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争吵
“你怎么了?”黎仲舒望着良久没出声的许晏知问道。
许晏知回过神来,李公公笑的关切,“许大人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
靳玄礼也停下笔,抬眸看她:“怎么了?”
许晏知陷入自己的思绪太久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她揉揉眉心,“杨禄说,薛大人是瑞阳王的人。”
“你不信他。”
靳玄礼闻言只停一瞬又继续下笔,他这话不是疑问而是陈述,就像是一早就知道许晏知会怀疑薛城一般。
靳玄礼没抬头只顾着批阅奏折,他说:“你不信薛城,朕也不信黎仲舒。但朕信你,你也信朕。晏知,薛城对朕来说就像黎仲舒对你来说是一样的。”
靳玄礼的话甚至毫不避讳黎仲舒也在场。
黎仲舒只是端着茶杯轻饮,没什么神色变化,好似刚才那番话中不曾提起他一般,其实靳玄礼说的是实话,他也心知肚明。
黎仲舒比许晏知先入仕,他是通过科考的,是个京官职位不高,他一向保持中立左右官职不高也没人会拉拢,他能当上户部尚书也是因为许晏知在赵衡死后有意推举,靳玄礼不信他倒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他不曾在意这些,毕竟又不是他跟圣上有多年交情,他犯不着为这事儿别扭。
许晏知望一眼黎仲舒,他朝她笑了笑,示意她不必有所顾忌。
“我与自舒在云清学宫相识,可京城不比那山上纯粹,京城的局势变幻万千,这地方是会影响人的。”许晏知难得没露笑意。
“你说的对,但黎仲舒比你先入仕,你又能保证他不会被影响吗?”靳玄礼的语气冷淡,头都未曾抬起过,只是落笔在奏折上的笔墨力道有些加重,李公公站的近,将他微末的情绪尽收眼底。
“那老头教出来的人,再变能变到哪去?”许晏知也淡淡开口,眼底分明是有情绪的。
李公公本想缓和气氛就被许晏知此话堵回去,张了张嘴愣是一声没吭。黎仲舒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注意到李公公的视线也朝他笑着回望,就像在说,不必插手,左右都是有交情的人。
李公公有些恍然,学着黎仲舒的样子,权当什么也没发生,他才是真正的事不关己呢。
“你师傅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知道谁会不会变?”
“自舒变不变与薛城可不可信有何关系?你又何必扯着这点不放。”
“朕扯着这点不放?许晏知,那你又何必与朕呛声?”
许晏知:“你不满我怀疑薛大人,那我也可以不满你怀疑自舒。”
靳玄礼“啪”一声将笔猛地放下,“你能怀疑薛城朕就不能怀疑黎仲舒?许晏知,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霸道。”
李公公被吓了一跳,心惊着斟酌开口:“圣上息怒,许大人一时失言,”他走下来,对着许晏知笑笑,“许大人,有什么话好好跟圣上说开就是了,别急。”
“呵,她会失言?从小就霸道惯了的人会觉得自己失言?”
许晏知看见李公公大冷天额头冒汗的模样本想停息的,靳玄礼这话又激得她冷笑开口:“我再霸道能有你霸道吗?我不过是说了一句,杨禄说薛大人是瑞阳王的人,我不信他这话也是你自己说的!你是圣上,天子,你信任的人谁敢多言一句?”
“朕霸道?朕要是霸道你早就没有说话的余地了!”
“那是谁也不跟我商量一道圣旨下来就让我入朝为官的?”
“你从小吃了朕多少好东西,朕使唤使唤都不行?“
“这话你都好意思说,是谁不爱吃花生馅的汤圆就不让我吃的?大过节的我连一个花生馅的都没吃到,嘴里全是芝麻味。”
靳玄礼蹙眉,“花生馅的本就没有芝麻馅的好吃。”
“花生馅的比芝麻馅的好吃!”
“明明是你口味怪,朕就觉得芝麻馅的比花生馅的好吃。”
李公公:“......”就多余为他俩操心。
黎仲舒:“......”这架能不能吵得正经些。
直到争辩的口干舌燥,许晏知才反应过来,“我跟你说薛大人的事,你扯什么花生芝麻的。”
靳玄礼缓缓喝了口热茶,润了润嗓子,“你自己说的,朕又没提。”
黎仲舒见两人没了剑拔弩张的气势,这才开口说:“各有各的交情,这种东西强求不来,只要圣上与许晏知彼此信任,这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靳玄礼静下来,问:“为何杨禄要同你说这个?”
“他让我推举他侄子杨帆为光禄寺卿,这个消息就是他给我的好处。”
“他疯了?这种事都敢跟你提。”
黎仲舒:“恐怕杨禄也知道许晏知不会真的推举杨帆,但毕竟是杨禄本家的人,提到杨帆也只是为了让这条消息更有可信度罢了。”
靳玄礼道:“他告诉你薛城是瑞阳王的人,是想借你的手除掉他,薛城在朝堂的站队是模糊的,恐怕是拉拢不成就要灭口吧。”
“可若我们什么都不做,也就让他们知道了薛大人是我们的人。”许晏知说。
“我昨日与薛大人演了场戏,让他们知道我已经对薛大人起疑了。”她接着说,“只是他们未必真的信。”
“你昨日找过薛城?”靳玄礼的话意图很明显,你不是不信他么?
