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跳舞吗?
养伤的期间,每当他拿出书本要自学,陈谨思总是会出现打扰他,很烦。
手好的差不多了,他内心也平静了不少,要去学校了,总要去面对。
他背着书包到校园门口就看到一个中年妇女拉着保安在哭。
他没当回事,可保安对那中年妇女说:“他就是向天星。”
他刚转头就看到那妇女气势汹汹地过来,举起手。
他下意识伸手要挡,才发现手很难张开。
那一巴掌就这么直直落在了向天星的脸上。
“还我哥哥!你把我的哥哥还给我啊!”向云哭喊着扯他的衣领。
原来这个人是他的姑妈。
林娇顿住:“你姑妈和你爸爸关系很好吗?”总觉得哪里不对。
向天星摇头:“从来没见过,怎么会关系好呢,我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想着至少有人能为我父母哭一哭了。”
他叹气。
林娇:“其实你都知道吧?”
向:“大概吧。”
两人默契地没再开口。
向天星是知道的,因为姑妈的话勾起了他内心深处的自责,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受到惩罚,因为他从内心深处觉得就是自己害死的父母。
这样扭曲又可怜的心理,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明白,林娇明白。
向云带着向天星办了转学,陈谨思父子俩跳了出来,陈哲说什么也不能放过这只肥羊。
陈谨思跟他保证,徐清不是问题,他已经解决了。
向天星才恍然,原来毁了他手的人叫徐清啊。
看到他们急得团团转的样子,向天星有点想笑,还有种自损八百但杀敌一千的快感。
不管怎么说,至少他不是无亲无故的浮萍。
办转校,他求之不得。
向云将房子里的东西卖得七七八,钢琴成了最贵单品,卖出了三十万的价格,虽然还不到它买来时的零头。
他的奖杯玩具全都被丢掉,向云告诉他,这些都是没有用的东西,占地方。
没有用处就没必要带。
向天星就站在那里看着向云将他的前半生分类。
最后他带了衣服鞋子和一张银行卡,不舍的看一眼别墅。
向云说:“没什么好看的,走吧。”
他跟着向云来到了银桥。
他从来不知道姑妈的家里竟然这么穷,他拎着行李有些踌躇。
姑父李长发接过他的行李,表弟李思成一把抢过打开,向天星想阻止忍住了。
李思成嚷嚷:“靠,都是些什么鬼东西啊,没有玩具吗?他家不是很有钱吗?我还想要变形金刚呢!”
向云喝了口水:“玩具有什么好带的?占地方全扔了,他带的衣服我看料子不错呢,你拿去穿。”
李思成将行李箱踢得老远,一脸不高兴。
李长发说:“想要玩具就给你买,气什么。”
向云哼了声:“讲得简单,买。拿什么买啊?多张嘴不要吃饭的啊?原以为我那个畜生哥哥攀上高枝了,这些年和家里断绝关系,肯定有不少钱。没想到占大头的房子我根本拿不到!公司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就剩了点存款还说和我没关系,除非我收养这个扫把星。要不是他们公司人联系不上我哥,想办法找到我,我还不知道这回事呢,这个叫什么?这个就叫坏事做绝,遭报应了。”
向天星瞪她。
她上去就是两巴掌:“再瞪个试试?”
李长发给她顺气:“算了算了,东西杂七杂八加起来也卖了不少钱呢,反正他今年上初三,上完初三扔去厂里打工,钱给你就是咯。”
向云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
转校没那么顺利,李长发说光是跑向天星原本的待的一中就花了不少时间,还要请银桥中学这边的校长老师们吃饭。
哪里都需要打点,实在不行还是别上学了,正好田里要抢收,有向天星帮忙今年也能轻松些。
怎么能不上学呢?向天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没用。他下跪,以后做什么都可以,学真的不能不上。
向云说:“那你把银行卡交出来,养你要花钱,你就算攥着这些钱也没用,从这里到银行有多远你知道吗?你走的到吗?有了钱没有监护人给你办入学,你还是没办法上学。”
有些事情在他点头答应要和向云一起走的时候就应该想得到,他妥协了。
除了妥协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做,奋力逃出来然后呢?
