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旧事凡尘
要说这几日宗门内谁最高兴?
自然是慕离了,他如今不仅不是天云宗最小的,还有了两个师弟。
师尊这要么不收弟子,一收收两个,也太棒了。
以往他只有被师兄们训的份,现在也终于轮到他来训师弟们了。
真是妙哉。
那日:
褚嬅见到和子寰容貌如出一辙的徐子寰之后,竟是静默了许久。
在场者,都看出褚嬅的不对劲,没有人知道这个徐子寰究竟有什么特别,也不知道褚嬅这番有什么遇到了什么。
自从玄锦发现端倪之后,脸色一直都不大好,他甚至都不敢去看那个徐子寰的样貌,也不敢去看师尊。
深怕自己的猜想被证实,又怕自己被褚嬅看出端倪。
过了许久,褚嬅才开口。
“徐子寰,我想收你为我的六弟子,你可愿意?”
他说的是我,不是本尊。
然而注意到这个小细节的玄锦,面上又是一阵青一阵白。
徐子寰大概是从来没想到,自己不过只是来走个过程,最后居然真的能拜入天云宗掌门座下。
那可是天云宗掌门,他若是拜到他门下就直接是内门弟子了,这是他之前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弟子愿意,弟子徐子寰拜见师尊。”说着说着,这小孩还跪下来磕了两个头。
竟是激动万分,连礼都行错了。
这才是正常人听到褚嬅要收他做弟子之后的反应吧。
比起刚才某人的淡定,这样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
褚嬅这一上来就收了两位弟子,收完还说,徐子寰是他的最后一位关门弟子。
听到他这样的言论,众人议论纷纷。
若论天赋,这个叫徐子寰的不过稀疏平常,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普通了,他虽然也通过了风雨阵的测试,但若论天赋什么的,的确是不太起眼。
况且他年纪也不大,论才貌也看不出所以然,想来褚嬅也不是一个看中弟子容貌的。
呃,这句话倒没什么说服力。
因为不认识他自己,又或者是他收的几个徒弟,就没有一个长相是不好的。
可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褚嬅却收为了弟子。
褚嬅看着徐子寰的时候,眉眼中透着一股哀伤,似乎在透过他这张脸,在看到什么人一样。
知晓褚嬅那些过往的人并不多,羌国覆灭已有百年,当年的那件事情早已随着时间渐渐被人淡忘。
谁会记得当年的羌国三皇子,又有谁会记得那个为救三皇子一命而献出自己生命的侍卫。
收徒大典结束后,本来以为褚嬅也会将徐子寰交给玄锦一起照顾,却没想到这个一向不管事的掌门,居然决定亲自带小徒弟。
这件事一说出,别说玄锦不可思议,怕是整个天云宗,都是十分的惊讶。
所有人都知道,首席大弟子在天云宗是什么样的地位,也知道大弟子拥有怎么样的殊荣,更知道大弟子是掌门继承人。
褚嬅是什么个性,整个天云宗没有人不了解,而这样他居然愿意亲自带徒弟,还是小徒弟,怎么看都有些令人易感到意外。
甚至有好多人都在私底下讨论,说褚嬅是不是有意想培养徐子寰,有想让他当继承者的想法,所以你才对他如此的上心。
还有人说,玄锦跋扈嚣张,所以遭受到了褚嬅的厌恶,说他以后不一定能继承掌门之位。
原本天云宗就有不少对玄锦有意见的,此刻也是开始煽风点火。
虽然他们天云宗是师承制,但保不齐褚嬅特别疼爱这个小弟子,因为他破格破裂也说不定。
如果褚嬅亲口对他说,让他把大弟子之位让给某个人,玄锦会毫不犹豫,可若是师尊心中另有想法,玄锦只觉得不能甘心。
如果可以,他倒是宁愿不要这个大师兄之位,为什么偏偏是徐子寰呢,是任何人都好,哪怕师尊把位置给溪言,只要是他亲口说的,他都会义不容辞。
为什么会是徐子寰呢?
