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你动心了吗？
孙然津津有味的看着电视机里播放的大型家庭伦理剧，可是心思却早已飘到了厨房里。
他扭过头去，隔着玻璃门看着厉澄手脚麻利的准备晚餐。
浅色的围裙的系带随着他走动而晃动着，厉澄抬手擦了擦额头，将袖子再次拉高。洗菜，切菜，鸡翅一个个改刀，小米椒，葱姜蒜切碎……
孙然看得入迷，忍不住笑了笑。厉澄明明看上去应该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霸道总裁，谁能想到他却能在厨房里得心应手的忙碌。
他回神想继续看电视，却发现自己的注意力怎么都无法集中，这让他有点烦躁。
孙然自诩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曾经那么多的苦难和悲伤，他都可以一笑而过。可是自从接管了这个身体，他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像是积累了无数悲痛的心脏处，终于出现了一条裂缝……
一条小小的，可以让他发泄的裂缝。
哪怕他拼尽全力去控制，却还是无济于事，或许这样，才是正确的吧。
难受，痛苦，都是过去式了，他习惯了一个人消化不良情绪，现在身边多了那么多关心自己的人，矫情一点，也会被原谅的吧？
屋外是万家灯火，屋内是涓涓柔河。孙然不禁垂眸，重新思考自己的未来。
他想拥有自由的生活，哪怕那样的生活被注定划上了一个期限，他也依旧向往。
他一直是这样以为的。
可是……
孙然叹了口气，可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好像已经潜移默化改变了他某些不太正确的想法。
曾经，他的未来规划里，只有赚钱。
在苏然的未来里，他孤身一人游荡在城市之中，饥饿寒冷都无人在意，渐渐的，他也迷茫了。
这万千世界，竟无一人在意他，可悲，却又十分现实。
苏然怯弱，不愿深交，奶奶走后一度封闭自己，他知道。那样是不对的，可是他没有办法，没有人告诉他，应该怎样爱自己。
自小被抛弃的孩子，眼里只有唯一的奶奶，奶奶教导他，我们只是穷，不是坏。我们和普通人一样，善良，热情，热爱一切美好的事物。
他是十分赞同的。
可是奶奶走后，那些原本就十分微弱的善意全都躲了起来，任凭他如何呼喊，任凭他如何求救。身边都不再出现一抹善意，他少时不懂，后来渐渐长大，懂了一点。
没有钱，是不会拥有朋友的，哪怕是假的，都不会拥有。
他开始拼命工作，直至猝死来到这里……
那个懵懂的少年，依旧孤身一人。
孙然回神，伸手感受着现在身边能够真实触摸到的沙发，抬眼是明亮的房间，隔绝了门外的寒冷与绝望。
他不再是苏然，那么……
我该走吗？
他的思绪乱了，事情已经解决了，他该潇洒的转身就走，像他当初说的那样！
可是，原身和厉澄的期限还有两年多，而他一走就是两年，先不说这段期限后二人的关系。就算厉澄有心和他培养感情，可是两年分居，仅仅依靠只言片语，怎么可以跨越万里，将两颗心串联起来吗？
当时被带走，他想过很多种可能。
或许找到自己的会是哥哥，或许当时自己那一脚根本就躲不开，或许当时，自己应该和傅慈一起掉下万丈深渊……
像当初被拉下深渊的原身一样，永远留在那里。
可是没有！
厉澄风尘仆仆飞到国外找他，告诉他家里出事了。当时厉澄眼下的黑眼圈那样明显，可自己当时早已被他带来的消息惊得没了主意。
他只想回家，根本没时间关心厉澄，甚至连水都没有让他喝上一口。
后来，也是厉澄一把推开自己，踩上了原本在自己脚下的机关，而自己当时又将重心放在哥哥身上，也没有对他表露过任何关心。
可是就算是这样，厉澄依旧在知道自己要回来吃夜宵时，选择提前结束工作回来准备食材。
苏然，你如果真的走了，你怎么还这份情呢？
你们说好了要像普通的情侣一样相处，不是吗？
为什么你现在反而第一反应是离开呢？
他若对你无意，那你可以走。
可他若对你无意，又凭什么做那些事情呢？孙家出事，和他没有关系不是吗？厉澄真的只是为了救合作伙伴吗？
他的公司蒸蒸日上，真的缺这一个合作伙伴吗？
孙然掐了一把手心，长长呼出一口热气。
厉澄，我该怎么做，才能还你这份情，我该怎么做，才能心安理得的离开，去追寻自己的梦想？
我把选择权交给你，你给我挑一条路，好吗？
厉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偶尔扭头看去，发现孙然一直盯着自己。他顿时觉得奇怪，难道孙然饿了？
手下动作逐渐加快，终于在九点十五分时，将饭菜端上了桌。
鸡蛋羹，可乐鸡翅，还有一碗蛤蜊汤。
厉澄给他递上筷子，进厨房端出一碗面条，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饭。这时的孙然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忙了半天，自己还没吃饭。