前十五年把他养成了学习和钢琴上的天才,生活里的蠢材。
他没有家。
李长发请了一屋子人来家,啤酒成箱的垒在圆桌旁。
他举起酒杯:“王老师,早就想请你吃这个饭了,我家思成这两年多亏你照顾。”
王老师摆手:“哪里的话啊,思成是个聪明孩子,要是能把聪明劲用在学习上我就更放心了。”
李长发笑笑,拉过向天星:“王老师,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侄子向天星。”
王老师眼前一亮:“这?就是要从一中转来的学生,哎呀,长得这么帅啊,一中过来的,好说啊,成绩肯定没得跑。”
李长发点头:“是啊,在一中成绩就很好,保安都认识他,学校那个墙上贴的都是他的照片。要不是父母死了,我老婆看不过去放到身边养,也不会这么费心啦。”
王老师点头:“还好有你们啊。”
李长发:“做父母的就是多费点心,都是一家人,没办法。”
向天星心中一暖,站着看他们越喝越放开,甚至几个哥们儿都起哄喝上了交杯酒,
王老师一把搂过向天星,朝着他的脸喷酒气:“你小子来我班上可不能谈恋爱啊!现在正是青春期,没把女同学肚子搞大过吧?”
向天星瞬间从脸红到耳根,这种话一中的老师从不会说。
李长发得意道:“要是他想还不是随便的事?我家星星一身的才艺,来,给王老师表演个。”
王老师:“是吗?来跳个舞看看。”
向天星微微挣脱:“我不会跳舞。”
李长发看王老师脸色不好,他掐着把他拽过去:“跳舞有什么不会的,不就是扭一扭。”
这场面让向天星想到电视剧里逼良为娼的青楼,李长发就和老鸨一样,大喊还不快给大爷扭一个。
向天星不会扭更不可能扭,他那倔劲又上来了。
场子瞬间冷下来,李长发有些无措的看向王老师。
王老师笑得很体贴:“孩子不愿意就算了,哎,难教啊。”
又来了,气氛奇怪的沉默,胶着感充斥着向天星的鼻腔,他们就坐在那里等他做选择,好像他有的选。
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好像向天星原地不动就是后退,这一退似乎就再也没机会了。
他艰难地开口:“不会跳舞,会唱歌行吗?”
李长发像是松了口气:“你就扭一下怎么那么难?”
向天星真的不会跳舞,他曾经和陈谨思走在大街上被星探看中,想发展他成为唱跳明星,他当时想攒钱给妈妈买一份生日礼物,就没有立刻拒绝。
他按星探要求的试着跳了下,发现星探很无语地摇摇头,再看陈谨思拍下来的视频,他羞愧的要死,怎么像个没进化完成的大猩猩啊!
因为这个事情陈谨思笑了他不止一次,对于跳舞他很排斥。
这个事情被妈妈知道后,她还埋怨自己怎么不早说,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何必要伤自尊呢?
好消息就是他的零花钱上涨了,坏消息是他依旧没有自己赚到钱。
用妈妈的钱给妈妈买礼物是他的遗憾,他当时想着不急,等长大了,第一份工资就给爸妈买礼物。
他就站在圆桌前那么一口气吊在那,上不去下不来的别扭着。
李长发为难地看了眼王老师。
王老师的眼神仿佛在说,难教的学生我不要。
向天星无声地叹气,手脚不情不愿地张开,李长发看得来气,上去一脚,王老师这才拉着:“好了好了,喝酒。”
李长发给王老师塞了个很厚的红包,等王老师一走,他脸立刻挂下来,关上门。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也不说话。
没多久向云就从楼上下来了:“王老师走了?”
李长发吐了口烟圈:“你侄儿少爷脾气不小,王老师都挂脸了,看上去不大高兴。”
向云急急两步上前:“什么?那对思成没影响吧?”
