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对错是非？立场不同罢了
孙然偏头看了一眼孙昭栩留下的人，干脆两眼一闭，眼不见心不烦。
女佣见状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唯留下孙然一人待在房间里，过了一会，一人端来水果和点心，又转身离开了。
他们这般贴心，像是对孙然本就该如此，可惜他们的贴心用错了地方。孙然一见那些东西就脑仁疼，当即退得远远的，一口都不带动。
孙昭栩再次踏足房间时，已经是临近十一点，彼时月光温柔，树影飘摇。
“听说你今天一点东西都没吃，肚子不饿吗？”孙昭栩进门坐到孙然床边，随手捏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用行动证明东西是安全的。
孙然斜眼瞅他，语气满是不屑，“不劳您费心，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给我个痛快你开心我也不受罪。”
“佐恩，你恨我，我无话可说。”孙昭栩闻言一愣，不过只一瞬，便恢复如常，“你很想为爱杰罗先生报仇吧？”
他捻了捻手心的珠串，似是漫不经心，“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凶手的地址和身份，你会将他千刀万剐，对吗？”
孙然蹙眉望向他，不明白他说这个是为什么，却还是老实应道，“那是当然，他害死了爱杰罗，我定是要报复回去的！”他不禁攥紧了拳头要是让他知道凶手是谁，他就算豁出去这条命，也要为爱杰罗报仇！
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孙昭栩无奈的笑了笑，“你看，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和你当然有区别！你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孙然朝他翻了个白眼，翻身躺下将半张脸埋进枕头，不打算继续和他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孙昭栩闻言却不恼，反而若有所思的盯着他，喃喃道，“天真的稚童，手无缚鸡之力的妻子，都能成为报仇的利器。”他深深的看着孙然，随后收回视线，语重心长道，“佐恩，当你试图为爱杰罗报仇的那一刻开始，你和我就没什么区别了。只要有机会，你也会和我一样，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抛弃所谓的人性。”
“我不会！我绝对不会！”孙然当即坐起来，瞪着反驳，“我只是要报仇，他杀了人就要付出代价！”
孙昭栩点了点头，“那他的家人呢？孩子，妻子，父母……若换成我，我就赶尽杀绝。”他眼神一冷，直直看着孙然，“你恨我，不过是因为你是受害者，若你站在我的角度，只怕会觉得我心慈手软。”
孙然一愣，没想到这个人会和自己讨论这种事情，他眼里的怒意一下子消了大半。凶手死有余辜，那那些无辜的人呢？也要为了一个人做的孽，让所有人付出代价吗？
“佐恩，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是非与善恶，无非是立场不同，处事不同罢了。”孙昭栩叹了口气，“你婶婶曾经同样期盼你的出生，这也是我最后……选择放过你的原因。”
孙昭栩沉重的叹了口气，“如果我的孩子还活着，也就比你大三个月而已……你应该很好奇吧，为什么我只对你下手，为什么我不去报复他们，为什么我明明有机会杀了孙昭霖，却还是选择布局那么久……”
“我不好奇，谢谢。”孙然可不吃他这套，他哼了一声便扭头看向窗外，没有再回头的意思。
“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明白呢？你恨我，那我去恨谁呢？我的妻子一夜之间一尸两命，我该恨谁呢？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忘掉吗？”他见孙然还是不愿意说话，终是无奈起身离开了床边，孙昭栩走到门口，临了回头看着孙然，“从今天开始，到事情结束，你都必须生活在这里，不要生气就不吃东西，饿的是你也不会是别人。”