许晏知忍不住哼一声,“我是不信,所以我亲自去试探的。我今日就说这么一句,谁知道你一听就不乐意。”
靳玄礼理不直气也壮,“是你不早说,跟朕有什么关系。”
“......”倒成了她的不是。
黎仲舒笑着,“薛大人这事不好处理,不过我还真想知道你要是真推举了杨帆,杨禄会如何。”
“我昨日派人核实过,杨帆确实是他说的情况,只是好像虽是本家,但杨禄与杨帆的父亲杨晋似乎不合。”
“朕记起来,杨晋只是个地方官。”
许晏知笑起来,“等我寻个机会见见那杨帆。”
黎仲舒闻言瞥她,“忒损,想让杨帆跟他自家叔叔对着干。”
许晏知摇摇头,“用不着拉拢他,他若是个正直之人,就不会跟杨禄同流合污,他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就够了。”
黎仲舒问她:“你们都察院查账目查的怎么样了?”
“有几家官员的账目有些出入,但大部分都没什么问题。”
“都是在官场上混的,自然都有些自保的手段,能被你查到的只不过皮毛,也别指望能查到什么。”
许晏知点点头:“自然,我本也没指望能靠此次查到什么大鱼,不过是给都察院立个威,都察院不能在这么囫囵下去了。不过柯相的那些钱庄有消息了,说是早在我回京之前就有人将钱提出去了,柯相到底是柯相,比我们推算的还早动手。”
“数额这么巨大,他不放钱庄,又能放在哪呢?”
“朕在想,莫不是柯相府邸也有当初像赵启安府邸那样的地下密室?”
“应该不会,柯相的府邸属于前朝建筑,当时的房屋建造图都是有记录的,他府里没有这么大的密室。”黎仲舒说。
“根据探子来报,柯相并没有什么举动,甚至没有太大的花费,他的账目更是干净。他既然没花出去又能藏在哪呢?“
“总不会凭空消失吧。”
“这个老狐狸到底把钱藏哪去了?”
许晏知蹙眉:“我一开始想,他大概会将钱运出京城,毕竟只有京郊地方够大还不引人注目,可我的人并没有找到他运任何东西的出去的痕迹,不运出去府里又放不下,他也没有花费出去,还真是有点凭空消失的意味了。”
“圣上,太后娘娘召见许大人。”外头通传的声音响起,叫几人都愣了一下。
“太后召见我作甚?”
“母后为何召见你?”
黎仲舒一默,抿了抿茶,“静敏公主在太后宫里。”
“你怎么知道?”靳玄礼问。
“臣听宫女说起的。”
三人同时蹙眉,许晏知不解的问:“为何静敏公主在,太后就要召见我?”
“你自己造的孽。”靳玄礼没好气。
“你欺负公主了?”黎仲舒问她。
“我哪敢欺负公主。”
“是,你没欺负过,你小时候都不爱搭理她。”靳玄礼淡淡一句。
李公公笑着提醒,“许大人快去,别让太后娘娘等急了。”
许晏知跟着来传话的太监去了慈仁宫。
许晏知幼时在宫中虽说与靳玄礼亲近却不曾与当今太后亲近。太后无疑是个好看的女人,风韵犹存,朱钗华服显得人富贵又端庄。其实薛城的昨日说的并不全对,太后与靳玄礼早年间并不融洽,太后偏心靳玄煜并不疼爱靳玄礼,这也是为何许晏知不曾亲近太后的原因。
“你就是许晏知?”
不愧是母女,说的话都一样。
许晏知道:“臣许晏知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圣安。”
“免礼吧,哀家常听嘉禾提起你。”太后的嗓音略带慵懒却又勾着几分威严。
许晏知没接话,诚然是没话可接。
靳玄嘉禾并不在殿内,太后似是察觉她心中所想,淡淡一句:“嘉禾回去了。”
“我见过你姐姐晏清,你同她长得真像。”
许晏知暗自腹诽,可不是像么,就是一个人。
“可惜,你姐姐死的太早了。”
“劳太后娘娘挂念,姐姐她在泉下有知定会感念。”
太后勾勾嘴角,“感念?她才不会感念哀家,从小她看哀家的眼神就跟看仇人似的,她同玄礼一样,恐怕心里恨死哀家了。”
许晏知垂着头,回忆自己幼时是否真的是这样,嘴上却说:“太后娘娘何出此言,圣上又岂会怨恨娘娘,毕竟是母子都是一家人。”
“宫里的事你姐姐从没跟你提起么?”
许晏知摇摇头,“姐姐很少跟臣谈论宫中事宜。”
“是么?”
太后摆摆手,“罢了,你退下吧,哀家只是想看看嘉禾嘴里的人长什么样。”
“微臣告退。”
许晏知没留意转身时太后眸中划过的阴冷,太后也没察觉许晏知眼底的嘲讽。