李长发:“应该没有,收了钱之后脸色好多了。”
向云松了口气:“这个王老师出了名的贪财好色,不就是谁家送礼就给谁家孩子座位往前调?我们家要是早点送,思成的成绩也不至于那么差。”
李长发也烦:“别听风就是雨,要是人家王老师真的什么都不要,就轮到你哭了。早点送,有钱吗?你那个有钱哥哥生前搭理你吗?死了留个大少爷来拖累你。”
向云受了气就朝向天星招呼,他下意识地伸手挡。
李长发训斥道:“好了!让邻居看到像什么样子?”
向天星松了口气,但接下来的日子让他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比如姑妈大冬天的非要抱着他的衣服去河边洗,逢人就说是他非闹着开学要穿,少爷脾气上来了没办法。
又比如,姑妈每次从外面回来都是红着眼睛,等见到他又一脸冷漠。
在饭桌上吃饭的时候,他浑身不自在,直觉这一家三口吃饭是有很多话说的,但从他来吃饭到现在没有过,只能偶尔看到他们几个微妙的眼神。
让他有一种割裂感,在外人面前他成了不讲道理的小少爷,在这个家里他连佣人都比不上。
终于熬到了开学,向天星穿着还没干透的大衣一进校门立刻引起了关注,太帅了!
学生们跑操的速度都降了下来,老师回头一看,笑出声:“真稀奇,来明星拍戏了。”
一个课间六班门口挤满了人,他们也不知道从哪打听到李思成是向天星的表弟,他们不敢找向天星,全都去找了李思成。
“请问,向天星是你表哥吗?”一个长相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双眼期待地看向他。
李思成的虚荣心立刻起来,他看了眼周围同样期待张望的女同学们。
“嗯,怎么了?”
几个女孩子激动地小声叫,那女孩接着问:“请问,我能和你们做朋友吗?晚上可以一起走吗?”
李思成没办法说不。
晚上向天星在前面走,一群女同学就跟在后面,她们不敢和向天星讲话,就和李思成闲聊,李思成装作很熟的将手搭在比他高不少的向天星肩膀上。
看起来有点滑稽。
几个女同学开李思成的玩笑,刚开始李思成还能嘻嘻哈哈地应对,可多说两句,他就有点挂脸,狠狠地瞪了向天星一眼。
长得帅了不起啊?这些女的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只知道看外表。
回去之后他就看向天星横竖不是鼻子,向天星写作业,他故意撞一下。
向天星夹菜,他也要夹同一块。向天星上厕所,他非要抢先一步关门。
向天星无奈……
这样的日子没超过一礼拜,李思成不乐意和他一起走了,在班上也不和他说话。
向天星倒是没太在意,他的目标明确:考上重点高中,考上好的大学,靠自己的努力找一份好工作,好好努力堂堂正正的活着。
这天六班的班长在班里收班费,向天星跟向云提过这个事情,向云说让他去跟老师讲价,他这刚转学来,交什么班费。
向天星瞪大了眼睛,讲价?他说不出口甚至觉得荒唐。
班长过来的时候,他还算坦荡:“不好意思,可以后期再补吗?”
班长愣了下:“哦哦,没事,我跟老师说一声。”
可是班费才100块钱啊,这都拿不出来吗?班长看了眼李思成,他可是早早的就交上了,而且最近李思成的衣服鞋子都挺大牌的,像是发财了。
中午下课铃响起,大家准备去吃饭,班长大喊:“班费丢了!”
这可不是小事啊,老师收住离开的脚:“班长再找找呢?”
班长急得喊:“找过了王老师,肯定还在班上,早上还在呢。”讲完她看了一圈同学,“谁那么无聊啊,赶紧把钱交出来!”
李思成跟着喊:“谁这么恶心啊!自己人的钱也偷?就这么缺钱吗?反正不是我。”
说着,他把口袋翻转过来,将书包带头打开扔桌上。
偷这个字,深深刺伤了向天星,平时不会多话的他竟然也少见的激动,他要证明,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