“孙昭栩，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这是囚禁！！我要去告你！！！”孙然瞬间瞪圆了眼睛，转头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人怒吼道，“你要解决你去解决，我可以不在纽约也不回巴黎，让我回华夏去？”
“我说了，你必须生活在这里。”孙昭栩冷了脸，“你的莽撞让我的计划提前暴露，你现在离开我的保护就是死路一条你明白吗？！”
“你特么算个屁啊！有本事弄死我，你以为你吓唬我，我就会乖乖听你的话吗？！我呸！做你的春秋白日梦去吧！！”孙然起身就要朝外冲，却不成想孙昭栩抬脚就是朝他腹部狠狠一踹，半点力气都没收。
“唔……”
这一踹，孙然当场一头磕在了墙角，半晌缓不过神来。孙昭栩眯了眯眼，活动着手腕上前抬手掐在他颈间，眸中凶光乍现，“佐恩，你最好乖一点。要不是看在你婶婶的面子上，我早就弄死你了！！”
他手上用了力，直掐得孙然面色涨红，眼球充血。他这才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咳咳……咳咳……”他普一松手，孙然立马蹲下身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再也没有刚刚的嚣张模样。
大意了，这个人就是个疯子，他是真的会眼睛都不眨就把自己给弄死的。
孙然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缓缓站直身子看着他，“……你这是囚禁”
“囚禁？倒不如说是保护？”孙昭栩扯了扯嘴角，“你现在回华夏或是回巴黎，等着你的不止是那些人，还有你的家里人，至于他们是死是活，那我可就无法判断了。”男人挑了挑眉，冲孙然扬了扬下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最好乖乖听他们的话，免得让华夏的人因为你受到伤害和折磨。”
“你什么意思？！华夏怎么了？！是不是孙家出事了？！”孙然顾不上疼痛，伸手扯住男人的袖子，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如果他们因为自己受到了牵扯，那他就算死一千次一万次，又能挽回什么呢？！
孙昭栩眼珠子咕噜噜一转，道，“他们暂时是安全的，有我的人在那边，不会有什么事。不过……你要是不听话，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孙然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按理说孙家的人不应该会受制于人，就算受制于人，也断然不会全部被控制住。
唐家呢？唐乐乐会不会害怕？
厉澄呢？
他还好吗？
孙然抿了抿唇，大丈夫能屈能伸，大不了趁机开溜。他思索片刻，不情不愿的表示自己会乖乖留在这里，但是孙昭栩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全。
孙昭栩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忽然多了一抹淡淡的笑，“看好少爷，别让他偷偷跑了。”他安排了守卫，带着别的人离开了这里，趁着夜色消失在了远方。
哥，你的孩子都会为了家长和朋友做出妥协，为什么你会选择牺牲我们，去换你的未来呢？
孙昭栩茫然的看着窗外不住倒退的景色，脑海中浮现的皆是曾经他和孙昭霖的过去。
可惜，那些过去，终究留在了过去。
他回神看着自己的掌心，忽然开口问道，“我刚刚，是不是弄疼他了？”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没回答，只是默默开车。
这不就疼吗？这可比断十指时好得多。司机撇了撇嘴，倒是没胆子把话说出来。
“华夏那边怎么样？”孙昭栩叹了口气，拨通了华夏眼线的电话。
“他们发现少爷离开，已经启程要去巴黎了，主人，要动手吗？”
孙昭栩烦躁的捏了捏眉心，语气不善道，“把张家的给我办了，别的人让他们走。”
要是全都死了，那谁去传递消息给幕后的人呢？