新来的弟子统一由玄锦来安排,那个叫彦殊的,因为是掌门新收的五弟子,虽然也要和新弟子们一起,但却要和他们分开住。
但整个天云宗,院子几乎都已经安置的差不多了,最后他只能把彦殊先暂时安排在自己的院子。
玄锦素来是一个人住的,他的院子最贴近褚嬅的住所,但院子却不是很大,总共也不过才两间房间。
玄锦已经住了一间,那剩下的一间只能先给彦殊了。
彦殊对此甚是满意,唯一不好的一点大概就是这两间房子中间隔了一间杂物间。
算了,也不用要求那么多了,只要和他住在一个院子里就好了。
之前咱们说了整个天云宗谁最开心,那现在就说说谁最不开心?
整个天云宗,大概就只有玄锦是最不开心的。
他倒是不怕自己的位置被人抢走,他也从来不稀罕一个未来掌门的位置。
他只是在想其他的事情。
自从记起师尊曾在昏迷中唤过的名字,再加上师尊在看到徐子寰时的失态,他就知道那个叫徐子寰的,定是让师尊又想起了那个人。
他八岁拜入褚嬅门下,那个时候他就发现褚嬅总是喜欢时不时的盯着一处发呆,是在伤感怀情,又是陷入凡尘旧事。
以前他只以为褚嬅喜欢海棠,所以他的院子里种满了海棠花,哪怕不是海棠开花的季节,院子里也依旧能闻见海棠的芳香。
海棠花很美很好看,特别是师尊发间的那只海棠发钗,木质的做工,一看就知道做这个的人手艺不怎么样,师尊不仅日日待戴着,还戴几十年。
他不知道师尊的那段过往,只知道有次师尊酒醉,他无意间在师尊的书房看到了一幅画卷,那画上画着一个翩翩少年郎。
少年眉眼清俊,笑若桃李。
可他一眼就看出,那画中的少年是师尊年轻的时候。
到底是谁曾为师尊画过这样一幅画像,要是谁能让师尊露出这般笑容。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笑,少年的心中仿佛有着星辰大海。
玄锦凑近那幅画,想看清那幅画中的少年,却在画边之处看到了一个署名,一个叫子寰的署名。
从那一刻起,这个叫子寰的名字就像是一道枷锁,在他的心口上了一把锁。
能让师尊把画像放在这里收藏的,还让师尊露出那般笑容的人,定不会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人。
而那个署名无疑不时刻在提醒他,师尊心中有喜欢的人,那个人叫子寰。
后来有一次,他又在师尊口中听到了那个名字,他就十分的确定,子寰是师尊的爱人,是那个让他喜欢上海棠花的人。
他十分清楚,若让师尊在自己和子寰之间选择一位,怕是师尊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子寰,说到底到底是自己一厢情愿。
玄锦有几分自嘲,那他要怎么办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可若是徐子寰没有出现,他的确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也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可他现在不仅出现了,也让他知道了真相,他又怎么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呢。
虽然他不确定这个徐子寰是不是师尊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但就从师尊第一眼见到他时的惊愕,还有听到她名字之后的愣神。
他就可以十分的确定,师尊对那个人的心思究竟是有多深?
