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脾气
朝中商议调兵令是否推行,众人议论纷纷,高谈阔论。
这对许宴知而言很不好。
她此刻风寒鼻音极重,话音无端添了软,气势被消了个干净,一句话说完毫无威慑力。
干脆闭上嘴不吭声。
耳边吵吵嚷嚷,许宴知听得心烦,面色不大好,鼻内泛酸,想打喷嚏又打不出,憋得眼眶湿润润的,更让她多了几分烦意。
有人提了迟迟不出声的许宴知,问她如何看待调兵令。
周遭一瞬静了,等着许宴知发话。
许宴知面无表情扫一眼,没吭声。
她眸中虽润,但因心烦撑起的不耐和寒凉一览无余,明摆着不高兴。
“……”
那人脖子一缩,拐了拐身旁的人,低低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我近来没惹他吧?”
身边的人默了默,叹一声,“没准你得罪了他自己也不知道呢?回头你好好想想吧。”
靳玄礼不知许宴知情况,悠悠点她,“许爱卿对调兵令有何看法?不妨说来听听。”
许宴知:“……”
她脑中慢了半拍,一抬眼下意识摇头。
靳玄礼一挑眉,瞧一眼李公公,却没计较。
旁人瞧得心颤,暗道许宴知不愧是天子宠臣,早朝上都敢不回圣上的话。
许宴知只是没反应过来罢了。
回过神来本想开口,又见靳玄礼没追究便干脆不理会了。
靳玄礼微倚着身子,口吻散漫:“看来许爱卿不大看好调兵令,那此事就容后再议。”
拿许宴知为借口,轻描淡写一句便止了早朝各方商讨。
许宴知心下一叹,靳玄礼对她明面上纵容太过,这风言风语怕是又要来了。
早朝一过,许宴知出了殿门就瞧见李公公在旁侧候着。
她走过去,同李公公一道去御书房。
李公公瞧得出她心情不佳,路上没出声打扰,只默默领路。
靳玄礼没抬头,正盯着一份奏折瞧,听了动静随口道:“调兵令你怎么想?”
许宴知开口道:“推行调兵令未必就利大于弊。”
靳玄礼蓦地笑了,“朕还说你今日怎么一句话不说,合着是因为这个。”
“……有什么好笑的。”
靳玄礼笑个不停,“你自己听着不觉得好笑?”
许宴知眼底卷起烦意,靳玄礼这才止了笑,“其实还好,就是原本清朗的嗓音现在成了稚音,你用这有些奶声奶气的嗓音一本正经的跟朕说事,实在是有些好笑。”
许宴知蹙眉,“我出宫了。”
她方走一步又停顿,回头道:“今日早朝我当众不答你问,你得罚,不然外头的风言风语只会愈演愈烈。”
“罚什么都好,我都认。”
靳玄礼随意道:“那便禁足三日吧。”
“正好你养养病。”
“……嗯。”
靳玄礼盯着她背影道:“按时喝药,又不是孩子了,还得叫人这么操心。”
许是病气使然,许宴知心中委实不大好受,这下脾气也上来了,没什么好气回了一句:“又没让你操心。”
她脚下没停,“你别让太医院送药,我不喝,你也别操闲心。”
李公公“诶哟”一声,连忙道:“圣上,这许大人定是染了病心里难受着呢,一时情绪不稳才说的气话。”
靳玄礼良久不言,面上平平淡淡不似有怒,半晌才说了一句,“这会儿病了反倒像个活人了。”
李公公心里叹一声,没说话。
脾气来了不易退,许宴知出宫这一路面色都不大好看,心中虽有莫名气,但并未发作,一直忍到都察院。
这场风寒犹如平静许久的湖面倏然被扔了一块石子激起阵阵涟漪,她许久没有如此浓烈的情绪了,往日维持的柔和清淡被撕扯开,露出的是浑身是刺,怒气冲冲的小兽。
禁足的旨意几乎是同步而来,许宴知怒意愈发浓烈,她甚至说不清自己到底因何而气,没有任何生气的源头。
可偏生是这莫名其妙的怒意搅得她心中不静。
禁足……分明是她自己讨来的,眼下瞧着这旨意却觉得实在碍眼。
她一人闷在屋中,谁也不见。
没一会儿外头有人喊着,说谁又与谁吵闹起来了,请她出面管一管。
付白没来得及阻止,那人的话就一股脑全倒出来了。
她拂了茶盏,“没听到旨意吗?禁足还让我出什么面?”
“让他们这差能当就当,不能当滚。”
“真当都察院是市井,容他们折腾吗?”