害我妻儿，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主人，张家有一子，与少爷关系密切，也要办掉吗？”
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接近佐恩？
“叫什么？”孙昭栩仔细想了想，似乎没发现有这个人的存在。佐恩身边除了心理医生，就只有一个室友……
莫非……
他的室友是张家的人？！
“……先放过他，别的办了，一个活口都别留。”
“是，主人。不过主人，我们这样大费周章的替少爷扫清障碍，万一少爷不领情……那我们不是白费功夫吗？”
孙昭栩舔了舔后槽牙，“这种事情我会想不到吗？！办你们的事情，别的少管。”他气愤的挂断了电话，满脑子都是爱人抚摸着孕妇冲他笑的模样。
“我们的宝宝就叫阮阮吧，安冉的孩子叫然然，正好凑个龙凤胎，你说好不好？”
“昭栩，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昭栩，等以后宝宝大了，我们也和大哥大嫂一样，环球旅行去好不好？”
“昭栩，你不要想那么多嘛，我们没有权力也没关系呀，反正大哥总会帮我们的。”
“昭栩，昭栩……”
“昭栩……孩子，救救孩子吧……”
我的孩子，我的爱人……
为什么我们要被牵扯进来，就是为了那个或许并不存在的宝藏吗？！
孙昭栩咬紧了牙关，眼里不知何时蓄满了泪水。三暗势力再次发生变动，他身为铭朗的头目，做不到坐视不理。
真凶再次发现，意图对孙然下手，他身为孙然的小叔，做不到坐视不理。
他害死我的妻儿，至今逍遥法外，自己更是做不到坐视不理！！
孙昭栩久久无法将那张脸抛开，索性闭上眼睛随着记忆漂流，让自己尽量放松一些。
他恨我又怎么样？
他该恨。
那我该恨谁呢？
恨我发现的太晚，恨哥哥明明知道一切，却死死隐瞒？
还是恨当初年少轻狂的自己？
觉得自己可以保护好自己的爱人和孩子，却不曾想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麦尔斯，如果我出了事，你们要尽全力保护少爷。铭朗上下由孙然统领，你们需像对我一样对他，明白吗？”孙昭栩粘着珠串，终于下定决心要与过去告别。
他的爱人在等他，他的孩子在等他。
等事情结束，他就去自首……
若是能与他们同归于尽，亲手复仇，那就最好不过了。
“是，主人。我们定会保护好少爷的！”副驾驶的人愣了愣，反应过来立马应道。
“那就好。”孙昭栩闭上了眼，暂时遗忘了那些烦心事，脑海中只有爱人笑靥如花的模样。
夜色渐深，遥遥的明月许是乏了，藏进了云彩的被子里，只露出些许微弱的光。
孙然立于阳台，眺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城市。
冷风袭来，哪怕已经五月了，还是冷得他不禁搓了搓胳膊。夜里的温度，果然比不得白日呢。孙然收回思绪，转身进了房间。
“嘟嘟嘟……”
忽然，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在寂静的庭院里显得格外刺耳。孙然瞥了一眼手机，微微皱了皱眉。
已是凌晨，谁会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呢？
难道……钟医生吗？
孙然看了一眼备注，思维特。
这个人，什么时候打电话不好，非要这个点？
“喂？”
孙然坐到桌边，接听了电话。
“少爷，厉先生上午来找过您，不过我们没有暴露你的住址。”那头不时传来嘀嗒嘀嗒的声音，孙然了然。
他现在应该是在客厅，在客厅的正中央，有一个大笨钟，总是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
“他找我做什么？”孙然吹了吹手指，难道是自己说的还不够明显吗？分道扬镳这四个字，自己没有表达出来吗？
思维特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厉先生说他不管您是去做什么，他希望少爷知道，一直有人在等着您，您还有一个叫家的地方，永远会为您敞开大门。”
孙然忽然有一种误人子弟的错觉，想当初厉澄还是堂堂厉总，行事雷厉风行不说，对于自己这个先生，也是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