不过是一个名字极为相似的弟子,就能让他如此失神,还收了徒弟,若是那个人还在世的话,师尊的眼里怕是在不会容下别人。
道理他都明白,但是真的不甘心啊。
凭什么?明明这些年来都是他陪着师尊的,为什么这个叫徐子寰的人一出现,就让师尊破格收他为徒弟,还破格带在身边自己照料呢。
以往他觉得拈酸吃醋,是小女孩儿的把戏,可此刻他就和那些小女孩有什么区别呢。
玄锦的沉寂,让人愈发的觉得褚嬅更中意自己的小徒弟,甚至就不少人在私底下都称呼徐子寰为小掌门。
直到这一日,几个八卦闲谈的弟子不小心脱口说出了小掌门三个字。
玄锦本来是准备去通心院的,没想到就在小路上碰见几个正在谈论八卦的弟子。
“要我说啊,玄锦这个大师兄算是彻底当废了,掌门明显更喜欢小师兄啊。”
“可不是嘛,之前他们就说掌门根本就不喜欢这个大弟子,要不是他当初入门早,这大弟子之位呀怎么会轮到他。”
这种话之前他听过不少,玄锦本就不以为然,宗门内有多少人都觉得自己比不过溪言,想来这几个也是溪言的跟屁虫。
他本是打算从旁边绕一下的,却意外的听见他们突然谈起了徐子寰。
“要我说,虽然小师兄修为实力的确比不过他,但凭借着掌门的怜爱,指不定以后啊坐上掌门之位的人就是徐子寰呢。”
“可不是嘛,你们不知道好多人都私底下称徐子寰为小掌门呢。”
“还有这件事,这要是让大师兄听见啊,还不得气死,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得到大师兄的位置。”
的确是快要气死了,这些人是怎么乱嚼舌根的,玄锦若是还能忍,他就不叫玄锦了。
所以当玄锦出现在这些弟子面前的时候,他们个个面色惨白,活像是看见了阎王。
“大,大师兄。”一个个支支吾吾的竟是连话都不敢再说多一句。
玄锦目光冷冷的扫在他们身上,“小掌门?这话是谁说的?”
“师尊如今还正当的坐在掌门的位置上,到底是谁在传谣言,天云宗从来没有过什么小掌门。”
听到玄锦的这句话,那几名弟子更是不敢吱声,他们现在哪里再敢说话了,刚才那副在人背后八卦的模样一扫而空。
玄锦怒气未消,看着他们的眼神更是冷冽,“这个点不去训练在这儿做什么,你们拜入天云宗就是来在人背后说闲话的吗?”
“不好好加深自己的修为,躲在这里说别人闲话,你们是觉得自己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还是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可以不依赖师门了。”
那几名弟子将头坑的更深了,他们哪里敢对上玄锦的目光,就算他们不用抬头都可以察觉到此时玄锦那要吃人的眼神。
明明刚才在背后说他那么多坏话,此刻却一句话都不敢说,都是些小人。
玄锦懒得和他们多计较,但同时却又对他们口中所言的几句话十分的触动。
这些人敢在背后说这些话,不就是说明了师尊对这个徐子寰太好了么。
“你们几个若是下次再被我发现,你们在说些不着调的话,看我不把你们剥皮抽筋。”玄锦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抬脚却往与之前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想去找一下师尊,想向师尊问清楚一些事情。
他知道自己在师尊心中的分量很低,也知道自己比不过那个叫子寰的人。
那他对这个徐子寰呢,究竟是出于对内人的怀念,又或者是什么其他想法。
连底下的弟子都看得出来,那师尊又是什么想法,他得要问清楚这些。
寻常路过紫竹林时,他都会走中间那条风景最好的路走,此时却全然顾不上了,他只想早些到达师尊的院子。
他有几日没去了,因为褚嬅交代他,让他好好的带着新入门的弟子,他好好带了,只要是他吩咐的事情,他都好好做了,可褚嬅呢,他看得出自己的付出么。
到达褚嬅院子的时候,原本对玄锦大敞四开的院子,却突然关起了门。
玄锦神色幽暗,正欲推门而入,却听见院子那传来的阵阵嬉笑声。
他面色一僵,只感觉全身血液逆流,心口处被撕了一个大口子。
那声音中有褚嬅的声音,也有那个新入门的弟子的声音。
他在里面到底做什么,才会让楚嬅能露出笑声。
师尊从来不在他人面前展露笑颜,可他现在不仅笑得开怀,还将院子门关上了。
玄锦望着这扇门,一瞬间觉得这扇门高十丈,好像怎么也看不到头一样。
他本以为重生回来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机遇,现在才发现他做的这一切十分可笑,又显得可悲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