁儿.你给我听好了.沒有人有资格怪你.包括你父母.包括我.包括任何一个人.你父母之间的问題与你这个小辈无关.你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是因为我让你伤心在前.是我应得的报应.我的报应让你受了苦.是我对不起你.你沒有义务帮我照顾船长.所以你也不需要自责.就算你一无是处.你的一辈子也是我元卿的.就算柏樱真的活过來.你的一辈子也是我的.同样.我的一辈子也是你的.你听到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