现在这是怎么了？
荒废了两年时间，这才过去短短半年，就发现是爱自己的吗？
孙然撇了撇嘴，“以后他来，门都别让他进。”
“少爷……你和厉先生，是吵架了吗？”那头唯唯诺诺问了一声，可等待他的不是孙然的回答，而是被挂断的电话。
孙然看着没电关机的手机，顿时一脸无语，“靠，偏偏这个时候没电。”他急忙给手机充电，随后转头出了房间。
女佣见他离开房间，立马板着脸上前要拦他的去路，“少爷，夜深了，早点休息吧！”
“……有电脑吗？笔记本也行，我有点事情要找人帮忙。”孙然后退回到房间门口，表示自己不会离开保护区域。
女佣闻言，即刻换上笑容，安排人送来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少爷，忙完了早点休息，主人会担心的。”
他？担心？！
怎么可能！
孙然挑了挑眉，却只是点了点头，拿着电脑回了房间。
他抬手关上房门，带着电脑爬上了床。孙然登录自己的账号，给思维特发消息，解释刚刚是因为手机没电关机了，不是自己挂断的。
虽然他知道思维特没有胆子埋怨自己，哪怕自己是故意或是无意，思维特都没有多话的可能。
但那对思维特不太尊重，孙然抿了抿唇，继续道。
孙然：「思维特，不好意思，刚刚是手机没电了。能麻烦你帮我查一些事情吗？」
思维特：「少爷您言重了。当然可以，能帮到少爷的忙，我求之不得！」
孙然扬起眉眼，总算是打消了一些怒火。今天和孙昭栩发生的不愉快瞬间烟消云散，虽然还是有些如鲠在喉，但也比之前好得多了。
孙然：「帮我查一下玄鸦，还有当初李家族址到底发生了什么，越细越好，要快。麻烦了。」
思维特：「好的少爷，保证完成任务！少爷，厉先生要是来找你，我们真的可以将人拒之门外吗？」
孙然看着那些文字，一时也无法做出判断。他是希望和厉澄一刀两断的，可是那种被人珍惜，被人珍视、爱护的感觉，又格外的吸引人……
孙然：「罢了，随他吧。别告诉他我的位置，其余的随他去吧。」
他打完这句话便退出账号，关闭了电脑。孙然伸了个懒腰，收拾衣服进了浴室洗澡。
两点，孙然躺在床上酝酿睡意。今日格外奇怪，他数羊只数到了五百多，便沉沉睡了过去。
许是真的累了，他丝毫没注意到窗外的人影，那人影在窗外定了许久，这才转身离去。
女佣巡视了庭院一周，和守卫交班后便回到了房间休息。
月黑风高夜，杀人最佳时。
“砰！”
猛地一声巨响，久久回响在房间内。
声音退去，月光再次柔和的撒向人间。彼时，房间一角，鲜红渗透地毯，女佣瞪圆着眼睛，伸手哆哆嗦嗦的指着面前的人。
“唔……”
那人扯了扯嘴角，眼睁睁看着女佣慢慢咽气，上前朝那张脸探出了手。
“你的脸，他不会怀疑的。”
“抱歉了，可爱的小姐，来世愉快。”
那人影飘飘然到此，又飘飘然离开，除了那满地鲜红证明他的存在，再无他物。
次日清晨，女佣敲响了孙然的房门，为其奉上一份新鲜出炉的早餐。
孙然拧着眉开门，正欲破口大骂，一见对方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士，那无数句国粹皆被通通咽了回去。
“少爷，主人说了，不吃早餐对肠胃不好，您可以吃完了再接着睡。”女佣将早餐端上桌，冲孙然鞠了个躬后快步离开，临到门口又不太放心的叮嘱道，“少爷，您先吃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微微一笑，像是位知心大姐姐，孙然一脸茫然的点了点头，再次关上了门。
“奇怪……”孙然皱了皱眉，自己昨晚明明见过这个人，那也就是说，她是知道自己睡得晚的。正常情况下，应该不会那么早叫醒自己才对。
他坐在桌边，目光紧紧盯着那份冒着热气的白粥，眼里神色晦暗不明。孙昭栩的人，可以随随便便敲主人的门吗？
孙然扭头看向门口，不明白这个女佣怎么一夜之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明明同样都是微笑，可刚刚的那个，就是没有白日里见到的和蔼。
“是我的错觉吗？”孙然挠了挠头，拿起勺子准备尝尝，可那白粥半点配菜都没有，看上去着实让人没什么胃口。
孙然撇了撇嘴，将白粥通通倒进了卫生间，随后将碗放回原处，继续蒙头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