“快吃吧。”厉澄坐下来动筷子夹菜，孙然点了点头，也吃了起来。
厉澄时不时看他一眼，却发现孙然吃的速度并不快，应该不是饿了。那刚刚为什么一直看着自己呢？
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随即摇了摇头把念头打消了。
“怎么了？”孙然见他摇了摇头，还以为是自己吃面发出了什么奇怪的声音，他奇怪的看着厉澄，就见厉澄当即话不过脑就把想法说了出来。
“我在想你看着我，会不会是因为我太帅了……”厉澄说完就懵了，要死，怎么说出来了。
孙然闻言愣了一瞬，立马轻声笑了笑，“是啊，又能赚钱养家，驰骋商场，又能回家洗手作羹汤。确实很帅，摇什么头？自信点嘛，你确实很帅的。”
“啊……你也很帅。”厉澄笑了笑，夹了一筷子鸡翅放进孙然碗里，“马上就过年了，开了春，打算做什么想好了吗？”
孙然摇了摇头，“还没想好。”
“没事，慢慢想。你要和我商量什么事啊？”厉澄起身又盛了一碗饭，再次坐下来，问道。
“嗯……吃完饭再说吧，可以吗？”孙然朝他看去，见厉澄点了点头后继续吃饭，松了口气。
幸好厉澄看上去不太像那种刨根问底的人，要是奶奶还在，指定要他说是什么事。
想到那个动不动就揪耳朵的老太太，心里那股萦绕了整整一天的沉闷奇迹般的消失不见了。
不管如何，他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初心。若是厉澄挽留他，那无非就是晚两年的事情。
总不会耽误太多功夫的。
厉澄吃的快，放碗时孙然还剩下几口，他估摸着时间，拿手机点了份外卖。
“吃完饭去洗个澡，一会儿去天台看看，有惊喜。”厉澄冲孙然笑了笑，“一会儿有人送东西过来，你记得去门口接一下。你哥哥刚刚打电话过来让我汇报一下下个季度的合作安排，我去一下书房。”
“好。”
“碗吃完了放厨房，明天有人洗，别自己动手。”厉澄交代完就去了书房。
孙然吃完了剩下的面条，将东西收进了厨房，关上了厨房的灯和门。
不用厉澄说他也不会洗，要洗也等明天，他晚上不想洗碗。
“惊喜？想不到他还会搞这种事情”孙然喃喃着，上楼回房间洗澡去了。
十点，门铃响起。
孙然踩着拖鞋bia唧bia唧跑到门口开门，外卖小哥左手拎着一个蛋糕，右手捧着一捧娇艳欲滴的玫瑰，见人来了立马将花塞进孙然怀里，甜甜一笑。
“孙先生好，这是厉先生为您购买的生日蛋糕和鲜花，祝您生日快乐，天天开心！”他说完顺嘴唱起了生日快乐歌，孙然接过花，等他唱完了一遍，这才冲他道了谢。
外卖小哥笑了笑，进屋把蛋糕拎着放到了餐桌上，再次送上祝福后走了。
孙然看着怀里的玫瑰，又看了看桌上的蛋糕，说不开心是假的。
他走过去将花放在蛋糕旁边，想打开看看蛋糕的样子，蛋糕盒顶部的一张卡片却让他来了兴致。
厉澄这种人，应该连卡片都是蛋糕店那边自己送的吧？
以前奶奶还在时，虽然没有那么华丽的蛋糕，可是奶奶依旧会准备一堆礼物，还有一封专属于他的信件。
虽然不抱希望，他还是打开了卡片。
是蛋糕店都送的爱心卡片，可上面的字却像是手写的。
「祝孙先生二十岁生日快乐，忘记以前的烦恼，拥抱美好的未来！
——厉澄」
只是文字而已，可为什么他的耳边却响起了厉澄的声音？
“孙先生，不去看看惊喜，反而看着卡片走神，是连看惊喜的兴趣都没有吗？”厉澄换下了做饭时的衣服，一身黑色西装，他一凑近孙然就闻到了他身上的古龙水味儿。
很好，还臭美喷了香水。
孙然放下卡片，“为什么要送我这些，我的生日……已经过了。”
原身的生日是九月，现在已经一月了，过的哪门子的生日。
厉澄挑眉，“你的生日我没赶上，连补救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孙然抬头看着他，厉澄眼里倒映着他的样子，像当初奶奶看着他一样的温柔，一样的善意。
“谢谢，我很喜欢。”
“喜欢什么？礼物没看到，惊喜没看到，你喜欢什么？这几个字吗？”厉澄点了点他的脑门，“不要说谢谢，我们可是合法的伴侣，为你庆生，不是很正常吗？”
孙然拍开他的爪子，扭头看着窗外，“那也不是你的义务，应该说谢谢”
“好好好，看完了礼物再说也不迟嘛，走走走！”厉澄牵起他的手，带着他一路跑上三楼，临了又故弄玄虚的捂上了孙然的眼睛。
“你……”
“嘘！保密！”厉澄带着他朝前走，孙然看不见，只能伸手想触摸感受身边的东西，厉澄拉着他的手搭上自己腰间，“说了保密，不许乱动。”
孙然无语，上手轻轻掐了他一下。
厉澄笑了笑，将人带到天台正中央，慢慢松开了手。
孙然再次得以重见光明，眼前的一切让他顿感不真实。
他和厉澄被花草包围，而厉澄身后，摆放着一叠的礼物盒，周围彩灯环绕，这一刻，哪怕周遭灯火通明，孙然眼里也只有厉澄，和他身后的东西。
“生日快乐，孙然。以前的十九份礼物，我全补给你，愿你能开心，遗忘曾经的所有烦恼，依然充满热爱，依然笑容灿烂。”厉澄拉着他的手，还准备说什么，却被孙然拦住。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不喜欢吗？”厉澄急了，“我看了很多攻略的，我希望你开心。”
