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善恩
宋珩听罢,心下微微讶异,面上却是不显,这闺阁小娘子,知道的却是不少。他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马,淡淡回道:“正是。”
晚棠见宋珩面色如水,漠然望着自己等待下文,不由嗓子有些发紧。这宋珩果真如传言中那般清冷疏离,惜字如金。
她稳了稳心神,硬着头皮直直望过去,强撑着胡诌道:“早便听闻宋将军有匹绝世宝驹,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不瞒将军,小女子有一家奴,是自小便伺候在身边的,情分如兄如长,此家奴乃吐谷浑人,多年前因祸背井离乡来到大魏,进了我府中,曾多次与我说起祖上培育出的千里宝马青海骢,说是想念的紧,小女子见他思乡情切,实是不忍,今日又甚幸得见这传说中的绝世名马,不知将军可否让我这家奴近前看看这马,以缓思乡之情?”
晚棠说完,背心都薄薄渗出了汗。
这宋珩不难怪是被称为“玉面阎罗”,一张脸虽生的如玉如璧,但盯着人看时,目光淡漠中带着审视,气势凛然慑人,在此种威压下还得说谎,实在是难上加难,是以她回望着宋珩,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宋珩望了望不远处正赶马车过来的车夫,身形高大,耳戴金环,确是一副吐谷浑人的长相与打扮,转头复见眼前拦住自己的小娘子眼睛睁得大大的,正屏息等着自己回复,一脸期待的模样。
“好。”
他沉吟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说罢看了身旁圆脸随从一眼,便转身入了山门,一句多话也无。
那圆脸随从看起来倒是善气迎人,颇好说话的样子,会意后道了句是,便笑眯眯地转头伸手,朝晚棠说了句请便,随侍在侧。
晚棠得了宋珩肯定的答复,喜出望外,忙敛衽一礼,眉眼弯弯,对着宋珩的背影笑道:“多谢宋将军善恩!”
说罢,侧头给青栀使了个眼色。青栀会意,忙跑去了斛律昌那边,和斛律昌大致说了说刚刚这边的情况,嘱咐他切莫说漏嘴了。
斛律昌也不傻,沈三姑娘自见第一面开始就问他青海骢,肯定是有所图。是以他忙装作一副思乡情切的模样,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面露渴望与急切,看向圆脸侍从,圆脸侍从笑着点了点头,他这才靠近,摸了摸青海骢,看着马儿“吁吁”道了几句马语,与青海骢亲密交流。
晚棠一直在旁微笑看着,直到约莫一盏茶功夫后,斛律昌才守礼退到她身后。
她笑着对圆脸侍从施了一礼,道了句有劳,这才带着青栀与斛律昌往马车处走去。
上了马车,晚棠才有种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她压下心中疑思,硬是等到马车走了好几里地,远到玄通寺都看不见了,这才放下了心,急急坐到车前,朝斛律昌问道:“斛律大哥,刚刚让你近距离看的这匹青海骢,你觉得它是否有何异样?”
斛律昌虽奇怪沈三姑娘为何总执着于青海骢,但也不多问,只老实答道:“我刚刚仔细看过了,这匹青海骢眼神清明,毛发光亮,四肢端正,马蹄有力,确实是一匹绝世好马!”
晚棠见斛律昌口中只有连连赞扬,不禁有些焦急,忍不住追问道:“真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它会不会突然发疯?斛律大哥你再好好想想?”
斛律昌见晚棠如此问,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发疯?他皱着脸又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刚刚验马的细节,认为这马确实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性子也温和,便对着晚棠摇了摇头,道:“青海骢并非烈马,一般不会突然发疯,且它口味挑剔刁钻,吃的草料一般有专人调配,吃食稍有不同便拒食,是以想要下毒使其疯癫也比较困难,在我们吐谷浑,青海骢也叫瑟尔谷郎,就是十分聪明的意思。”
听完斛律昌的解释,晚棠不禁有些气馁。
本以为今日因缘际会,能近距离观察这马,是老天都在帮忙,说不定借此能窥探出一点前世宋珩坠马而亡的真相,但是现下连斛律昌都没能看出什么不妥,那是不是意味着宋珩出事,不是马的问题?
晚棠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斛律昌见晚棠如此在意这匹青海骢,忽而想起了这马的一个特性,便又开口道:“姑娘,刚刚看的这匹马虽然没什么怪异或是不对劲的地方,但青海骢这个马种却有一个很不一样的特性,姑娘要不要听听?”
晚棠一下便被提起了心神,忙道:“当然!斛律大哥快说来听听!”
斛律昌道:“青海骢这马,之所以被称为瑟尔谷郎,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它通音律,对声乐十分敏感。其实最开始的时候,青海骢是作为乐马培育出来的,后来才发现它能日行千里,脚力惊人。若是经过特殊的音律训练,青海骢能够通过不同的韵律做出不同的反应和动作,这马儿,聪明的很!”
晚棠心下一动,青海骢的这个特性,会不会被有心人拿来利用,加害宋珩?她越想越有可能,是以连忙追问:“斛律大哥,你是否会这些指挥青海骢的音律?若是青海骢已然受了音律控制,你能不能让它立马停下来?”
斛律昌自豪一笑,道:“这自然没问题。说起来,青海骢由我曾祖一手培育出来,音律也是他老人家始创,我自然会这些。再者,我斛律一族世代驯马,通马语,就算没有音律,让马儿听我指挥也不算难事。”
见他如此笃定,晚棠稍稍放下了心。明日有他在旁襄助,若是宋珩的坐骑真出了什么问题,应该也能应对。
她长长吁出一口气,回到马车内,阖眼靠在车壁上,脑中不断推演着明日自己的计划,设想着可能会发生的各种情形,盘算着是否还有遗漏。
眼下,自己已尽全力做了所有能做的准备,明日到底如何,只能交给老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