那人一愣,吓出一身汗来。
付白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没事,大人不是冲你,你且将话带过去就是。”
那人心有余悸点点头,回去了。
付白望着紧闭的房门,想了想,去请了李忠明来。
李忠明来得很快,他在门外敲了敲,试探道:“渡危,渡危?”
许宴知垂眼捏捏眉心,“有事?”
“你先把门开开。”
“我染了风寒,届时过了病气给你。”
李忠明嘿嘿一笑,“好渡危,你把门开开,我皮糙肉厚的,不怕病气。”
“谁让你来的?”
“没谁。”
“那你就在外面吧。”
“好好好,付白,是付白请我过来的,他说你心情不好还发了火,”李忠明语调扬着,“诶,我还没见过你发火呢,好奇得紧,你把门开开让我看看。”
许宴知:“你是有病吗?”
“我哪里有?是你有病啊。”
许宴知将门打开,李忠明笑得欠揍,稀奇的打量她,“真发火了?”
“你也会发火啊?”
“为什么发火啊?”
许宴知没好气:“安静一会儿行不行?”
“你鼻音这么重,难怪早朝不说话。”
“听起来跟个孩子似的。”
“听说你被圣上禁足了?”
“为什么禁你的足?因为早朝你没回圣上的话吗?”
许宴知只觉眉心跳得厉害,耳边聒噪不停,心中气郁不散。
李忠明看着她面色愈发暗沉,笑嘻嘻凑过去,“怎么样?想不想揍我一顿?”
“我陪你打一架,行不行?”
“或者你打我,我不还手。”
许宴知倏地一滞,抬眼盯着他。
仅这一瞬,许宴知的气便散了,来时无由,去时有因。
她低低道:“我打你做甚?”
李忠明见她突然泄了气,“不气啦?”
“我还以为你会气到打我一顿呢。”
许宴知扯扯嘴角,“李忠明,其实我挺让你们操心的吧?”
“没有,我们渡危哪里都好得很,怎么会让人操心?”
“骗子。”
李忠明笑两声,“没骗你,你一点都不让人操心,生气了不说,难过了藏着,一个人过得很好,不会让我们担心。”
他一瞬敛了笑意,“所以渡危,你才是骗子。”
“……”
李忠明无视她的沉默,揽着她的肩道:“禁足了也好,你歇一歇。”
“调兵令的事眼下应该也不会有结果,你不必操心。”
“你担心景王会有动作,我替你盯着就是。”
“你是人不是弦,把自己绷那么紧做什么?”
猫儿悄无声息到许宴知脚边蹭了蹭,她将猫儿抱起来,默默走到廊下坐着,李忠明的话也不知她听进去没有。
李忠明跟着她出来,手欠的戳她的脸,“你委屈个什么劲儿?说你两句还不乐意听了?”
许宴知瞪他两眼,“你烦不烦?你没有事做吗?”
李忠明一耸肩,“哟,这什么风寒还能让人把刺都长出来了?”
他大喇喇坐在许宴知身侧,尽说些有的没的,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听,嫌不嫌烦他都往外倒。
末了他一本正经道:“你现在看起来跟我家那小子似的。”
许宴知没忍住踹了他一脚,“滚蛋。”
“嘿嘿嘿,声音更像。”
许宴知唇一抿,不说话了。
他又笑两声,说:“要是谢辞在,你猜他会说什么?”
“他肯定会说,哟,我说许大爷,风寒都不当回事儿,是等着人来伺候呢?”
“他那阴阳怪气的劲儿我还学不来呢。”
许宴知轻笑,“说起来,爨州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大好,海寇猖獗得很,但谢辞说总觉得这里面不止海寇作乱。”
“他那边整治的效果甚微,估计还得再待一阵。”
“洪辰溪来找过我一回,让我帮忙查点事,跟他们吏部有关,看来他们吏部里头也不安生。”
“还有你师兄,他也找过我。”
“你没想到吧,东方令颐都找过我几次。”
“……”许宴知没忍住,道:“你是香饽饽吗?人人上赶着找你。”
他一噎,“你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
“不乐意听别听。”
“嘿,我说你真是仗着自己生病就跟刺猬似的,等你病好了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许宴知笑了,“得了吧,你回去当差吧,我气消干净了。”
李忠明身子后仰,胳膊垫着脑袋懒洋洋道:“渡危,你别说话了,我听着想笑。”
“……”
许宴知按了按突突直跳的眉心,气到不想说话。
“你看看,你哪里气消了?”
她哭笑不得,开始撵人,“你走吧,跟有病似的。”
她又道:“我禁足,要回府了。”
李忠明侧头瞥她一眼,“等明儿我到你府上找你。”
“你烦不烦?”
“不烦。”
“我还要拉着黎仲舒他们来笑你的声音。”
“你真贱呐,李忠明。”
“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