孙然笑着送开了手，“我很喜欢。可是你为什么要做这些呢？你爱我吗？你不爱我，就不要做这些让我进退两难的事情好吗？”
厉澄懵了，“我……”
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厉澄，你为什么要救我？”孙然直视他的眼睛，一步一步靠近他，“你对我动心了吗？两年了，你一次一次放任我独自痛苦，现在你又在做什么？赎罪吗？”
厉澄无法回答，只能被他一步步逼到墙角。
“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你救我是因为喜欢我，还是因为你怕我受伤你和我哥哥难以交差？”
“我不需要这些，我需要你的回答。厉澄，我不缺礼物，可是我缺一个真心爱我护我的人，回答我，你动心了吗？！”孙然逼着他回答，可是说到底，他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他自己也不确定。
爱吗？
好像没有。
动心了吗？
好像又不确定。
厉澄看着他，那句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孙祁的话历历在目，孙然想要自由，孙家已经同意让他出国追寻梦想，希望他能好好劝劝孙然。
国内也能发展，没必要出国。
可是厉澄该怎么开口？
以伴侣的身份去强迫一个热爱自由的人留在身边吗？这和将苍鹰关进笼子，硬生生折断翅膀有什么区别？！
哪怕他似乎真的动了心，他依旧选择沉默。
他不是为了交差，他只是单纯想保护孙然，自从他确定要和孙然维护这段关系，他就开始做攻略，写计划。
他想把孙然留下来，留下来和他培养感情，可是他不能！
“我……不爱你。也没有动心。”
孙然闻言呆愣在原地，他想要的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你真的没有半分动心吗？”孙然上前揪着他的衣领，眼中已经泛起了泪光。
“说啊……一丝一毫都没有吗？”
厉澄看着他，依旧是同一句话，“我不爱你，也没有动心。我保护你只是希望你哥哥能看在你的面子上对我多加帮助，今天的这些……也是做给你哥哥他们看的。孙然，我从来没有一刻对你动过心。”
“够了！！！我想听的不是这句！！”孙然松开手，转身朝楼梯口走，“厉澄，谢谢你和我说清楚。”
厉澄瞪大了眼睛，似乎他说的话和孙然要说的完全相反。
这让他一时想反驳孙然，想告诉他这些不是他要说的。
可是孙然只是笑了笑，“你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那我就不会自作多情了。我要出国了，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确定，等我回来了，我们就去民政局结束这段关系，厉澄……”
“孙然，不是的，我……”
“厉澄，幸好，我也没有动心，我也没有爱上你。”孙然苦涩极了，他在自作多情什么。
一个蛋糕，一捧玫瑰，一些明明自己不缺的礼物，却让他以为厉澄是喜欢自己的，哪怕只有一点点。
“走了，后会有期。”孙然转身走了，厉澄却没有追上去，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那个闪闪发亮的孙然，怎么可能被一句喜欢困在原地呢？
孙然走到门口，却没有立马离开。
他想看看厉澄会不会追出来。
三分钟，五分钟，八分钟……半小时。
孙然正门口站了足足半小时，手里的手机亮了又灭，他又点开看时间，若刚刚可能是厉澄的口是心非，那这半小时，就真的能确定是他在自作多情了。
“苏然啊苏然，人家就救了你一次，你就一颗心都放人家身上了，真的……丢死人了。”
他终是叹了口气，离开了这里，临走，带走了那捧玫瑰。
孙然回家把花交给女佣，让她们帮忙做成干花，自己有用。随后回房间收拾行李，一月二十一日上午十点，他拎着行李箱，站在了唐家门口。
唐乐乐眯着眼睛来开门，见孙然一身休闲服脸上戴着一个墨镜，旁边立着一个行李箱，顿时来气。
“你又要背着我偷偷走掉吗？！”
孙然无奈叹了口气，“收拾东西，三点的机票，飞巴黎，去不去？”
唐乐乐眼前一亮，“去去去，马上马上！哦耶！！！爱死你了然宝儿，快进来，我去收拾东西！”
一路火花带闪电，三点，二人准时登上了飞往巴黎的飞机。
唐乐乐见孙然一直看着窗外发呆，问道，“你在想什么？”
“不知道，胡思乱想。”孙然回眸笑了笑，唐乐乐夸张得捂着胸口。
“别勾引我，我会受不了的！”
“去你的！”孙然翻了个白眼，闭上眼睛休息。
暂时不想思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他的未来，才是他该想的事情。
上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